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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喝酒 ...

  •   闻峤以为自己听错,“啊,你说什么?”
      赵澜懒得重复,倾身向前,欲解开他的盘扣,闻峤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两手护住领口,“世子,你做什么?”
      赵澜充耳不闻,一把擒住他的手腕,高举过头顶,将人牢牢锁在马车壁板上,赵澜单手解开扣子,轻轻一扯左肩就漏了出来,玉白的肌肤上除了箭伤愈合后的伤疤,还增了两指宽青紫的淤血,丑陋又突兀地盘踞在闻峤的肩上。
      只看了一眼,怒气便直冲心肺,让那人折骨断手犹嫌不足,恨不得立马回去提刀把他劈了,另一部分的怒火源于闻峤,赵澜捏住他的下巴,语气不善,“闻峤,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给我惹事?”
      “我没有惹事。”
      “还狡辩,方才西市发生的莫非是假的?”
      “是他们先动的手。”闻峤大声喊道。
      赵澜凑近,冷冷盯着他的眼睛,“那又管你什么事?这些人是生是死都和你没半点关系。”
      闻峤义正言辞地反驳他:“为何无关?我既学武,虞掌柜白白挨打岂能坐视不理!”
      赵澜扭过闻峤的头,逼他直视肩膀上的淤青,“给我看清楚了,就那几个废物都能伤你,何谈保护别人,若不是我来,你真能对付这么多人?你也休要说是自己疏忽大意才挨了黑棍,掉以轻心本就是学艺不精,在战场上你早已经被剁成肉酱了,这世道想护佑旁人,无盖世神功,就需滔天权力,这两样你占哪一样?闻峤,你现在是我的人,从头到脚从外到里都是我的,我不想我的东西被别人碰,所以少管闲事,老实待在我身边,你懂吗?”
      闻峤气急,赵澜话里话外都把自己当作随手买下来的物件。
      他犟着性子,试图挣脱赵澜的钳制,奈何赵澜占了上风,手劲又大,闻峤卯足力气也挣不开,像条被铁叉钉住尾巴不断摇摆晃动的鱼,赵澜只冷眼看着,他动一分,赵澜施力就增一成,赵澜不信治不了他。
      闻峤毫无章法地乱动一气,腰不断上挺,好几次都触到了赵澜的胸膛,不像挣扎反像求欢,肩上敞开红袍随他的动作往下滑,从肩膀落到胸口,大片肌肤从衣裳下漏了出来,纯白的雪和艳红的梅堆在一起冲击着赵澜的视线。
      赵澜呼吸变得粗重,咬牙道:“别乱动。”
      “那你放开我啊!”
      “不放。”
      “你……”闻峤语塞,抬腿欲踹,却被赵澜狠狠压制。
      衣袍在这场单方面的对峙中最先败阵。
      散散乱乱,春色尽显。
      赵澜蓦地松了手扭头不看他,闻峤明显感觉到赵澜呼吸凝滞,便顺着赵澜刚才的视线去看。
      那番挣扎让闻峤的衣袍开得不成样子,右胸的粉樱半遮半掩,寒风一撩,更加硬挺绚烂,周旁的一小捧白雪也被染成了淡粉色,晕在一处,模糊了边界,再往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点到即止又恰到好处,越显艳色无边,欲语还休。
      闻峤慌乱地想系上扣子,但扣绳不知在何时被挣断了。
      马车突然停了,姚蕴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世子,今日去西市买的东西多不多,属下来接你。”还不等赵澜回复,就想掀开帘子。
      这会叫停为时已晚,赵澜连忙扯过大氅将缩在角落的闻峤裹严实,把他搂在怀里拦腰抱着往车外走。
      姚蕴掀开帘子,就和赵澜对上了视线,赵澜斜瞥了他一眼便下了车。
      姚蕴自然是见到了赵澜怀里的人,不用猜,一定是闻峤,那日闻峤出逃未果晕在赵澜怀里的景象又浮现出来,思索再三姚蕴还是想知道闻峤这次又怎么了,上前就问:“世子,他怎么了?又晕了?”
