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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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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月想说不是,没有,但还没张开嘴,祁祐就已经径直走到洗手台前,将手放到水龙头下。
感应器飞速识别,清水倾泻在手上。
池月说:“好,好巧啊,祁总。”
祁祐没有看她,洗完手,直起身,随手在镜下抽掉两张纸巾:“嗯。”
池月抿了下唇。
只讲了一句话,心跳就已经超速,脑海里千丝万缕的念头团成一团乱麻。
之前孙志平曾拿她的手机跟何文约过,但对方没理会。
还有今天,她被迫跟着剧组折腾这些天不就是为了能见到祁祐,想做些弥补么?
现在人就在眼前。
祁祐慢慢擦着手指上的水珠,一边微垂眸。
池月正抓着黑瓷洗手台的边缘,或许是紧张,手指有些用力,骨节处泛出白。
手腕,指尖都湿着。
祁祐看了两秒,把手里沾湿的纸巾扔掉,抽出新的,递给池月。
池月匆匆道谢,接过,胡乱将纸巾按在手背上。
吸水纸有些粗糙,又因为主人的心不在焉,轻易便将白皙清透的肌肤揉出微红的颜色。
祁祐抬眼,主动问:“你怎么在这儿?”
池月说:“来见一个投资人。”
祁祐点头。
池月觑了她一眼,补充:“是为了《花芳菲》的事。”
祁祐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又嗯了声。
池月咬住唇内的软肉,想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只能把擦手的动作放的越来越慢,好像这样就能拖得更久些。
洗手间修的豪奢,光洗手台的位置便无比宽旷,一直没进什么人,越发显得安静。
短暂的沉默。
祁祐说:“没事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要走,池月一慌,丢掉纸巾伸手拦住:“祁总。”
祁祐停下,看她。
“请问,”池月说,“请问您最近有没有时间?我们剧组的导演想见您一面。”
祁祐问:“池小姐想说的就是这个?”
池月抿唇:“对。”
祁祐直接走出洗手间。
池月连忙跟上去,小声而急促地请求:“祁总,我知道是剧组做的不对,所以并不是要您一定做什么,只是想请您拨冗见一面,吃顿饭,或者别的,怎么都行。”
“只是见一面?”祁祐脚步未停,“赵明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池月说:“他……”
赵明当然是想池月能给祁祐说说情,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但发生之前那种事,池月没有就此撒手就已经是迫于公司威压了,更遑论还要帮他跟祁祐从中尽心转圜。
祁祐说:“看来池小姐也没有很想拍这部戏。”
“当然不是,”池月声音渐低,“能拍自然是最好的,但剧组现在这样子——”
池月垂了垂眼:“我说的不算。”
祁祐偏头,池月的眼睛生得很漂亮,眼睫长而浓密,垂眸时眼梢飞白,从她这个角度看去,那点微微勾起的眼尾有种静悄悄的妩媚。
“池小姐说错了。”祁祐说。
“池小姐想拍就可以拍。”
池月一愣,“您什么意思?”
祁祐说:“就是你想的意思。”
池月微茫,看向她。
祁祐停下脚步,目光盯着池月因为喝了酒而显得过分粉嫩的脸,“我还在等池小姐的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
“我,”池月后背僵住,声音不由得绷起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祁祐却像没听见,只是问:“池小姐还有事吗?”
池月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随她走到一处包厢门口,祁祐两根手指点在门上,没有立即推开,但姿势已经带上拒绝的意味。
池月心里退堂鼓疯响,但随之而来的又是孙志平那张咄咄逼人的脸,酒桌上的推杯换盏,起坐喧哗。
池月想,我不是要她放过《花芳菲》,只是想将这事赶快做个了结,即便最后真拍不了也无所谓,只要孙志平不再拉着她到处参加酒局。
她做了一秒钟的心理建设,再次争取:“祁总,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么?哪怕几分钟呢?”
祁祐放下手,停了片刻,说:“半小时后,来这里找我。”
池月几乎惊喜,立马道:“好的!谢谢祁总,麻烦您了。”
祁祐推开门,包厢里只有裴曼。
似是看见了池月的些许身影,裴曼问:“遇到熟人了?”
祁祐点头:“嗯。”
裴曼没有多问,把手机放下,脸上带着笑:“我刚才已经收到了老师的回信,你猜她说什么。”
祁祐说:“她很感兴趣,并且打算亲自过来面谈。”
裴曼张了张嘴:“你对自己这么自信?!”
祁祐靠上椅背,不置可否。
裴曼很快投降:“好吧好吧,你猜的没错,她确实是这么说的。”
祁祐对这种事的兴趣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期待,但想了想,还是提醒:“科学院有位徐院士,是脑科学研究院主任,她目前做的实验项目可以验证文件中的数据,你可以先去找她,等意见达成一致后再邀请你老师过来。”
裴曼眼前一亮:“徐院士,我知道——”
“但是,”裴曼话音一转,语气狐疑,“她的实验组内容目前应该还处于保密阶段,数据也绝不会流传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秘密。”
祁祐抬了抬眼,“也请你替我保守秘密。”
裴曼沉默,半晌,声音微微有些动摇,“涉及学术犯罪吗?”
