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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后来 ...

  •   圣斯汀学院,特勤教学楼——
      唐晓翼揣着一沓教材,耳朵上挂着耳机,神色惬意,向新入学的异能打着招呼。

      “查理,你有本事别跑!”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气急败坏地追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犬形感知兽,“敢做不敢当,你是不是大丈夫?我——”
      撞到了唐晓翼,他立刻停了下来:“对不起,唐教官。”

      唐晓翼单眉一挑:“在教学楼里打打闹闹,违反圣斯汀教学条例,还撞到了人——你说,要不要让红发党来评评理?”
      小男孩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行了,他们只是风纪委员组,瞧把你吓的。”唐晓翼没想到这小孩很是不经逗,也不开玩笑了,揉了一把小孩毛茸茸的脑袋直起了身子,“查理,知法犯法,还带着不到十岁的学员,你胆子肥了是吧?”

      查理发现墨多多撞到了教官的时候就没再跑了,它把自己的身体藏在一个角落暗自观察,琢磨什么时候出去最好。冷不防被唐晓翼叫了名字,躲也不是藏也不好,只得出来认命,端出了一副诚恳的样子:“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唐晓翼无奈:“念你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这次我就不计较了——墨多多,把你们队的感知兽带走,别在教学楼里打闹了,外面那么大操场不够你们玩的?”
      墨多多五体投地,连忙把查理抱起来,忙不迭地溜了,生怕唐晓翼变卦,追究他的责任。
      他可不想蹲小黑屋,尤其不像被红发党抓进小黑屋!

      唐晓翼的目光追随墨多多远去的身影,站在三楼的护栏边上往下望——
      “墨小侠!”一个穿红色格子裙的女孩踩着小皮鞋,见墨多多慌张逃窜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瞪着眼睛立起眉毛,“你又干什么了?班里的风纪分都快被你扣光了!”
      墨多多把查理放在地上,指着这只狗讪讪道:“都是它搞的,我冤枉啊婷大人!”
      “查理?”尧婷婷皱起眉毛,视线在一人一狗身上来回转,“怎么可能,查理可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你说它冤枉你,证据呢?”
      “不信你去问唐教官,他能给我作证,”墨多多见尧婷婷不信,把唐晓翼搬了出来,“当时唐教官就在现场!”
      “是吗,他在哪?”尧婷婷抱起查理,“你带我过去,我亲自去问。”

      查理躲在尧婷婷怀里,不着痕迹地趾高气扬了一下,随后缩着脖子,呜咽了一声。
      尧婷婷心软了一下,立场从一个公正的法官变成了当事人的律师,当即开始偏袒:“算了,你就会冤枉人,唐教官现在指不定在哪忙着呢。查理,我们走,不和他说话了!”
      说完,尧婷婷扒拉了一下头发,遮住发红的耳廓,疾步走出了教学楼的大门。
      身后墨多多的声音撕心裂肺起来:“婷大人,你不能偏心啊——”

      唐晓翼好整以暇地看完这场戏,眼底映着清晰的笑意。
      “怎么了?”希燕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发着愁,却当面撞见了乐不可支的队友,一时好奇,“发生什么好笑的事儿了吗?”
      “小朋友闹矛盾呢,”唐晓翼把头偏下去,“还挺好玩,不过他们现在已经走了。对了,你刚脸色不太好,是班里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希燕生无可恋摇着头:“这班主任当得可真够心烦的——教务系统上,就刚才,我们班又被扣了风纪分。”
      唐晓翼眼睛飘忽,从楼底到楼上的天花板转了一圈:“唔……我猜猜,又是同一个人?”
      希燕:“……是。可我就不明白了,跟这么小的小孩讲纪律,他们懂什么是纪律吗?异管委到底在整什么幺蛾子,实地考察不知道吗!”
      唐晓翼哈哈一笑:“得了,现在的情况是异能人刚进入大众视野,所有的东西都有待完善,尤其是最麻烦的异能人教育,前面收得太紧,一时放开了也缓不过来。慢慢来吧,总会好的。”
      希燕白了他一眼:“没有下过地的人请不要发表意见,你没权利。”
      唐晓翼耸肩,对这番话表示无所谓。

