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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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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祐了解池月的一切。
她知道她的身世,学历,爱好,梦想,也知道她的窘迫,不堪,难以启齿。
如果不是因为祁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何文几乎以为这位豪门大小姐在搞什么暗恋文学。
她总结好祁祐给的信息,又从网上拉了一些,打印了一部分出来放到桌上,顺手把那张不限额的黑卡搁进抽屉。
办公室还有另一位助理,年轻,高大,帅气——同样是人力特意从其他部门调过来陪太子玩的,跟祁祐还是校友。
相比于看起来有些普通的何文,这位男助理明显更精明,上进。
“大小姐给你安排活了?”何文刚一坐下,他就滑过来,胳膊搭在桌上,目光示意了下副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
“唔,是呀,”何文点了点纸面,毫不设防:“祁总看上池月了,让我想办法把她签进公司,我正在想怎么弄。”
“池月?”男助理拿起资料翻看,说:“可以啊,你这背调做这么详细。”
何文谦虚的笑了笑。
“池月是选秀出来的吧,大小姐怎么会看上她,”男助理看她一眼,随意地问:“难不成跟祁家是亲戚?”
何文摇头:“不知道,可能看顺眼了吧。”
男助理不置可否,但拿着资料的手一直没放下。
何文说:“林亚东,反正你这会儿也没事,正好帮我看看谁带她合适,等会请你喝咖啡。”
男助理闻言立即笑出八颗牙齿:“好啊。”
中午下班前,经纪部总监过来探祁祐的口风。
文汇是老牌传媒公司,主营做影视制作,公司里签的艺人多是些镇场子的老戏骨,或者专业院校毕业的年轻人,纯流量小花小生的经纪约很少。
当然了,既然是祁祐开口,底下人自有不应,只是具体要做到哪一步还要再确定一下。
祁祐的态度却有点让人摸不清楚头脑,她提出由经济部王牌张慕做池月的经纪人,可又丝毫没有耐心去倾听对方提的方案,五分钟不到,就示意人离开,并表示后续所有事宜不用问她,跟何文沟通即可。
中午祁祐没出办公室,男助理贴心的定了饭,送进来。
祁祐刚开始只喝了汤,后来想了想,又强迫自己每样夹了几筷子——她之前吃过一些药,伤了肠胃,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吃东西感到抵触,如今一切又回到起点,这副身体健康完好,情绪上的反应也还没来得及对身体产生病理影响——她提醒自己应该珍惜。
午饭刚刚吃完,周巍准时打电话过来。
就算祁祐知道对方没什么事,依旧接了。
周巍明显刚睡醒,开口就是老三句,在哪,有事吗,出来玩。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铁磁,周巍也是圈里的富三代,二世祖,但她比祁祐又“好”些,上头有大姐和二哥,作为家里的幺女,吃喝玩乐起来毫无压力。
祁祐说:“正在公司上班。”
“上班?!你上班?!上什么班?”
祁祐没说话,等了两秒,对方果然想起来,哟了一声,说:“现在是祁总啦。”
祁祐对她拐弯的音调没有任何反应,倒是抬头对着男助理点了点桌子,对方很有眼色的闷起头,走过来收拾桌上的餐盒。
周巍在电话里问了几个明星的名字,在得知没有一个在她公司名下时,立马兴致缺缺,随后又说了两句有的没的,这才挂断电话。
祁祐把手机丢到桌上。
印象里,周巍的生活被她严重波及过两次。
一次是因为祁祐按照剧情要求绑架池月,周巍被打成从犯,虽然最后没有像祁祐一样锒铛入狱,但也远走他乡,再不能回国。
还有一次是意外,车祸,一死一残。
若在第一世,祁祐一定不会认为两人绝对无辜,但现在,她对那套善恶有报的理论早已麻木,甚至觉得可笑。
公司里用到祁祐的地方很少,名头上毕竟挂了个“副”,所以理所应当的,她可以麻烦别人,别人却不能麻烦她,甚至能在公司安稳待上一天都算得上奇景。
等到六点,祁祐关上电脑,下班。
径直开车到家,不出意外,家里只有郑玥在。
客厅灯火通明,小姑娘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正趴在地毯上玩乐高,听到动静抬起头,黑溜溜的眼睛一点点瞪大。
照看她的钱阿姨看见祁祐这么早回来也有些惊讶,迎过来:“小祐回来啦。”
祁祐嗯了声,问:“吃过了?”
