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不候》画桥南

6、第六章

　　元旦很快就到了，祁聿琛提早两天离开，钟衍则回到市区的房子，澜湾别墅太大，一个人住怪冷寂的。

　　他到底还是接受杨导的邀请，答应去客串新剧角色。

　　自从上次苏筱晓与他拍了合照放在网上，她就经常在短视频APP上找他聊天，后来嫌不方便两人还加了微信。

　　他们谈的大多是拍戏方面的事情，钟衍看到了就会耐心地回复一两句，两人关系很是融洽。

　　跨年这天，苏筱晓在朋友圈晒出了她堆的雪人。颐城下起纷纷大雪，激起了人们的创作欲，学校小区，路旁停泊的车辆皆有大小不一的可爱雪人。

　　钟衍点开祁聿琛的朋友圈，祁聿琛有两个号，一个是工作用的，另一个则是私人账号。

　　钟衍两个都有，他们聊天一般用的是私人账号。

　　朋友圈里没什么新动态，最近一条还是两年前，九张海景，碧蓝的天空下海潮涨落，白鸟展翅高翔，沙滩上动态的人流因拍摄缘故模糊成片，景色大同小异，只是最后一张暗藏玄机。

　　最后一张照片拍摄的画面是堆砌而成的沙堡，右下角露出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两只手指头纤长有力，其中一只明显大些，骨节分明。

　　钟衍拿祁聿琛的手机拍的，心血来潮想发朋友圈，等发布出去才想起这不是他的手机，本想删了，祁聿琛却说发都发了没必要删除。

　　那时祁聿琛带着他出差，去过国内外很多地方，却只留下为数不多几张照片，还都是钟衍悄悄拍的，因此大多是祁聿琛的背影。

　　他意气风发，帅气的背影从容坦然，似乎过去现在与未来都不会有任何忧愁，他的前路是康庄大道，身边不论站着什么人都不会分走他半点神采。

　　这对钟衍有着致命吸引力，一如当年他被尚且年少的天之骄子所吸引。

　　钟衍答应李非凡去他那吃晚饭，顺便见见他的女友。

　　他们将要领证成婚，总得见见家里人。李非凡父母俱不能做主，只有钟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是他可以信赖的亲人。

　　傍晚雪花渐小，钟衍穿了浅色羽绒服，开车去李非凡的小家。

　　他和女友合租了房子，家里布置得很温馨，还养了一只猫。

　　“哥，快进来，外面冷。”李非凡听到门铃响赶忙来开门，搓着手迎钟衍进去。

　　他的女友在厨房拆火锅食材，听到声音探出了头：“是大哥来了吗？”

　　比起这对小情侣，钟衍这个长辈要显得更为拘谨，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朝着女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李非凡端上火锅：“哥，当自己家就好。”

　　钟衍依旧点点头，窗子上冷空气凝结成冰花朵朵，悄悄蔓延。

　　李非凡走进厨房帮忙：“你去歇着，我来忙吧。”

　　女生托着两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钟衍这才看清女生的脸，很巧皮的长相，女生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看上去很幸福。

　　与钟衍对视了一秒，她蹙起眉凝神思考，忽然眼中迸发出光彩：“你、你不是那个拍短剧的那个。”

　　她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短视频APP关注列表，翻了几页精准找到ID为一串乱码的用户。

　　“一模一样啊！”女生惊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李非凡冲进客厅，慌乱间手里还拿着铲子。

　　“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咱哥还有这身份。”女生把男友推进厨房，让他一边待着。

　　李非凡天天刷刷小视频没关注过短剧。

　　女生像是找到了话题，滔滔不绝地诉说对钟衍饰演角色的喜爱。

　　“我超喜欢的演的疯批皇子和机器人管家耶，很久就关注你了。”女生自顾自说完一堆终于意识到吓到了钟衍，不好意思道，“抱歉，李非凡他没说过你的工作，我太激动了。”

　　见家长秒变追星现场，赵一苒实在难以摁奈激动的心，恨不得发十条朋友圈来宣告自己的心情。

　　“没、没事。”钟衍不温不火的，又不是什么大明星，平时出门几乎没人认出来，赵一苒是个很真诚的女生，不知不觉间让他放松下来。

　　“开饭了，哥，你想吃什么口味自己调啊。”

　　三人入座，因为赵一苒的存在，气氛意外不错。

　　“哥，我们打算过年前就把证领了。”李非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趁女友去洗手间的空当对钟衍说。

　　钟衍早已猜到，他终究只是旁观者，不能代替李非凡做决定：“嗯，你自己想好就可以。你爸的事，和她说了么？”

　　他这一问，把李非凡问沉默了。

　　李非凡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李杰，十年前因聚众斗殴和诈骗被捕，判处十年有期徒刑。

