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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寻找 ...

  •   余知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惊慌害怕。严烺打电话给他说L国发生政变联系不上小七时,他当着整个会议室三十多个人,摔落了手中的杯子。他清楚记得几小时前,严盛夏去海滩参加party时和他说过明天回英国,还说自己会少喝点,才几小时!

      余知崖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怕一个个不好的念头窜进自己脑海里。

      “L国现在封锁中,网络和电话都被切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我们和L国没有建交,官方途径暂时打听不到消息。它离美国1个多小时航程,听说有些政要长居美国,我现在赶过去看有没有办法让人帮忙在当地找人。打电话是想问你,在美国那边有没有认识相关的人?”严烺的声音焦虑疲惫。

      余知崖努力让自己在混乱的脑袋中寻找记忆。他想了几秒,回道:“之前在霍夫曼先生的宴会上见过L国的一名官员,可以让他帮忙打听消息。”他很快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我现在立刻收拾行李去美国和你汇合。霍夫曼先生和我关系不错,由他引荐或许能获得更多消息。”

      严烺没有拒绝。这种事亲自出面对方才会尽心借人情帮忙,何况余知崖的关系网还不止霍夫曼先生,人去了才更好办事。

      “我让他们申请下飞宁州的航线,再从宁州直飞过去。”严烺最后拍板。

      两小时后,余知崖在宁州机场上了飞机。湾流G550客舱内的沙发宽敞舒适,木瘤纹台面上摆放着各色点心。一顿精致的晚餐后,乘务员客气地询问需不需要将客舱后部的长沙发铺成床,方便休息,严烺揉着眉心说不用。

      余知崖已经联系上了霍夫曼先生,对方答应立刻帮忙去打探消息。去机场的路上,他搜寻了一遍自己在美国认识的所有人,列了张任何有可能帮忙的名单,一个个打电话过去。

      大约五个多小时后,霍夫曼先生回电说辗转联系上了一个L国新上任政府的要员,对方说现在整个国家实行宵禁,新政府正在搜查原先一些重要高级官员,恢复网络通话还需要几天。他答应说可以帮忙找人,但要先打30万美金定金过去。

      这样的消息不止一个。短短两三个小时,余知崖接到了至少五个电话,说是联系到了L国高官,对方同意帮忙,要求先打5-50万不等的美金过去。严烺不怕花钱,就怕这五个人没一个是真的,到时白白空等几天错过时机。

      余知崖一直断断续续地接着电话。经过和霍夫曼的几次交流之后,他对严烺说:“霍夫曼联系到的那个人,说是可以在H国边境和我们接头。一旦找到人,会从边境送出来。”

      严烺只思考了五秒:“给他打30万,我去边境。”

      余知崖的神情一如以往得疏离有礼,要不是他握着手机不放的姿势,严烺会以为他只是像以前那样尽助理的本分而已。

      “我去。”余知崖目光坚定,“我会一点西班牙语,和他们交流更方便。我这里有份名单,如果霍夫曼那边情况有变,你可以联系这些人。有机会最好能直接拜访葛宁议员。”

      两人隔着一张黑色光面玻璃桌,面对面坐着。喝了几口的咖啡早已冷却,藏在心底深处的紧张和恐慌已经让他们不需要咖啡因就能保持清醒。

      严烺承认余知崖说得对,但他依然用探寻的目光打量余知崖。

      “他是我的弟弟。”他说。

      “我知道。”余知崖忍不住微微皱了下眉头,用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近似请求的语气说,“我去吧,我能帮得上忙。”

      严烺感觉脑子里一团乱。严盛夏清明节前假装去深州,实际去宁州的事,他前阵子才发现。当时隔着视频问严盛夏,小孩装聋作哑闭口不谈,严烺量他除了去折腾余知崖,也搞不出什么事来,没再追问。但眼下余知崖的这个请求,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作为“前助理”的本分。

      严烺现在没法问你们俩怎么回事,不是时候,严盛夏的安危才是首位。他思忖一会,想不出更好的安排,点头说:“找两个保镖和你一起去,必须是特种兵退役,多少钱都可以。辛苦了!”

      余知崖松了口气,他真怕严烺不同意。接下来的行程漫长而折磨。两个人都很疲惫,理智上知道应该休息一会以应对接下来变幻莫测的情况,但谁都睡不着。宽大舒适的躺椅没有任何促眠的效果,只让心里的恐慌慢慢扩大。

      飞机落地旧金山后,余知崖在机场见到了两位保镖,一位墨西哥裔,一位哥伦比亚裔,都有在中南美洲执行任务的经历。他们很快登上了去往H国的飞机,然后租了辆吉普车去往边境。

      从30万打过去之后的整整9小时,那个号称德派上将的人只打过一个电话,说严盛夏和丁笙拜访的Bruce一家是原总统的堂弟,前任内政部长,已经全家分批逃往邻国。可以确定的是,当时机场没有出现华人面孔。