“还,还没,”钱阿姨帮她拿过外套,看了眼她的脸色,又忙解释:“厨房做好晚饭了,可玥玥说要等她把玩具拼好再去吃饭,我看没几个了,就没催。”
祁祐看过去。
郑玥这时候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有些紧张。
钱阿姨转头对她说:“玥玥快去洗手。”
郑玥却没去,反而挪了挪脚,身体护在自己的乐高前。
小孩子对人的情绪变化往往比大人还要敏感,就比如此刻,祁祐并没有皱眉或者露出生气的表情,郑玥就已经感受到了危险。
祁祐确实也在心底犹豫了下,按照她还没忘记的系统任务,祁家大小姐所代表的人设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走过去,一脚把小孩子辛辛苦苦搭出来的高塔踢翻。
她踢过几次,每次郑玥都会哇哇大哭,用力抓起乐高碎片砸她。
“小祐啊,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着凉了?”钱阿姨及时在一旁开口,语气关切:“最近说是流感挺严重的,你可要注意点。”
“我没事。”祁祐收回视线。
晚上,饭桌上只祁祐和郑玥,两人积怨已久,相看两厌,一顿饭下来一个吭声的都没有。
快结束的时候,郑玥止不住的瞄她,显然觉得奇怪。
祁祐举起杯子喝了口水,问:“看什么?”
郑玥条件反射,立马道:“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祁祐把杯子放回桌上,目光平平看过去。
郑玥缩了下脖子,装作埋头吃饭的样子,朝祁祐露出头顶的发旋。
池月,郑玥。
祁祐已经不在感叹什么冥冥之中的天定,但也不得不否认,一母同胞之下,她们两个人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发质乌黑,柔软,皮肤也都遗传了郑卿的白。
不过,祁祐对这小女孩没有丝毫做姐姐的觉悟,郑玥长到六岁,就被她欺负到六岁,像踢翻小孩玩具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甚至于一天里,只要祁祐和郑玥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空间,就必然会产生哭闹。
郑卿对此头疼的要死,她工作忙,一年到头不怎么在家,只能让家里的阿姨处处守着,严禁两人打架——祁祐混起来自不用说,以大欺小毫不脸红,郑玥年纪虽小,但极会看眼色,知道家里人看她小向着她,两岁就会告状,一告一个准。
郑玥装模作样的扒拉两口饭,又忍不住抬头偷看祁祐的反应。
郑玥生的很好,巴掌大的脸,小鼻子,小嘴巴,大眼睛,睫毛像小扇子,眼珠像黑葡萄,不张口说话的时候,精致的跟洋娃娃一样,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从前祁祐还有心思逗弄她,现在却连跟小孩玩的兴致都消失了,拿起餐巾碰了碰唇,起身,拉开椅子。
还没走出餐厅,就听见身后郑玥偷偷摸摸地问:“姨姨,祁祐今天好奇怪……”
钱阿姨咳了下,压低声音提醒:“不能叫名字,叫姐姐。”
“哼,她才不是我姐!”
郑玥不愿意叫祁祐姐姐,自然不是因为她知道真相,而只是因为讨厌她。
但祁祐却是在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真的不是郑玥的姐姐,她不是郑卿的女儿,也不是祁守业的女儿。
她是鸠占鹊巢的杜鹃。
这是埋在她心里最深的秘密,这秘密像一条盘踞在她心底的毒蛇,日日夜夜朝她露着尖牙,喷溅毒液,折磨得她不得安宁,折磨得她心生绝望。
她恨郑玥,恨这个名正言顺的妹妹。
她也恨祁守业和郑卿,恨她们为什么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恨她们为什么在当初不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以至于发生这样恶心的事。
但与此同时,她又怕极了,她害怕郑玥会比她更讨父母喜欢,害怕血缘的秘密被戳破,自己会被祁家赶出去,她怕的不敢离开这个家半步,连出国读书也不敢。
她攒过一些零花钱,可又会在某一天突然把它们一次性花光,醉生梦死,及时行乐。
她曾在某一年拼命学习,想用知识和见闻武装自己,可又在世界Top1学院毕业的人都只能对自己逢迎的现实面前感到茫然。
她终究是过于年轻,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早早就认定学识能改善命运,毕竟在她这样的家庭中长大的人看来,一个人的才华,不过同橱柜里其他商品一样,是可交易而非必要的东西。
她清楚自己不是天才,或者说,就算她是天才,她也不可能挣到一千亿。
可那一千亿明明就该是她的。
为什么?
为什么要出现一个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