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他打得一手好算盘》翌日南华

14、第 14 章

　　“马浩兄，恭喜你，得偿所愿，顺利通过考核，你马上就能回九江和宋家小姐成亲了！”今科探事培训结束，各位学员办完案子，通过考核后，所有学员齐聚在附近的小酒馆，最后一起吃一顿，作为结业庆祝。

　　全国四十个学员，除了马浩一人主动定向请求调回九江，其余三十九人，各自分往十三省当地探事司就职。

　　胡仲山这样滑不溜手的人物，又能危机时刻替户部周旋，此时顺理成章地被应天府尹亲点留在了应天当地的探事司。

　　而出面罢黜户部贪墨小吏的朱祁莲和游三清，则被安排双双北上燕京，进入成王治下的燕京探事司效力。

　　得知这项人事安排的朱祁莲，下课后默默回到了淮王府休沐，没有出席今天的宴席；不过为了照顾剩下三十九人的面子，朱祁莲吩咐淮王府的厨子一连做了5只桂花鸭，半蒸熟，半熬汤，给八桌酒菜增添了三分分地道的应天气息。

　　小纹代替朱祁莲出面，跟诸位学子声称，送禽鸟入菜，是恭祝各位同窗“鹏程万里”；一鸭两吃，是为了庇佑此次全国赴任的旅途“海陆兼备”。吉祥话说完，小纹稍微客套了几句，也转身回了淮王府。在探事司住了小半年，别说朱祁莲，就是小纹，都觉得不甚方便，想趁着赴任之期还没到，回王府好好松快松快。

　　胡仲山昨晚在三叶喝了不少，今天早上本来感到疲惫头晕，让他身上十分懒怠；可今日留用应天的消息，又是实打实的好消息，胡仲山听了这才打起十八分的精神，挨桌敬酒，跟分配到其他省的同窗们说起庆贺祝福话来，舌头一点都不打结，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马兄，你回九江，留老弟我一个人在应天，可怎么办才好；来，咱们好好喝一杯。”胡仲山揽过马浩的肩头，开始劝酒。

　　马浩这边涨红了脸：“别闹了胡二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归燕刚来信，不叫我在外面喝酒，说我一喝就上脸，没得给人笑话。我以茶代酒，这就干杯，二爷你随意。”

　　一听宋归燕千里训夫，席上的其他男子笑个不住。

　　胡仲山见游三清坐在另外一桌，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只见她今天没戴项链，身上也没有扇子挂坠，想是没有把那哨子贴身带着。一听到游三清被调去燕京，胡仲山心里本能觉得空落落的，可听说朱祁莲也会去，心下稍安，知道游三清这一路会有淮王府兵护送。

　　酒干席散，众人各自会处所收拾行装，准备次日坐车乘船，往分配地点出发。胡仲山拦住要走的游三清，趁着酒意说出心里话：“游三清，恭喜你得了这个成王手下的好差事；从此应天府没有你这个女学究整天教训我，我都怕我闲得无聊。”

　　“胡二爷怎么妄自菲薄起来了？如今名正言顺地成了见习管事，二爷可以拍板投票做决定了，眼看着就要财源滚滚，前程大好；从此你南我北，互不干涉，胡二爷应该弹冠相庆，早早适应新的角色才是。没有人管着，教训着，那才是真的自由，不是吗？”游三清甩开胡仲山的手，径自回到处所。

　　望着游三清冷静倔强的背影，胡仲山浅浅笑着，没有再追，也没有回答。回到酒桌旁，胡仲山想到以后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游三清，痛饮了三大杯。

　　承你吉言，游三清。

　　淮王府的马车，在第二天准时到达了探事司。朱祁莲掀开帘子，探头出来对着正准备坐船去扬州的游三清喊了一声：“一起走吧？大运河上那么多漕帮和水匪，得折腾到哪把年子去？”

　　游三清看了看朱祁莲伸出的手，和那香软舒适的马车，感恩地点了点头。

　　三马并行，后面还有带着朱祁莲行李的随行车辆，游三清觉得，这一路一定比跟胡仲山和马浩一起挤着来应天，要舒服得多。

　　“要吃点吗？路上垫垫肚子，等我们到了下一站再吃点好的。”朱祁莲从小纹手里拿过糕点盒子，里面的蟹壳黄烧饼油亮油亮地摆了一碟子。小纹旁边还用闲置的褥子捂着茶水，想来如果凉了，她脚边的茶炉随时能在路边重新升起来，泡一壶新的。