　　“你应该早点告诉她。”钟衍提醒道。

　　李非凡忽然有些焦躁：“我知道，我真的很喜欢她，我相信她也不会介意的，但我、我一时间说不出口。”

　　“不管她是不是会介意，她都有权利知道。”

　　李杰坐牢不是李非凡的错，是他咎由自取，可如果现在把这个雷埋下，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把一个安稳幸福的家炸的支离破碎，更何况李杰即将出狱，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

　　“我知道了，领证前我一定告诉她。”

　　吃完饭，钟衍婉拒了李非凡的留宿。

　　小区底下几个小孩拿着仙女棒挥舞，明亮的火光点燃寒冷的黑夜，钟衍缩在厚重的羽绒服里，双手插着兜，远处大厦屏幕上显示着与跨年相关的文字，烟火升腾，炸开五颜六色的光芒。

　　钟衍用手接过一片雪花，冰晶很快融在他的掌心里，凉凉的。

　　他忽然想到，南方是不常下雪的，越往南去越温暖，他本是南方人，跟着养父母几经周折才来到颐城。

　　祁聿琛那里应该没有下雪吧，他走到车边，发现有人在他车顶上用雪堆了几只小鸭子。

　　拳头大小，洁白可爱，钟衍不忍心拿下，顺手就拍了几张照片，等回过神来，照片已经发给了祁聿琛。

　　他将手机丢回口袋，灌了口冷风钻进车里。

　　回到家，揭开从李非凡家路上带回来的信封，里面装着他去年元旦写的愿望。

　　这是他对于仪式感的启蒙，即便距离亲生父母去世多年，他任然保留了这个传统。

　　去年的愿望写在纸上“和祁聿琛在一起，又一年”，自从他们重逢，钟衍每年的新年愿望都和他有关，因为他也想不出别的来，唯有祁聿琛给了他一点关于生活的期待。

　　今年，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依旧与祁聿琛有关，塞进信封，准备明天带到邮局寄出去。

　　坐在电视机前过了不多时，跨年的钟声响起，思来想去，他在白雪小鸭照片后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与此同时，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信息，是苏筱晓。

　　“新年快乐 =) ”

　　钟衍给她回了同样一条。

　　睡前，他在心里默念，在今年合约到期前，就把祁聿琛当做甲方吧，好歹能让他的感情有个体面的结局。

　　第二天，钟衍打开手机时不小心点进推送的新闻。

　　标题就充斥着一股子八卦味道，很能激起吃瓜网民的探索欲。

　　[祁氏公子疑似带神秘男友见家长，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即将订婚]

　　写稿人，颐城八卦君。

　　颐城还有几个祁公子，不用明说都能猜到。以往颐城名流圈中的八卦大多来自江黎，他换情人的速度堪称月抛，令人咂舌。

　　反倒是祁聿琛，众所周知有个神秘男友，公开场合从不露面，即便露面也没消息挖掘出来，这次无意间被爆料引得一众吃瓜路人讨论纷纷。

　　钟衍点开模糊的配图，放大了才看清站在祁聿琛与祁母中间的男人，即便像素不高，他还是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新上任不久的助理苏木。

　　苏木怎么会和他的父母在一起吃饭？

　　照片里苏木的笑容落在他的眼里的格外刺眼，一颗心仿佛被扔到醋坛子里浸了又浸，转而被放到冰天雪地里冻得麻木。

　　好难受。

　　原本今天想打开杨导发给他的剧本通读一遍的心情也没有了。

　　关键是偌大一个颐城，能倾诉的人都找不到，连个散心的地方也没有。

　　他很想一个电话打过去质问祁聿琛，可为这么个捕风捉影的新闻，似乎又没有必要。

　　娱乐新闻本就喜欢张冠李戴，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为了吸引人的眼球移花接木，歪曲事实是常态，要不怎么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呢。

　　再说，说好的只做乙方，一个乙方不会为了甲方的绯闻心慌意乱，乙方只要能满足甲方的要求就够了。

　　元旦假期一过，各行各业又迅速运转起来，过年前的一段时间是最忙碌的。

　　祁聿琛说到做到给钟衍带了礼物。

　　是一对精致的袖扣。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祁聿琛见钟衍神色复杂，挑了挑眉，问道。

　　钟衍合上盒子：“挺好看的。”

　　比起这些，他更想要祁聿琛一个解释。

　　“你父母又出国了吗？”他装作随意的样子问。

　　“没，过完年才回去。”

　　钟衍想继续问他是不是一个人去的海南就有电话打过来。

　　祁聿琛接了电话，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早饭吃到一半就匆匆离开，钟衍终究没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