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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窗户·相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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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是小安来了?”
姚奶奶坐起来,用粗糙又布满沟壑的手争抢着抚摸宁卿的脸颊,仿佛再不快一点,眼前的人就要消逝一般。
宁卿一怔,姥姥竟然把她认成了妈妈。
见状,吴桂芝在她耳边道:“别奇怪,她看见你这个岁数的女的都叫小安,上次我女儿来,她也这么叫。”
宁卿的眸光黯了又黯,她转身挤出几抹微笑,“吴阿姨,辛苦你照顾我姥姥。”
吴桂芝却没领宁卿的好话,她暗地里翻了翻白眼,眼见宁卿朝隔壁卧室走过去,她连忙拦着,“你要去哪?你不会是要留下住吧?”
宁卿的手落在门把手上,自然道:“这从前就是我的房间。”
吴桂芝挡在她前面,“现在是我在住了,你要睡的话,只能睡书房了。”
宁卿默了片刻,不愿与她相争,便径自走向书房,只见逼仄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宁卿收拾了片刻,发现书房里原本摆着的书都被挪到地上,已经有几本受潮发霉,原来书柜的位置被衣柜取代,里面放着陌生的衣服。
吴桂芝听见她收拾东西的声音,便过来道:“这东西都是我放的,你挪一挪能睡下就好了,别乱翻。”
说罢,她扭过身去,用宁卿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抱怨道:“住也住不了几天,折腾个什么劲儿。”
宁卿忙把书都挪到床上,把受了潮的都摊开放到桌上去晒,其中有一本《红岩》是姚奶奶年轻时候最喜欢读的书,若是她见了,定要心疼。
从厨房飘出来煎鱼的腥味,宁卿走过去,那年久失修的抽油烟机除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被烟呛的咳嗽,“咳咳,吴阿姨,我姥好像不太爱吃鱼。”
宁卿的话说的很委婉,其实姚奶奶是根本不吃鱼肉的,从前家里过年炖鱼,她也是只管做,一口也不碰。
吴桂芝看了她一眼,“我喜欢吃不行么?哦对了,我没带你的晚饭,你自己买东西吃吧。”
宁卿被又腥又冲的烟呛得再说不出话来,只好回屋,等她再出来,饭菜已经端上桌了。
一盘煎鱼,一碟莴笋鸡蛋还有一小碗虾米咸菜,吴桂芝给姚奶奶盛了一碗米饭,又蒸了年糕贴到饭上,宁卿忍不住走过去,“姥姥晚上吃这么多啊?”
姚奶奶喜欢吃年糕,一吃就要吃一大块,之后总会涨肚积食。
吴桂芝挑着鱼刺,看也不看宁卿一眼,只道:“她吃完饭过不了多久就要睡觉,吃饱了睡得好,一宿到天亮。”
姚奶奶咬了几口年糕,想去倒水,吴桂芝也拦着,“少喝水,免得晚上起来。”
宁卿皱起眉,“可是这年糕不消化啊,就要多喝点水...”
她还没说完,吴桂芝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是来看着我的是吧?还是你打算把我给挤兑走,好过来占我的位置?这么些天的饭我都是这么做的,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你那么多事?”
吴桂芝吼完,却见宁卿反而更平静了,甚至唇角还是扬着的,她反倒觉得失了面子。
宁卿不与她吵,也不再理她,直接把姚奶奶的饭倒掉,姚奶奶一愣,“小安,你怎么...浪费啊?”
宁卿哄她,“不浪费的,这饭坏了,不好吃,我带你出去吃沙县好不好?”
姚奶奶一听沙县眼睛都亮了,“好、好,小安好,沙县好。”
宁卿让姚奶奶揣好钥匙,再把纱巾给她系好,也不管吴桂芝震惊的目光,直接领她出去吃饭。
吃过饭,宁卿还陪着姚奶奶溜了会弯,姚奶奶拉着宁卿的手,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好久不出来啦。”
宁卿眼睛有些酸涩,拉紧姥姥的手,“我以后都带你出来好不好?”
姚奶奶抬头看她,重重地点头,眼神清澈得像个小姑娘,可眼角的纹路却密密麻麻。
回去的时候,吴桂芝待在屋里,压根没出来,宁卿扶着姚奶奶上床,看着她闭上眼睛,轻轻地打起呼噜,才关门离开。
她刚一回到那个带着潮湿气味的房间,喻颂今便发来信息:“怎么样了?”
宁卿斟酌了好久,才回:“情况挺复杂的,我先在这住下。”
喻颂今回:“好,那我去找你,你跟我说说。”
宁卿连忙打字:“你别过来,姥姥已经睡了。”
喻颂今有些惊讶,“这还没到八点就睡了。”
宁卿想说,恐怕之前睡得更早。
她心里揣着事,忘了再回复喻颂今,就直接去洗漱,回来时,就听见似乎有人在敲窗户。
这屋的窗户都生了锈,宁卿废了半天劲才推开,喻颂今的手扒上来,轻车熟路地翻进来,随后直接扑到宁卿身上。
宁卿扶着木桌才勉强站稳,失笑道:“你怎么又翻窗户?”
