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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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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校长的媳妇从灶房出来,端了一大盆热腾腾的洋芋面,放到四木方桌上,盛了一碗给姜静月,笑眯眯地再次打量她,下午那会儿她也在村头,远远地瞅到姜静月,第一印象就是哪来的白面团子,细皮嫩肉,风都能吹倒,就这小身板,进了门,别说下地干活了,怕是家务都不会做,还得全家人伺候她。
杨母当时很嫌弃,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她小儿子也不比冯瑞年差,托媒人说了几门亲却都没成。
“那是冯瑞年不想结婚,”杨校长递给姜静月一双筷子,又将辣子油推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放后,继续跟杨母理论,“不然就他那条件,还愁讨不到媳妇。”
杨母嗤道:“本事再大,还不得帮别人养儿子养媳妇养老妈,家里那么大一火坑,谁家姑娘疯了跳进去,你说是吧?小姜老师。”
姜静月往碗里加了辣子油,搅拌均匀后,尝了一口,第一次吃洋芋面,以为是土豆做的面条,实际上还是手擀面,重点在于把土豆煮得软烂,沙化融于面汤,让每根面条裹满了土豆泥,吃起来口感更佳绵软,味道一半麦香一半土豆的醇香。
很好吃。
姜静月嗦了两口,意犹未尽,听到杨母问她话,不知道说什么,就抬头笑了笑。
杨母坐到她对面,看她样子,应该是不知情,“冯瑞年没跟你说吗?他一个人得养两家人。”
冯家不是土生土长的望泉村人,是冯父年轻那会儿逃难扎根至此,膝下有两儿一女,冯母生了闺女后,身体一直不好,就冯父一个劳动力,养不了那么多口人,没办法,只能将二儿子送人。
好在大儿子有本事,考到驾驶照,进到农机站上班,要知道这个年代,想要成为一名汽车司机,不夸张地说,简直难于上青天。
听诊器、采购员、方向盘,这些职业在六七十年代都是最高大上的,哪怕不在单位开汽车,就在村里开拖拉机,也是受人尊敬,全家人跟着沾光的。
所以杨校长和李来水才会对冯瑞年有那么高的评价,那是男人对男人的一种欣赏,而杨母看不起的也不是冯瑞年,而是拖他后腿的冯家人。
收养冯家二儿子的白家,原来条件是挺不错,白父在县城肉联厂上班,一个月工资有三十多,一年收入在村里数一数二,直到白父意外去世,白母也就是黄春芳,听说冯瑞年拿到驾驶证,一哭二闹三上吊,非得搬去冯家。
冯父冯母心软,顾及当年恩情,就想等二儿子适应肉联厂工作后,再让他们一家子搬回去,然而迎神容易送神难,一晃三年过去,也不见黄春芳有一点回自个家的意思,白德志一个人住在单位宿舍,留他娘他媳妇和儿子在冯家白吃白住。
冯瑞年家庭关系多复杂,姜静月作为观众能不知道?原剧里,姜静惠跟白德志勾搭上后,再婚嫁过去,没少被黄春芳欺负得哭兮兮。
总而言之,冯瑞年原生家庭一点毛病没有,可怕的是抱养出去的冯老二一家子,死赖皮地吸了冯家一辈子的血。
杨母将冯家情况夸大其词描绘一番,最后哼道:“就他家那样,还把相亲对象往外推,当大伙三岁小孩唬呢,小姜老师,你可千万别被冯瑞年骗了。”
姜静月吃完一碗面,六分饱,还想再来半碗也没添,“婶子说笑了,冯同志也没骗过我。”
“小姜老师,今年多大了?有十八了吧?”既然是老师,不用下地干活,也能往家里拿钱,杨母对姜静月大有改观。
姜静月擦完嘴,端起手边的搪瓷缸,喝了一口,杨家也打了井窖,但储存的雨水明显不如冯家,哪怕烧开了,还是涩口。
“二十二了。”姜静月又闻了闻,还带着很重的泥土味,放两朵花茶应该才能压住。
“都二十二了?看着这么小。”她像她这个年纪,俩儿子都生出来了,杨母重新审视起姜静月,不会在南城结婚了吧?
听出媳妇的意思,杨校长不悦地插一嘴,“小姜老师身负重任,心怀教育事业,以为像你一样,脑子里装的不是结婚就是生娃。”
杨母气不到一处来,“不结婚不生娃,你从土里蹦出来?就你觉悟高,也没见得给儿子讨个媳妇回来。”
杨校长站起身,“讨不到媳妇,是他没那个本事,与我何干?妇人之见,我懒得跟你说,小姜老师,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姜静月谢过杨母款待,跟着杨校长往外走时,听到女人的哭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下意识回头。
村里还没通电,西屋亮着一盏煤油灯,大门紧闭,看不见里面,只有偶尔吹过夜风,昏黄的亮光摇曳中,窗户上闪过一道黑影。
姜静月记得杨母煮好面后,说是要给大儿媳送饭,去的就是西屋。
杨校长也看了眼,唉声长叹道:“小高也是可怜人。”
冯瑞年跟她说过,此前村小有三个老师,除了杨校长,其他两位都是下乡知青,后来知青陆续返城,高丽婷为了孩子留下来,却没有继续在校任教,当时姜静月就觉得奇怪。
回学校路上,杨校长跟她说,高丽婷疯了。
至于原因,杨校长没说,姜静月也不好多问,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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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学校来新老师了?”杨二武一进门就向杨母打听姜静月,“听说老师长得可俊了,你见着人没有?”
正在收拾饭桌的杨母,将小儿子拉过去坐条凳上,挑鼻子挑眼地斥骂道:“让你一天鬼混不着家,你爸才把小姜老师送走,吃饭没有?还有洋芋面,要不要吃?”
“怎么不吃,我快饿死了,”杨二武等不及地自己盛了一碗,胡乱地扒进嘴,塞得满满当当,说话都往外喷,“冯瑞年那城里媳妇跟新来的老师比,哪个好看?”
“听他们家吹,小姜老师能看上他?”杨母将姜静月喝过的搪瓷缸递给杨二武,让他慢点吃,没人跟他抢。
杨二武就着杨母的手喝了一口,“也就说冯瑞年压根没讨到媳妇。”
“要不是你老爹打断,我还能帮你多问问,也不知道小姜老师有没有结婚。”杨母气自己丈夫,一门心思在学校,家里的事情,不帮忙就算了,还尽添乱。
“结不结婚重要吗?人留这不就行了。”杨二武意有所指。
杨母会意地往西屋方向看了眼,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吩咐杨二武:“明儿个去趟县城,让你哥抓紧回来,这么不上心,猴年马月才有孙子给我抱。”
杨二武嘿嘿一笑,杨母给他一巴掌,“我上辈子欠你们的,没一个让人省心,你哥闷葫芦,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倒会说,就是满嘴跑火车,十句没一句真话,好不容易给你哥说到媳妇,要不是我主席好,高丽婷早跑了……”
杨二武脸一沉,吊儿郎当踪迹无处可循,“妈,说多少遍了,这事烂肚子里,你再这么管不住嘴,我早晚被你送进去!”
“是妈不对,以后再不说了。”杨母立马哄道,给小儿子添了一碗面,“我看小姜老师腰细屁圆,是生儿子的料,你也多上心些,别让冯瑞年抢了先。”
杨二武变脸没个过度,随即恢复嬉皮笑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样,“在村口就听到黄春芳闹了,那堆麻烦解决不了,冯瑞年能说到媳妇,除非世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