      这消息并没让两人松一口气,只是确定了严盛夏和丁笙仍在L国。从机场到边境不到200公里,吉普车开了7个多小时。H国基建很差,出了城区之后只有崎岖不平的黄土路。邻国L国和它不相上下。余知崖一路颠簸一路焦躁:严盛夏现在不知道正受着什么苦。

      来边境接头的是个腆着肚子的棕色皮肤中年男人,穿着紧巴巴的军装,大概是边境一个小头头。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大概意思是现在局势不稳定找人很难,德派将军已经在尽力找了,让他们不要着急。还说华人很少来这里,要是有人见过很快就能找到。

      余知崖问他能不能让他们进去找人,那人摆摆手说首都现在封锁中,他们自己都去不了。他见余知崖身边陪着两个保镖,知道他身价不菲,眯着一双响尾蛇般的小眼睛,贪婪地说他可以提供消息,要是什么时候首都解封,可以带他们进去。

      余知崖给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又给了他一笔钱,说保持联系。

      边境是在荒漠中央,炎热贫瘠。五六米高的巨型仙人掌矗立在黄沙上,仰头可以看到顶部白色的小花。一座简陋的小旅馆就开在开花的仙人掌旁边。二层楼砖木房的墙皮被沙尘侵蚀剥落,招牌上蒙着灰,只看得出两三个字母。

      余知崖在这座小旅馆里住了三天。边境那个小头头,名字叫安德里,每天都会传来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然后心满意足地拿着几十美金回去。

      第三天晚上,德派的手下来了电话,说人已经找到,对方不肯跟他们走。余知崖的心提到嗓子里。失踪整整五天后,他第一次听到严盛夏的声音。

      “小七,是我,你们怎么样了?”余知崖第一次叫严盛夏的昵称。他紧张地站在窗边不敢动,左手无意识地握紧了生锈的窗户栏杆。

      严盛夏忍住眼泪,咬紧牙关说:“没事,我没事,余知崖。”他喘着粗气,沉重的呼吸声经过电磁波传输,变得让人难以忍受得心疼。

      “听我说,你先跟他们离开那里。我在L国边境等着接你们,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余知崖一口气说完安排。他知道严盛夏撒谎了,根本不敢想撒谎的背后是什么,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人还好好活着。

      通话很快结束。接下来的24小时并不比之前好过。余知崖的脑海里不断回想着严盛夏的“没事,我没事,余知崖”,想严盛夏话音里强忍的颤抖和痛苦,想他过去120个小时里可能遭受的非人折磨……

      余知崖的冷静理智在这八个字的重击下土崩瓦解,他第一次有了暴虐的念头,想要让严盛夏痛苦的那些人统统消失,让那个逃走的Bruce混蛋扔进海里。这根本不应该是年少气盛的严盛夏该经历的。他本应该在伦敦或者万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而不是在这个混乱动荡贫瘠的国家,遭受令人难以想象承受的痛苦。

      从L国首都到边境大约15个小时的车程。对方说目前的局势很可能会晚几个小时。余知崖一大早就赶到了边境线上,坐在吉普车里,遥望着木栅栏对面的土路等候。大约下午两点,日头最烈的时候,荒无人烟的沙土路上驶过来一辆卡车。车开得很快,后面扬起一片黄沙尘土,盖住了后半截车厢。

      余知崖下车贴到木栅栏边,攥紧拳头不敢动。几分钟后,车停了下来。车后厢上先下来了两个穿军装的人,然后是一个长头发女人,裹着一件当地很常见的花衬衫和过大的旧牛仔裤,脚上一双凉拖。她站得不太稳,被一个高颧骨的男人搀着手臂。那男人想要扶着她的肩膀,被她一手掸开,自己一脚高一脚低地走过来。

      最后下车的是严盛夏,踩横档时他脚崴了下,差点让余知崖心跳出来。他上身同样一件不合身的花衬衫,腿上浅灰色五分裤,两边裤脚都被割了大口子,布料松垮得向下垂,脚上穿着一双过大的拖鞋,途中还绊了一跤。

      就这短短十来米,他走得步履蹒跚。走近了越发让人心疼得不行。他头发脸上四肢上都是黄土沙尘,嘴唇皲裂得看不出红色,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战争的劫难中逃出来,呆愣木讷。

      走到只有两米远时,严盛夏停了下来,直愣愣得看着余知崖,恍若隔世。他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消化接受,然后张开嘴,用比荒漠里枯木更干涩的声音叫了句“余知崖。”

      余知崖伸出双手,忍住哽咽说:“我们回家。”

      严盛夏的眼泪如暴雨般无声地流了下来,冲刷过身上的沙土,流淌在脚下干燥的土地上。

      眼底的茫然转化成了无法言述的痛苦。他踉跄着往前快走几步,扑到余知崖怀里,撕心裂肺地喊道:“余知崖。”

      暴雨湿透了余知崖的肩头,像浇淋了整个边境的荒漠。

      他明明答应了严盛夏会“看着他点”,怎么会让他走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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