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情·满城风雨护夷洲》周泽平

21、第二十章

　　闻育恒开始看《洗冤集录》，一边看一边轻声朗读：“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法中所以通着今佐理据者，谨之至也。年来州县，悉以委之初官，付之右选，更历未深，骤然尝试，重以仵作之欺伪，吏胥之奸巧，虚幻变化，茫不可诘。纵有敏者，一心两目亦无所用其智，而况遥望而弗亲，掩鼻而不屑者哉……”读至此处，不由得微微赞叹，“包大娘说学验尸术最重要的是心怀公正，真是一语中的啊！”
　　“慈四叨臬寄，他无寸长，独于狱案，审之又审，不敢萌一毫慢易心；若灼然知其为欺，则亟与驳下，或疑信未决，必反下覆深思，惟恐率然而行，死者虚被涝漉。每念狱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着；定验之误，皆原于历试之涉。遂博采近世所传诸书，自《内恕录》以下凡数家，会而粹之，厘而正之，增以己见，总为一编，名曰《洗冤集录》，刊于湖南宪治；示我同寅，使得参验互考。如医师讨论古法，脉络表里先已洞澈，一旦按此以施针砭，发无不中，则其洗冤泽物，当与起死回生同一功用矣。贤士大夫或有得于见闻及亲所历涉出于此集之外者，切望片纸录赐，以广未备。慈拜禀。”闻育恒连连点头，“宋慈写《洗冤集录》的拳拳赤心都在这篇序言里了，说不定还能写一篇《宋慈论》出来，然后去问姐姐要一个奖赏。”但转念又觉得不对，自己现在明明学的是验尸，怎么能把心思放到文学上去呢？闻育恒在心里暗暗叮嘱自己：“快把心收回来！快把心收回来！”
　　等到心被收回来了，看完了“条令”一章，倒是能完全理解，因为看完这一章，闻育恒还感叹道：“宋慈写得对啊！对于这些恶意干扰司法公正的人，就应该严肃惩处！”翻过“条令”一章，就看到了检覆总说，看到“若是自缢，切要看吊处及项上痕；更看系处尘土，曾与不曾移动?及系吊处高下，原踏甚处?是甚物上得去系处?更看垂下长短，项下绳带大小，对痕宽狭；细看是活套头、死套头?有单挂十字系，有缠绕系，各要看详。若是临高扑死，要看失脚处土痕踪迹高下。若是落水淹死，亦要看失脚处土痕高下，及量水浅深”这部分内容时，产生了疑问，便跑去问包大娘：“为什么要这么看？”
　　那时包大娘正好闲着，便为闻育恒详细地解释了原因，她指着房梁，“假如一个人要用这房梁自缢，那脚下必定得踩能让他够得到房梁的东西，而且必定是死结，因为活套头能够上下活动，很难吊死人。其他两种死法也是同样。总之就是一句话——不管死者怎么死的，他的尸体上一定会留下痕迹。而我们做仵作的，就是要留意这些痕迹。”
　　刚解释完，李夷洲就进来了。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先等会儿！”闻育恒说完就对包大娘道：“包大娘，这《洗冤集录》光有字没有图很难让人理解啊！你应该对着实物图来教我这上面的知识。”
　　“好，我知道了，只要你能受得了，我下次就用实物教你《洗冤集录》。”包大娘笑道。
　　与包大娘交谈完，闻育恒就转身问李夷洲：“你有什么事吗？”
　　看到闻育恒如此用心，李夷洲已经知道闻育恒是真心要学验尸了，但她还是不死心，想要得到闻育恒确切的回答。李夷洲道： “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学验尸了吗？”
　　“嗯！”闻育恒点头道。
　　“那你的文学呢？”
　　“一边学文学，一边学验尸，这样的话两个都不耽误。”闻育恒笑道。
　　“一心二用，只怕你将来是一事无成！”李夷洲紧接着道：“做事就该专注，你应该先学文学，在文学上有所成就，再去学验尸。”
　　闻育恒摸着下巴想了想李夷洲的话，随后道：“我先试试吧！如果一边学文学一边学验尸的方法不行，我再用姐姐的方法。”
　　“那你要试多久？”
　　“这个怎么说也得一两年吧？”
　　李夷洲气鼓鼓地“哼“了一声，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成不了文学家，我就一辈子不理你！”说完气冲冲地出去了！
　　“诶！姐姐等等我啊！”闻育恒在李夷洲的身后叫了一声。
　　李夷洲非但不理，反而加快了脚步。
　　包大娘看着闻育恒的背影，笑道：“看来他是学不了验尸咯！唉！”
　　夜晚的夷洲城，街上没有一个人。
　　闻育恒跑起来追上李夷洲，抓住她的手，“姐姐，我学验尸术，也是为了将来可以帮你嘛！将来你学武有成，很大可能去做捕快，我学验尸术破案，你抓凶手。这样我们配合。也不错啊！”
　　“可万一我将来没有成为捕快呢？”李夷洲道。
　　“没成捕快？”闻育恒想了想，“除了成为捕快以外，你的武功那还能用在其他方面吗？”
　　李夷洲没有回答。
　　“而且成捕快好啊！成了捕快，面对犯罪分子，你这武功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吗？”闻育恒道。