      “晚上聚一下吧,”唐晓翼望着落地大窗外的风景,没头没尾地说,“带上邬教官。”
      希燕垂下了眸子:“是,确实该聚聚了——你通知飞飞和伊戈尔了吗?算了,肯定是一时兴起,我联系吧。那个……放宽心,别想太多。”
      说完,希燕转身回了办公室,轻轻把门阖上,呆坐在办公桌前愣愣地看着眼前已经熄了屏的笔记本。

      唐晓翼沉默地下了楼,像个最寻常不过的老师一样,出了圣斯汀学院的校门,踩在人行横道上,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从小岛回来之后,异能人彻底进入了普通人的认知,曾经一度闹出了很多起冲突案件,其中大多数他都有参与。
      不过久而久之,普通人和异能人在国家的大政方针之下,矛盾渐渐少了,虽然还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但也都如汇入海里的一滴水,除了带起了点小范围的涟漪,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热点事件一个接着一个,哪家明星出轨,某某演员酒后失德之类的娱乐新闻迅速占领了热度高地,并把异能事件远抛脑后。
      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连他平时用来安慰还不适应的长辈的话都是这样积极向上的。

      可是……这不对。他可以用“一切都好”的谎言去安慰局外人,却不能用它来麻痹自己。

      如果一切都欣欣向荣,那阻止种族矛盾的问题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按照他的级别,不应该会接触到这类事件。
      而这些事情原本都是归于邬晟的。

      小岛上发生的一切看似是他们胜利了,但真论起来,他们才是对事情毫无办法的一方。
      他们最后是制服了妖化的尹教官没错,但他们不知道尹教官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用过什么东西,无法判断她究竟会不会恢复神志,甚至——
      尹竹现如今的情况究竟算死了还是活着。

      异管局的研究员在这几个月来整日整夜地围着尹竹,却找不到任何可行的办法,连亚瑟的血都不管用——
      能压制,但不能根除。
      压制的话也要慎之又慎,尹竹的脑活动宛如一根在风中摇曳不定的蜡烛,不能过于刺激。用亚瑟的血的话,就相当于是对着这苗摇摇欲坠的火焰来了一阵威猛的强风,能瞬间熄灭她的所有生机。
      面对这种情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连亚瑟都建议保守治疗。可保守治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是把那根蜡烛熬到油尽灯枯,让人嘎嘣一下见了阎王,还是干脆在她身上插满管子,让她从今往后都靠着医疗仪器活着,只给活着的人留下一点念想?

      唐晓翼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想知道。
      如果是他的话,与其苟延残喘地躺着活,倒不如轰轰烈烈地站着死,好歹还有尊严可言。

      在尹竹的事上,尔雅不想放弃,凤柒不想放弃,邬晟更不想也不会放弃。有的人一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还要被不可说的过去牵绊住,附骨之疽一样拖着她,让她不敢对美好的东西做出任何正面的回应,即使内心真诚恳切地渴望着……

      这是治疗进行的第三个月,尹竹被泡在培养仓里,悄无声息的。三个月里,邬晟做足了准备工作,除了汇报必要的工作,他一直守在培养仓边上,内心隐秘的期待和清明的理智来回拉扯,实验室的研究员们不时地就能看到他临近疯狂的状态,然而他的神志又维持着一线清明,疯也不能疯的彻底,在癫狂和清醒之间来回拉扯,动不动就又哭又笑好似中邪。

      亚瑟也不时地会来一趟——一是陪这个疯不了的家伙聊聊天,二是为了还未完全康复的族人。
      所有人都好像有事情在忙,但都忙得没理没据——这种状态实在不算正常……