祁祐说:“如果做梦梦见也算剽窃的话,那就涉及。”
裴曼讪讪笑了。
该谈的正事早已经谈完,两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裴曼把水杯放下,问:“现在走么?”
“我再等个人。”祁祐说:“你着急吗?着急可以先回。”
“我现在难得清闲,”裴曼随口问:“你要等谁?刚才遇见的那位吗?”
祁祐说:“拍戏的,导演。”
裴曼立刻露出两分好奇:“大导儿?需不需要我回避?”
“赵明,拍电视剧的,你应该不认识,”祁祐看她满脸兴趣,便说:“想看也可以留下。”
服务员进来收拾台面,祁祐让他上瓶红酒,服务员推荐了两款,祁祐让他随意。
服务员出去的时候,赵明等人刚好过来。
祁祐扫了眼手机,三十分钟不多不少。
赵明不是自己来的,还有孙志平,万冬青。
池月跟在最后面。
祁祐一眼看向池月。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与裴曼讨论的话题引出了祁祐某段记忆,她着重看了两眼池月的头,前额饱满,颅顶高而圆润,后脑勺长得优越。
裴弋死了,祁祐还可以苟活。
池月一死,这个世界却会立刻分崩离析。
所以,作为主角,她的脑袋剖开后会跟普通人一样吗?
会跟自己的一样吗?
“祁总,您跟朋友也在这吃饭啊,真是巧。”
万冬青是文汇传媒营销部的老大,进来后看池月不说话,便自动认领中间人的角色,笑着说。
祁祐放掉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嗯了声,又说:“坐。”
几人忙坐下。
孙志平还特意让池月坐在祁祐边上。
祁祐没看她,一手搭在桌上,也没有介绍裴曼,单刀直入:“我听池小姐说赵导一直在找我?”
“是,是,”赵明一听便从座位上弹起来,表情较之从前的谄媚多了惶恐。
鉴于祁祐态度不明,他都没敢寒暄,很快说起正事,认错,道歉,求饶。
祁祐淡淡听着,手指不紧不慢地点着桌布上精巧的花纹。
直到服务员拿着红酒进来。
祁祐说:“开吧。”
服务员动作利索,很快给每人面前倒上红酒。
赵明闻声知意,立刻起身:“祁总,我敬您,先干了,您随意。”
说完连等也没等一下,一仰脖子灌进去。
他自觉够干脆,放下杯子后还朝祁祐露了露底儿,却又忽而顿住。
坐在圆桌后的女人不知何时拿出一瓶外包装满是英文的药瓶,拧开后就往面前的酒杯里倒,白色的药片哗啦啦地落进去,溅起不小的酒花。
足有十几片——
周围一圈人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祁祐倒了药,把药瓶放在一旁,随即用纤长的手指按着杯底将酒杯推到桌子中央。
包厢上空水晶吊灯璀璨,映着透明的玻璃酒杯,白药片在内迅速浸透,消融,将透亮的红酒晕染至浑浊。
突如其来的沉默。
“祁总……”赵明的声音开始发蒙。
祁祐将后背靠上椅背,没说话,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
旁边万冬青反应过来也有些傻眼,动了动身子,忍不住低声劝道:“祁总,这太——”
“助眠的,又不是毒药。”
祁祐将药瓶往眼前一放,瓶底与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加了料的酒,”祁祐掀了掀眼皮,“说不定味道更好,赵导不想试试?”
不知哪个字牵动了神经,赵明猛地抬起头,目光飞快在祁祐和池月身上转动。
祁祐面容冷淡依旧,只是室内琉璃灯过亮,落在她脸上,衬得五官如同雕像。
静默,森冷,毫无波澜。
赵明的眼睛渐渐发直,半晌,俯身。
“我喝——”赵明端起杯子,喉头艰难地滚了滚,“祁总,池小姐,先前我瞎了眼,多有得罪,请你们海涵。”
说完,抓着杯子吨吨几口。
刚放下,祁祐却又用手指推过去一杯。
是旁边池月面前的那杯红酒。
祁祐说:“药没喝完。”
她话音落下时,整个包厢安静的都听不见呼吸声。
赵明闻言足足愣了两秒,头上一脑门的汗。
没人说话,祁祐神情依旧。
事情发展到现在,总不能中途放弃,只能颤抖着伸手去拿,鲜红的酒液灌进杯底,将未溶解的些许药片冲的摇晃,他举起杯子,再次吞进去。
一滴不剩。
祁祐这才勾了下唇,说:“赵导好酒量。”
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赵明一张脸肉眼可见的发灰,他放下杯子,声音微抖,“祁总满意就好——”
祁祐却没应这话,反而转过头,看着池月:“池小姐满意吗?”
池月一张脸纸一样的白,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满、满意。”
祁祐点头:“那就好。”
“赵导的事我会好好考虑,”她站起来,“今天就这样,我还有事,失陪。”
其他人也站起来,却又少了寒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祁祐把药瓶丢进包里,随手拎起。
临出门前,她对池月说:“池小姐就不要考虑太久了。”
“我耐心不多,时间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