　　李夷洲点了点头，“就算要做捕快，那也是我去学验尸，而不是你。”
　　“学验尸最重要的是仔细认真，注意细节。姐姐是注意细节的人吗？”闻育恒笑道：“姐姐做事不拘小节，所以不适合学验尸。”
　　“那你呢？难道你就适合了吗？”
　　闻育恒点头，“验尸和文学有相同的地方，文学要用细腻的感觉去感知生活，所以学文学要注意细节。验尸也要注意细节，二者有相通之处，就可以放在一起学。而且我想到是为了姐姐学验尸，我就有了无穷的动力！”
　　虽然听到闻育恒是为自己学的验尸，而李夷洲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闻育恒笑道：“好了，姐姐，别生气了！将来我与姐姐合作，一定让那些想要为非作歹之徒闻风丧胆！”
　　李夷洲看着闻育恒，心里想着制止他学验尸的方法，可是要制止他首先就要说得过他。可是有武学天赋的李夷洲怎么可能说得过有文学天赋的闻育恒呢？李夷洲心想：“我说不过你，等我回去就问我爹，让他来说服你！”
　　李夷洲点了点头，将闻育恒送回了家，然后朝着自己家走去。
　　闻育恒道：“姐姐，你还回去吗？”
　　“嗯！我想起来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我爹说！”李夷洲没有停下脚步。
　　“那跟我爹学武……”
　　“明天我会早来的！”李夷洲说完就消失在夜色中。
　　夜色更加深沉，天空更加黑暗。
　　李夷洲回到家，等了许久的李民朴见到她回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对她道：“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回来，所以特地在这里等你呢！你知不知道你的未来丈夫要失去文学天赋了？”
　　“知道啊！有什么办法把他拉回来吗？”李夷洲噘着嘴道。
　　“你过来！”李民朴冲着李夷洲招了招手，李夷洲凑上前去，李民朴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叮嘱道：“你记住了吗？”
　　“这样能行吗？”李夷洲疑惑地看着闻育恒。
　　“当然可以啊！我告诉你，对付向闻育恒那样的悟性非凡的文学家，只要稍加点播就可以了。”李民朴道。
　　“我知道了！”李夷洲道。
　　“好了，我也可以放心去睡觉了。”李民朴伸了个懒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夷洲的嘴在不停地动，似乎是在默念着什么，念了几遍，发现自己没记牢，就对李民朴道：“等会儿，悟以往之正确，下一句是什么？”
　　“识来者之迷失。”李民朴停下脚步，一脸郑重的对李夷洲道：“这可是关乎你未来丈夫的大事，你可得认真点啊！”
　　“我知道！我知道！”李夷洲说完，口中又开始念念有词。
　　“你呢，抓紧时间，在九月份之前务必把他拉回文学道路上来。我会把他进入夷洲官学的时间延后，直到他重新回到文学道路上来为止。”李民朴道：“如果他回不到文学道路上来，那他进入夷洲官学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要纠正已学校的风气，需要的是文学家，而不是验尸专家啊！”
　　“我知道了。”李夷洲回完，继续背着李民朴与她讲的那段话。
　　“女儿啊，你的未来丈夫是成为了不起的文学家，还是一无所成，就看你的了。”李民朴再次叮嘱道。
　　“嗯！”李夷洲的眼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要把闻育恒拉回文学道路的心志愈发坚定了。
　　李民朴放心的点了点头，准备回去休息。
　　这时李夷洲又想起来了一件事，对李民朴道：“爹，你等一等！”
　　“怎么了？”李民朴停下脚步，看着李夷洲。
　　李夷洲上前来，“他说学验尸是为了我，我该怎么反驳他？”
　　“你不要让他为了你，让他为了他自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再恩爱的夫妻也要为彼此留一点成长的空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李夷洲反复念这两句诗，想起了高孝珍教他们“凤凰男女”的事，笑道：“谢谢爹，我知道怎么反驳他了。”
　　李民朴笑着点了点头。
　　“哦，还有一件事。”李夷洲道：“万一我给他念了这段内容，他仍然不肯回头，怎么办？”
　　“只要你能把这段内容原封不动地念给他听，我保证他会回头。万一他真的不回头，那你就跟他来硬的。这来硬的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不用！这个我知道。”李夷洲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