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颂》予宓

60、摊牌·风雨

　　喻颂今和张佳钦再次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林淮熙出现了。

　　他推门而入，两人瞬间停下来，一齐朝他望过去。

　　林淮熙最先看向张佳钦，随后拽住喻颂今的胳膊，“你跟我进来。”

　　林淮熙在瑞鹤的办公室装饰得别出心裁，里面有一颗拔地而起直指天花板的摇财树，临窗还种着许多叫不上名的花草，喻颂今第一次进来，却觉得熟悉。

　　因为这都是从前福利院里种过的。

　　喻颂今先开口道：“林哥，张佳钦他...”

　　林淮熙却抬手打断他，随后将门关紧，再走过来端详着喻颂今，“你不喜欢他，我随时可以给你们换个经纪人，我想跟你聊的不是这件事。”

　　喻颂今一愣，随即见他皱了皱眉道：“你还是戴那个银色耳坠好看，这个不适合你。”

　　喻颂今摸了摸耳朵上的青玉珠子，触手又冷又润，却见林淮熙把手伸过来，似乎要帮他摘掉，他下意识偏过头。

　　林淮熙脸色微变，“是她送你的？”

　　喻颂今几乎立即明白那个“她”是指的谁，他没有犹豫，点头道：“是。”

　　林淮熙沉默一阵，“你可以谈恋爱，这件事公司不反对，你可以和卢紫嫣，或者其他女明星，只有你喜欢我都可以考虑签下，或者你喜欢谈圈外的，这都随便你挑，谈几个，谈多久，都没关系。”

　　喻颂今听着他说了一大长串，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话越多越显得欲盖弥彰。

　　果然，林淮熙顿了顿，说出了他最想说的那句，“但是，宁卿不行。”

　　令林淮熙意外的是，喻颂今没有立即反驳，而是深深地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里看出什么，半晌，他听见喻颂今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被看穿了。

　　可他努力保持着审判者的镇定，以一种年长者的语气，装作语重心长，“你们不合适。”

　　喻颂今的笑意更加明显，那笑容里没有嘲讽，只有道不尽的凄凉。

　　他忽而走进一步，逼到林淮熙眼前，“林哥，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觉得我跟宁卿不合适。”

　　林淮熙心头大震，他想捂住喻颂今的嘴，可为时已晚。

　　“因为你知道我们互相喜欢，你也有过喜欢的人，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有些话喻颂今本该永远烂在肚子里，他不想破坏与年少玩伴之间的关系，尤其还是有恩于他的人，哪怕他已经知道这份感情早已变质。

　　可今晚，是时候该说清楚了。

　　“那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呢？喜欢？还是单纯的占有？”

　　喻颂今抛出这些问题，只觉得胸口胀闷，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不想再忍。

　　“如果真的是喜欢，那你看清楚，你眼前的是谁。”

　　林淮熙甚至不敢直视喻颂今的眼睛。

　　“喜欢吃意面的，喜欢种摇财树的，喜欢银色的...”喻颂今顿了顿，见林淮熙抬起头，才说出那个名字，“是林鹤。”

　　“别说了。”林淮熙闭上眼睛，捂着耳朵摇头，似乎听见这个名字，就是把已经结痂的伤疤再次剜开。

　　喻颂今却决心继续剜下去，“我不是林鹤，从来都不是。”

　　“我叫你别说了！”林淮熙歇斯底里地吼道：“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就像喻颂今把鹤留在身上一样，林淮熙也拼了命地想留下关于林鹤的一切，哪怕是自欺欺人。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林淮熙重重地坐到转椅里，喻颂今大脑放空，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郭蔚坐在外面的长桌旁，看着对面一脸菜色的张佳钦。

　　其实张佳钦心里也犯嘀咕，他摸不透自己的老板心里怎么想的，到底会不会因为喻颂今直接把他给炒了，他心里正谋划着后路，就见紧闭的门又被推开。

　　林淮熙从里面走出来，把山川湖海剩下的三个人依次看了一遍，面上还维持着体面的微笑，“已经很晚了，我就长话短说了，你们和瑞鹤的合约只有一年，也快到期了，我看也没有必要再续了。”

　　喻颂今也从里面走出来，神色如常地坐到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三个人身边。

　　“大概半个月时间，你们把工作收一收尾，咱们理念不同，方向也不同，就此散伙，各奔前程吧。”

