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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纪律委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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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了大半天,太阳往上挪了几步。
雨后的天空澄澈,万里无云,风中浸润着潮湿的水气,和漫山遍野绿林青葱的春香。
今天确实没有几个客人,所以林一羊说有人找她时,顾清川还诧异了许久。
但看见门口的人时,又感到是意料之中。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天气稍凉,今日顾清川在白衬衫和牛仔裤外头披了一件风衣,整个人显得高挑瘦长。
门口的人随意蹲在那里,一双死鱼眼看谁都嫌烦似的,林州元随手扯了根门边的小草,捏在手里搓揉,道:“今天周末,想着应该来的人不多,便回来看看。”
林州元是原来的动物园里的会计,采购、仓管之类的活也一并承包着。
只是前几天,因为园区经营状况不佳,才辞职离开。
而后,各种繁杂的事项落在顾清川头上,她又并没有相关的知识背景,只能一边学,一边处理那些让人晕头转向的表格,和各式各样的发票、账单。
虽然林州元的辞职给动物园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顾清川当然没有觉得这是一种背弃,说到底,每个人都是出来打工挣钱的。林州元会走,归根结底,还是她这个园长当得太差劲。
所以当林州元今日回动物园看看,她反而生出一股欣喜来,拉着林州元的胳膊笑道:
“走吧,进去说。”
今日没什么客人,宋子欢和林一羊两个人肯定能招呼得过来,所以顾清川便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和林州元单独聊天。
动物园园区的西方有一片翠绿的湖泊,湖泊周围种植着一排葱翠杨柳,湖里养了些锦鲤、鲢鱼等等,这儿平时清净,没什么游客,日常也就黑豹和乌龟爱呆在这边。
老乌龟喜欢这里的清净,黑豹喜欢这里的鱼。
就算每天吃着肥嫩多汁的三文鱼,黑豹却还是喜欢跳进湖里摸鱼给自己加餐。
俗话说的好——家花哪有野花香。
只是后来,因为鱼被捞得太狠,咪咪被骂了一顿,才安分了一段时日。
顾清川先前没怎么注意过这片湖泊,这次一来,看着这片氤氲光景,天朗气清,顿时觉得,这么好的地方得利用起来才行。
她托着下巴思索,而后灵光一闪:“你说,把这片地区开发成钓鱼区如何?”
林州元:“……”
顾清川这才一拍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抱歉,忘了你现在都不是这里的员工了。”
以前顾清川有什么想法,经常和林州元讨论,她很专业,能从财务的角度来考量一些方案的可行性,往常养成了习惯,所以顾清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得非常顺口。
林州元低头想了想,才说:“可以吧,只是要解决一些问题,比如客人钓上来的鱼能否带走?或者是由园区出价回收。安全问题如何处理,钓鱼如何收费,是和门票绑定,还是额外收费。门票作为主要收入,还是谨慎一些好。”
顾清川只是脑子一热,随口说了个想法,林州元便一股脑的把一些重点问题全部点了出来。
说来惭愧,她这个园长第一想法完全和这些实际问题无关。
她想的是,若以后园区状况安稳下来,某个天高地阔心旷神怡的下午,能坐湖畔吹着悠悠微风,闲适地钓鱼休憩,那得多么惬意。
周围一时寂静。
就在林州元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嘴了的时候,顾清川忽然凑上来,桃花眼中仿佛燃着某种光亮,认真地望她:“我本来,只是想把之前欠你的工资补给你,但是现在……我想问一句,你可以考虑回来上班吗?”
“虽然园区现在还在转型,但这几天忽然借来了十万现金,伙食成本问题也暂时解决了,虽然目前做不到很高的营收,但维持几个月的运转应该是没问题的。”
“所以,可以考虑吗?”
这突如其来的三连击,让林州元有些措手不及,默默退开两步,挠了挠头。
说实话,她也有些尴尬。
毕竟自己在动物园最艰难的时候离开,尽管理智上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可不论如何,还是有些不道德。
所以,顾清川提出邀请她回来时,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无地自容。
像是看出她的纠结,顾清川也没逼着她此时给出个答案,而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随口一问,不用放在心上。既然来了,就好好休息一番?”
“园长!”
忽然,一道清冽的女声由远及近,一个黑影迈着长腿风风火火跑过来,林一羊这些天终于是找到借口,把自己纳戒中的衣物取了出来,也就终于不用再穿顾清川的衣服。
但她自己的衣服,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今日身着一件漆黑的卫衣,腿上裹着修身长裤,本身个头很高,更是衬得这双腿纤细修长,足下是一双马丁靴,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冷酷的气质。
可是……那脸上的表情,是否又太傻了一些?