　　淮王府果然在这两年佯装玩物丧志的过程里，积累了不少吃喝玩乐的经验啊，连马车都装置齐全，如此豪华。

　　掰开那巴掌大小的烧饼，一股芝麻香和青葱香混合着，直冲游三清的鼻腔。咬了一口，表面微微焦黄的酥皮掉了游三清一腿，她连忙拿手在下面等着，以防弄脏了马车。

　　“哈哈哈，第一次吃都这样，没事；这是今早刚烤出来的，脆得很；要是隔夜了，那就受潮了，轫了，不好吃。”朱祁莲看游三清谦让着把剩下的递给自己，摆摆手：“我早上吃过了，现在还没怎么消化。你随便吃，还有别的呢。”

　　游三清瞄见，小纹带的食盒有好几层，这才放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一边吃着，游三清一边往马车窗外瞥，只见一群草莽气息的汉子，皮肤黝黑，小腿略弯，一边逛着街市，一边自顾自地私语。最稀奇的，是他们的头发，大脑门明明快要剃个干净，却偏偏留着后脑和两周，只在头顶留下一束整齐的头发，回弯着梳理到前面。他们的衣服相比本朝的服装，肩膀处更加宽大，像是要故意显现身材的魁梧。

　　路边来了一队骑马巡视的官府中人，这些汉子自动地围起中间的人，向着四面虎视眈眈，自动地按住腰间别着的长刀；直到巡逻之人离开，中间的人说了句什么，才恢复原来的步速和队形，继续前进。

　　游三清不自觉回头看了看朱祁莲的反应，她倒是十分淡定，好像司空见惯似的：“倭人来得越来越多了啊。”

　　一说倭人，游三清这才明白了几分。正是因为她心心念念的三保太监下西洋，让原本太祖时期的民间海禁松弛了一段时日，使得本朝的名声不胫而走，吸引来了许多藩商和海盗。

　　“那他们就这么冠冕堂皇地在大街上走，可不骇人么？可需要通知官府来围剿他们？”游三清不解。

　　“看是谁了。你可见那被包围保护起来的人，腰间不仅有刀，还有一把折扇？他的衣饰相对周围的人，也更加华丽整洁。这便是首领头子。这些人倒不是各个都做海盗营生，而是来应天的商贾情况，想要私下采买交易。”朱祁莲看游三清遇事没了胃口，便示意小纹递了盏茶给游三清消食。

　　“公主如何得知？”游三清没想到，朱祁莲会对这些人有如此了解，心生佩服。

　　“先前官府误抓了几个，没想到是倭人派来的使团，为了防止两国交战，便由淮王府作东，借着宴饮的名义，打听清楚了对方来人数量和级别体系。”朱祁莲想起了那天的事，还跟小纹会心一笑：“只是他们的酒量太差了，或许是倭人的酒酿得不怎么样，一喝就倒，在淮王府睡了一个下午，才道歉离去。那首领的倭人使臣，光鞠躬，就鞠了恨不得半个时辰。我父王拉不下面子，就让管家跟他对鞠，简直累死个人。”

　　游三清早便听说，倭人最是知小礼而无大义，不免起了提防之心：“郡主宽容，让他们在府上酒后歇息；若是平常人家，是断不敢留他们的，唯恐他们趁机捣乱，刺探机密啊。”

　　“哈哈哈哈哈哈……”朱祁莲听到游三清这故作老成的发言，一时笑得直不起腰来：“你觉得，我父王把他们灌醉，是为了什么？”

　　游三清没想到朱祁莲还有此一问，马上意识到这场宴饮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自然是在他们酒里下了蒙汗药，让侍卫把他们的行李包袱，都搜了个一干二净啊！还有那随行的翻译，不过是会几句汉话的三脚猫；一喝醉，就叽里哇啦连自己姓名都忘了，哪还有工夫监视我们在干什么？”朱祁莲表演了一下斗鸡眼，模仿着那翻译官的蠢样。

　　“老王爷多智谋，小女不该擅自揣度，是小女的过错。”游三清汗流浃背，意识到自己失礼，说错了话。尤其是现在她坐在淮王府的马车上，还主观臆断淮王有可能被倭人算计，可谓是丢脸丢到了家。

　　“别多心，你这么想也是为了我们好，谢谢你这份心了！”朱祁莲握住游三清的手，摇了摇，表示鼓励：“这也证明，探事司这次把我们一起分到燕京的成王殿下手中当差，是非常明智的。有你的细心，我不信有什么事我们合作起来不能完成！”

　　游三清发现，朱祁莲天生有一份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是她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或许朱祁莲从小在淮王妃萧氏的教导和淮王的疼爱下，让她像一朵盛放的牡丹一样，明艳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