　　实际上根本没到半个月，张佳钦从第三天开始就开始狗仗人势地撵人，山川湖海没待到第四天，就直接收拾东西从瑞鹤滚蛋了。

　　四个人站在公司门口，彼此对望一眼，反倒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

　　得，一朝回到解放前。

　　好在这一年多也不算白干，也算有了些积蓄，不再是身无分文的窘境，再者，他们也算打响了名声，有了粉丝基础，再找其他公司落脚也不难。

　　为了省钱，四个人还是暂时回到了雪莱书店二楼，可他们没想到，刚解约没几天，网上就莫名出现了不少关于山川湖海的黑稿，简直到了满天飞的程度，随手刷几条就是，想看不到都难。

　　四个人当中，数喻颂今的黑稿最多，一堆营销号说他被富婆包养，时间线编得头头是道，连他自己都快信了。

　　要是真有什么富婆肯包他，他还犯得着风里雨里送外卖，坐家里享清福不好么。

　　喻颂今一看就知道，这是张佳钦在帮着卢紫嫣洗粉，即是通过抹黑喻颂今的方式，把原来他们俩的CP粉洗去一部分，将剩下的转化为卢紫嫣的唯粉。

　　这招已经是娱乐圈的老套路，前人早就栽好的树，张佳钦乘起凉来十分得心应手。

　　到底是白手起家走过来的，山川湖海四个人对此都十分淡定，黑红也是红，总比无人问津要好。

　　而对于医大的学生来说，网上的乐子是一方面，学校里的大瓜更是让他们津津乐道。

　　宁卿往往是最后一批知道八卦的，陆上星去处理邓琛的后事，很久不见她，这下少了她的助力，等江雪说起的时候，那故事都不知道传了多少拨。

　　“诶，你知道最近学校有个大事！”

　　没等宁卿摇完头，江雪就接着说：“有个学生跟老师家属搞在一起了。”

　　宁卿有点懵，“怎么个搞法？”

　　“诶呦，你个棒槌脑袋，就是出轨嘛。”江雪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宁卿的额头，“还是两个男的！你猜猜是谁，你认识的。”

　　宁卿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却还是不想说出口，只道：“猜不到。”

　　江雪偷偷凑到宁卿耳边，说出了这个几乎已经人尽皆知的秘密，“就是叶沛远和楚老师的对象！”

　　宁卿脑子嗡了一声，随后听着江雪继续道：“那个叶沛远，看上去道貌岸然的，我之前还以为他要追你呢，还好你没同意，这要是跟他成了，那不就成同妻了。”

　　宁卿觉得手脚发凉，隐约觉得事情不妙，她冷声问道：“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

　　江雪一愣，耸了耸肩道：“这我怎么知道？反正没有不透风的墙。”

　　宁卿又问：“那...那楚老师怎么样？”

　　江雪说：“什么怎么样，还正常上课呢呗。”说完，她又叹了口气，“楚老师也是不容易，长得那么好看，还被骗婚。”

　　宁卿接下来的一整天都觉得心惊肉跳，叶沛远东窗事发，狗急跳墙说不准就要把她的事咬出来。

　　她在等姚安的电话，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回复，逆来顺受地服软已经不是她的做法，可她也没修炼出硬刚的铁石心肠，只煎熬得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麦旋风，打包。”

　　客人的声音让宁卿回过神来，她已经在这兼职了一段时间，只要医院休假，她就跑过来打工。

　　自打她知道喻颂今他们又搬回书店，她就想着要赶在喻颂今之前交给黄大哥下个月的房费。

　　正赶上华庭在流华装修瑜笙记，这也是她的建议，她自然也要出钱，一来二去，出活挣的那些就都搭进去了，手头一下拮据起来，只能出来兼职。

　　宁卿和喻颂今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手机上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知道对方都在忙，而且忙的事情自己又插不上手，帮不了忙。

　　话说多了也没用，自然而然就少了。

　　那天山川湖海难得不跑通告，留在书店排练新歌，录了几遍效果都不错，喻颂今出来喝水，正赶上孙老板跑上来跟他说：“楼下有个女的找你，看上去有点凶。”

　　郭蔚调侃，“不会是粉转黑来骂你的吧？”

　　喻颂今笑了，“说不准。”

　　孙老板问：“那你还见么？”

　　“见啊，请她上来吧，楼下人多，我就不下去了。”

　　喻颂今觉得用键盘骂不如当面骂，可那张无所谓的笑脸，在看到走上来的女人时，就彻底褪个干净。

　　喻颂今认识面前的人，从前在姚奶奶家里吃饭的时候见过的，其实宁卿的眉眼很像她，不笑的时候都显得很冷。

　　宁卿听孙筱眉说，他们那天在书店排练，她以为那天喻颂今会有空过来找她，于是在店里磨蹭了半天，直到店长来催她下班，还说她可以把剩下的薯条拿走。

　　殊不知喻颂今就在对岸，透过玻璃窗看着宁卿把还冒着热气的薯条装到盒子里。

　　他已经在那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