      唐晓翼张开手掌,默然片刻。
      其实他也是随波逐流,帮不上忙,只能把人叫出来换换心情了。

      “晓翼,”唐雪早就得到消息,唐晓翼刚到门口就打开了大门,老太太笑眯眯的,“回来了?来,吃饭,今天给你做了鱼汤。”
      唐晓翼笑着回了一声,跟着唐雪坐在餐桌上,拿起勺子舀着碗里的汤,每次送到嘴边都只是抿了一口。

      唐雪知道唐晓翼的心不在焉是为了什么,当即开口:“喝不下就别硬喝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老是担心这些没什么用。”
      “没有,”唐晓翼放下汤匙,勉强笑着,“我只是有点转不过弯。”

      “晓翼啊,”唐雪直视着唐晓翼眼睛,语重心长道,“大道理谁都懂,颠过来倒过去都是那几个字,其实没什么好拿出来再遛一遍的。人都知道该怎么活,要怎么死,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你倒不用太关注别人的事。”
      “可是奶奶,”唐晓翼叹了口气,“您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镜子里的事就是办不到,超出能力范围的东西多是束手无策。有时候,一些细小的事一旦放任自流,一定是会坏事的。我不能不担心啊……”

      唐雪忽然笑了:“你看,你现在的状态和他们完全一模一样。”
      唐晓翼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什么?”
      唐雪:“你现在听不进去我的话,他们也听不进你的话,有些东西想通了就行了,要是堵住了别人是帮不上忙的,只有靠他自己才能把堵在脑子里的东西梳理清楚。个人有个人的命数,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你把事情看得太严重了。三步之内必有解法,心情好了,多数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你教官经历的事比你多,他们只是现在想不通了,等过些时候就好了。”

      唐晓翼不是很认同:“都三个月了……”
      唐雪却笑着:“那才多少时间啊。”
      唐晓翼听得云里雾里,但莫名其妙的,他似乎也不是很担心了,跟着唐雪一起笑了起来,就好像心里堵着的石块被撬开了,没来由地豁然起来。

      当天夜里,希燕把于飞飞和伊戈尔叫了过来,尔雅和凤柒把不修边幅的邬晟从培养仓边上拽了起来,亚瑟也把时间空了出来,参加这次来之不易的聚会。

      餐桌上没有什么名贵的菜肴,只有几道普通的家常菜,几个人的聚会不是很热闹,就着花生米,一人一瓶地灌着酒,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发着酒疯把心里的郁结全都吐了出去。
      最后各自散场,气氛倒是比来的时候快活的多——也有可能是黄酒下肚,热气蒸得人脑子不太清醒,于是自然而然地选择性忘记了接连几个月发生的倒霉事,再面对面傻乐一下,暂时有借口把脑子抛到九霄云外,快乐地当了回傻子。

      这次的小聚可能有什么奇效,唐晓翼觉得,他们几个人好像都正常了不少。

      叮咚——
      唐晓翼被酒店门铃的声音吵醒,捂着发疼的头下了床,声音沙哑:“谁啊?”
      门外的声音很年轻,似乎是个小姑娘:“快递。”
      唐晓翼踱着步子走到卫生间,冲外面喊:“放门外面就行。”
      说完,拿起杯子接水准备刷牙,牙膏挤了一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根本没有点过快递,当即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穿着睡衣开了门。
      然而门外空空如也。
      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揉了把眼睛,蹲下来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藏银刀。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拿起藏银刀就站起来冲空气喊道:“殷灵,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并没有人回答他。

      喊了几次,愣是一个鬼影都没看到,唐晓翼一拍脑袋,被自己蠢笑了——
      应该追上去的。
      不过,按照殷灵的身手,应该早就离开了。
      他烦躁地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打开窗户迎着朝阳,看泛黄的树叶被晨风吹得划拉作响,意外地宁静起来。
      低头打开刀鞘,一张纸片从里面滑落下来,轻轻搭在窗台上。