隔着老远,林州元就看见那人顶着一脸憨笑,边跑边招手,看见她时愣了一下,说了句您好,似乎是把她当客人了。
“园长,你看见棉花了吗?我之前还看见她在湖边晒太阳来着。”
顾清川拉过林一羊,介绍起来:“这位是林州元,你走的那天她刚好辞职,是原来的会计。这位是林一羊,就是那个,借了我十万块的,好心人……”
顾清川嘴里绕了一圈,总算是把“财神爷”三个字压下喉中,硬生生换成“好心人”三个字。
而林一羊,一听到“会计”二字,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猛然生出一股子毫无缘由的钦佩来。
无他,只是对每一个能和术数打交道的人,都怀以最诚挚的尊重!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最恶心的学科是天庭史,那第二恶心的,一定是术数。
她深深望向林州元,表情要多敬重有多敬重,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像领导人会面那般,深情款款地摇了摇。
“你好,虽然我第一次见你,但我真的很佩服你。”
小狗如此真诚说道,林州元莫名多出一个迷妹来。
但她是不知道林一羊在佩服什么,只觉得她有些太自来熟了,不适的抽回手,默默回了句你好。
顾清川回答起林一羊之前的问题:“棉花吗?没看见,刚才这里就只有我们。”
“哦,好。”
说完这两句,她又风风火火的跑了。
和林州元这种半死不活的精神状况相比,林一羊像是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她是新来的会计吗?”林州元忽然问。
这句话也不知戳中了顾清川的哪个笑点,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似乎是把林一羊那空荡荡的大脑和会计这种工作连接在一起,就生出一股莫名的幽默。
她觉得不道德,便忍了忍,才摇头,想出一个还算形象的比喻。
“你可以当她是……动物们的纪律委员。”
林一羊确实能让那群家伙安分不少,这才几天,就解决了伙食上的大问题。
林州元嘴角抽搐,虽然没能彻底理解,这“纪律委员”究竟是个什么职位,但却神奇的觉得,这个头衔安在刚才那个活蹦乱跳的家伙身上,还挺合适。
顾清川心里惦记着刚才林一羊的问题,猜测是不是棉花出了什么事,一时间也呆不住,便问:“中午要不要留下一块儿吃个饭?园里的小家伙应该也挺想你的。”
“不了,我中午还约了人。没事,你去忙吧,我自己逛逛,又不是不认路。”
看出她担心那头,林州元随意摆摆手,伸了个懒腰。
本来也没什么要事,只是顺道来看看,顾清川跟着自己,她还不自在呢。
顾清川笑笑:“那好,我先去看看。”
说罢,女人便抬腿,往林一羊那边走去,还没走两步呢,便听见后头林州元说:“下周我回来,可以吗?”
顾清川一愣,风吹起她的衣摆,缭乱细碎的发丝,她眼中闪过愣怔,又化为丝丝惊喜:“当然,这次不会随便倒闭了。”
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头难事,天天和那些麻麻赖赖的表格打交道,顾清川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不少。
这般一想,脚下的步伐都松快起来,往林一羊那头小跑去。
远远看去,一座假山脚下,一人一虎蹲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仿佛这一幕在哪里见过似的,只是这次,林一羊早早闻到了顾清川的气息,止住话头。
“找到棉花了吗?”
林一羊摇头。
顾清川视线扫过去,早上还哭哭啼啼的白虎倒是没哭了,只是蔫巴巴的,没什么精神,便很快将注意力扭回来:“什么意思?棉花不见了?”
林一羊默默点头。
顾清川神情一紧:“会不会是跑出去了……大门关了没有?”
说罢,她便抬腿想去看看大门那边,林一羊即使拉住她,“关了关了,不可能跑出去的。”
就算那大门敞着,这园区也是有结界的,里面的神君并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但园区里面再大,那空间也是有限的,林一羊不仅找了玉宴常待的地方,还用神识将园区大面积扫过一遍。
可玉宴的修为并不比她差,若她想藏,林一羊又怎么能轻松找到?
这才是她头疼的问题。
与其去找玉宴躲在哪里,不如先想,她为何要躲。
林一羊瞥了一眼白虎,只见这家伙心虚的偏过头,装作没看见,打了个哈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颢天告状道:
“跳跳欺负她,把兔子气跑了。”
颢天大惊:我欺负谁了?
是你欺负我没嘴吧!
她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无意间戳中兔子的伤心事,只能呜呜嚷嚷地控诉喊冤。
可惜顾清川听不懂。
更糟糕的是,颢天平时就爱趁着营业时间,撵着玉宴跑,几次三番叼着兔头,仗着体型优势,为非作歹。
作为一个有前科的“罪犯”,喊冤没有一点儿说服力。
顾清川眉头一拧,语气严肃:“你又欺负人家了?”
跳跳:老子没有!
顾清川:“我是不是说过要和谐相处?”
颢天没顾清川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位园长平时都和颜悦色的,最多也就说两句,哪有过这般要发火训人的迹象?
喉咙里的嘶鸣顿时哑了声,委屈巴巴坐在那儿,百口莫辩。
最后,还被林一羊提溜回去,关了一上午禁闭。
可把她委屈坏了,差点嚎啕大哭。
几个小时前,还觉得园长大人最好,现在,她只想去人民法院门口击鼓,唱窦娥冤。
林一羊看她那样子就来气,竖眉横道:“行啦!你还委屈上了,当时说话的时候怎么不悠着点?什么话都说的啊?”
颢天化为人形,盘着腿坐在软榻上,一甩玄玉白袍,气墩墩反驳道:“我说啥了我?”
“你还顶嘴,你明知道玉宴之前喜欢过你,还被你拒绝过!你还说那种话惹她伤心!”
颢天一愣,那双凌厉如锋的眉毛都快变成可怜的八字眉,满脸的困惑、惊疑、不可置信。
“不是……什么意思?她之前喜欢过我?!”
“我还拒绝过她?!”
这些事,怎么林一羊知道,她本人却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