喻颂今放开她,埋怨道:“你还说呢,我去你房间的窗户看了一眼,发现里面不是你,我就赶紧跳下来了,你怎么换房间都不告诉我?”
宁卿只好说:“不是我想换的,是我妈给姥姥找的那个保姆,她直接把我的房间给占了。”
喻颂今瞬间明白宁卿说的“情况复杂”是什么意思,他听宁卿说完经过,才轻声问道:“你想怎么办?”
宁卿说:“明天我想找机会看看她的账本,到时候就不得不去找我妈谈谈,让她辞了这个保姆。”
宁卿真正犯怵地是该怎么面对姚安。
喻颂今读懂她的顾虑,只道:“我陪着你。”
半晌,宁卿攥住他的手,耳尖绯红,“你别乱动。”
喻颂今轻捏她的耳垂,“我不动,让我留下吧。
“别赶我走。”
却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吴桂芝直接把姚安找了过来,宁卿和喻颂今还没起床,就听见门口一阵凌乱的高跟鞋声。
姚安走进来,“你有事说事,我还忙着呢。”
宁卿听到姚安的声音,身体一僵,脑子瞬间空白,喻颂今连忙帮她换衣服,两人兵荒马乱地洗漱完,还算整齐地走出去时,吴桂芝已经在罗列宁卿的罪行。
“小姚啊,你可不知道,我以为她就是来看看老人呗,没想到她直接赖着不走,对我的工作那是指手画脚啊,我想着,那肯定是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听说这老太太要不行了,就赶紧过来照顾几天,她好分房产!”
姚安听着吴桂芝这一箩筐的废话,脑子都疼,她只问:“你说这来的姑娘是谁?”
吴桂芝说:“我哪清楚啊?她说她是老太太的外孙女,诶呦喂,你都没女儿,打哪跑出来的外孙女啊?”
宁卿这时候才走到姚安面前,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刚刚扣好。
姚安看见她,便再说不出话来。
两人相顾无言,倒是吴桂芝等不及炸开锅,指着宁卿便道:“就是她!上赶着给人当孙子。”
说完,又指向喻颂今,“还领回来个男人,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喻颂今横她一眼,“你说什么?”
吴桂芝被吓得一哆嗦,咽了口唾沫,“你、你还敢打我不成?”
她抬了抬眼,这才看清喻颂今的脸,这么俊俏的脸似乎只在电视上见过,却没想到长得好看,生起气来却是那么骇人。
宁卿一直等着姚安说话,姚安终于把眼神从宁卿身上移开,看向吴桂芝,“谁说我没有女儿的?”
吴桂芝一愣,她在这干了也有小半年,从没听说过姚安有女儿的事,她只知道她的东家是个医生,成天泡在医院里,若是真有女儿怎么会从来没提起过。
母亲怎么会从不提起自己的孩子呢,她也有女儿,将心比心,她可是三句话不离她女儿的。
姚安凝视着宁卿,好像从没见过一样,许久才道:“你是怎么指手画脚别人的,说来我听听。”
宁卿一顿,“我、我是昨天才回来的,我一回来就看见她占了我的房间在住,还把书房弄得乱七八糟。”
姥姥从来不吃鱼,她却偏要煎鱼,厨房的味道现在恐怕还没散,她晚上给姥姥吃很多,还不让喝水,就是为了让姥姥早点睡,不起夜,她好省事。”
这算是宁卿第一次告状,她舌头都快打结,快要站不稳的时候,抓紧了喻颂今的手,才勉强看着姚安的眼睛把这段话说完整。
吴桂芝被气得跳脚,“你胡说八道!”
宁卿懒得看她,继续直视着姚安,“我猜,你给她的生活费不会少,但从冰箱里的食材还有做出来的菜色来看,她手里应该剩下不少钱,所以,我本来想看看账本...”
吴桂芝打断她,“你还想看账本?”
姚安立即道:“那如果是我想看呢?”
“小姚...”
吴桂芝刚叫了一声,姚安便厉声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宁枫找来的,只要伺候好宁家人就万事大吉了,就算是宁枫也得听我的。”
说完,她瞥了宁卿一眼,尤其瞪了一眼宁卿与喻颂今握在一起的手,又道:“这个还姓宁呢,却早就忘了自己是哪家的了。”
宁卿身形一颤,已经出了汗的手被喻颂今握得更紧。
吴桂芝被怼得不敢说话,姚安继续道:“我找你是来干活的,不是来做主的,去把账本拿来,别让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