      唐晓翼拿起纸片,看着上面的清秀的字迹——
      比小时候强,字写得漂亮了很多。

      而更漂亮的在后面。
      唐晓翼看完纸条上简短的几行字,脑子突然宕了机,一字一句,反反复复念了几遍,他才终于确定了似的露出一个极致的傻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境再次掀起波澜壮阔的大浪。
      几秒后,看到低落在纸上的眼珠,他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抹了一把,将面颊上那行偷跑出来的水擦干。

      捂着嘴回到房间,唐晓翼立刻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好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他的伙伴们,总觉得先打给谁都不合适。
      只好在心里放了一簇烟花,把他的理智炸得行将消散。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古人的豁达果然不是毫无道理。

      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异管局研究所立刻着手进行试剂合成。
      几月后,尹竹在培养仓里恢复了生机。

      年关前,燕京市到处都是红色,街道上的绿化带里挂上了一连串的彩灯,赛博朋克的风格迅速席卷了整座城市。
      各大商场人潮永动,摩肩接踵的人群挂着大大的笑脸,认识的不认识的相互祝贺,连被商家当羊宰的情绪都被喜悦代替——
      这是异能人和普通人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老板,”邬晟穿着棉衣,吐着热气推门进了一家花店,“这里有墨兰吗?”
      花店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值青春的大好年华,对什么八卦都保持最热衷的精神:“有啊,还新鲜着呢。怎么,要花中君子,送谁啊?”
      邬晟轻笑:“一个要强的人。”
      老板不知怎么就从这句话里品出了别样的意味:“送女朋友的?”
      邬晟耳朵红了,挠头说:“很明显吗?”
      “不要小瞧一个职业八卦者的直觉,”花店老板煞有介事地说,“你身上满满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一进来我就闻到了。”
      邬晟微笑:“但我还没有女朋友。”
      大话被拆穿,花店老板也没有觉得尴尬:“那肯定是准女友了,准备告白吗?玫瑰的话是不是好一点?”
      邬晟礼貌摇头,拒绝了恋爱推销:“玫瑰太单调了,衬不上她,她比玫瑰更有韵味。”
      花店老板自觉身经百战,却还是被他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忙不迭精心设计包好了墨兰,抓着上方的包装递给邬晟:“好了,先生,一共七十,现金还是扫码?”

      付了钱,邬晟往医院走去——
      到了尹竹的病房,他把墨兰往床头柜上一放,趴在床边凝视着尹竹的脸,轻声细语地说:“快除夕了,快醒醒吧,睡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尹竹仍然睡着,眼皮下的眼珠都没动一下。

      “好吧,”邬晟笑了,“你累了就先睡着,好好休息,我明天还来看你。”

      又坐了一会儿,邬晟替尹竹掖好了被子,检查了一圈门窗就离开了。

      尔雅从办公室出来,邬晟的背影正好消失在转角处。她摇着头收拾了衣服,一边感慨男人就是要找在乎自己的,一边碎碎念着离开了医院。

      “我又来了,”邬晟换掉了有些蔫巴的墨兰,在花瓶里插了株梅花,“你不会嫌弃我吧。”
      尹竹的眼睛动了一下,眼皮向上翻动,虚弱地看着床头柜边一心一意侍弄着梅花的邬晟,声音沙哑地开了口:“怎么会呢。”

      邬晟一愣,心如擂鼓地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你不嫌弃我就好了——”尹竹对他笑着,终于抛开了自己执拗的坚持,一字一顿地补充道,“男朋友。”

      这是邬晟在从小岛回来之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他眼里含着泪光,嘴角上翘,有些委屈地说:“可你让我等了好久啊……”

      尔雅和凤柒在门外相视一笑,偷偷溜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圣斯汀学院都流传着关于邬晟曾哭哭啼啼地和尹竹撒娇的传说,学生们一度对邬晟的人设有所改观,认为他是个喜欢让人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哭包,然后被邬晟罚绕着操场狂跑十公里之后再次改观——原来这是一个称得上魔鬼的教官!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有人说,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确实,不远,还很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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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此坑填完,感谢追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