      赵澜水波不惊,“在西市惹事,我罚了他,罚得太过,让他受了委屈。”
      “原……原来如此。”
      “把车上的花雕拿去伙房,让厨子们挑只好点的鸡,将配菜备好,我稍后过来。”
      “是。”
      姚蕴看着赵澜远去的背影,揣摩了他方才说的话,不像是在回答自己,反倒是在向怀里的人服软。
      冥冥之中,姚蕴生出了奇异的预感。
      闻峤似乎还要陪世子走很远的路。
      ————————————
      赵澜把闻峤放回卧房床上时,他还在生气,整个人从大氅里落了出来,眼圈发红,一言不发。
      赵澜屈膝半蹲在他跟前,“别跟我置气了,成不成?”
      闻峤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那……那你承认自己错了?”
      赵澜说:“嗯,我承认,应该好好跟你说的。”
      闻峤道:“我也不该如此莽撞,要不是你来得及,说不定我真就挨揍了。”
      赵澜站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受欺负的。好了,我去做花雕鸡,你今天累了一天,先睡会。”
      闻峤应了一声,目送赵澜离开。
      赵澜一出门便吩咐道:“让云伯和碧云马上来见我。”
      ————————————
      “世子,你找我们不知有何吩咐?”
      粮库里灯火通明,姚蕴和章以年早已到了多时,正带着人检查米粮的情况。
      赵澜握起一小把谷子,用手捻了捻,飞出了细细的尘土“今年田庄收成如何?佃户交租几成?王府下人如今有多少?”
      云伯道:“今年风调雨顺,各个田庄的收成比去年略有提升,良田一亩可产两石,下田一亩也有一石,北地的土壤不比江南丰饶,能有这样的收成已算得上不错了。王府和佃户收成都是四六分配,立冬之前八成的佃户都交完了粮,其余二成佃户踵决肘见,生活困顿,实在无法交粮,老奴便自作主张让他们明年交粮时一同补上。”
      碧云道:“回世子,王府下人有八十六人,若加上姚指挥统领的王府护卫,则共有三百八十六人。”
      赵澜又道:“冬衣和木炭呢?”
      碧云答:“冬衣早已做好,分发到了众人手里,木炭在早夏也购入了许多,往年木炭常有盈余,总起来渡过两个寒冬不成问题。”
      姚蕴道:“回禀世子,属下已经清查完毕。这库里的米粮足有两三千石,除了少数腐烂发霉,剩下的都完好无损。”
      赵澜:“把霉米都丢了,那些还没交租的佃户今年的租就给他们免了。叮嘱下人们,这些时日吃穿用度都需把握分寸,切莫铺张浪费。”
      云伯不解,问道:“世子,可是要发生些什么?为何如此谨慎小心。”
      赵澜走到窗边,月亮探出了云层流泻下银白的光辉,像是早春凝结的霜,“你们觉得还会下雪吗?”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章以年答:“属下认为不会,世子您看着天气,好的不得了,除了早晚其余时候我都觉得热,前几年都是暖冬,今年指定也是。”
      云伯:“世子,您是担心今年会有白灾?”
      赵澜:“不,我担心的是明年初春,你们还记得虞家吗?”
      碧云道:“府里大丫鬟们每年的衣裳都会交给虞家布行,虞掌柜出的价格公道,衣服的款式和质量也是极好的。”
      赵澜:“今日在西市遇到了虞颂婵,她因为生意和罗岳川发生了争执,但不是为布匹,是为了粮米,甚至不惜以自己为饵吸引更多农户。”
      云伯恍然,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虞掌柜的家父是农商起家,更是陕地种粮的一把好手,知时节又懂气象,精通庄稼丰歉之道,以时废居,累积千金,只是后来虞掌柜出嫁才转做了布匹生意。”
      赵澜道:“罗岳川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心狠手辣,敢拼敢闯,又会巴结献媚,稍一得势就垄断兼并,恨不得把西安府所有生意收入囊中,虞颂婵在高压之下仍有一席之地足以窥见她的手段和眼光,她布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又已多年不碰农粮,即使今年布匹略有亏损也不至于如此迫切地捡起粮米生意,除非是这当中有巨利可图。”
      云伯点点头,“也许是虞掌柜察觉到了什么,老农对天时的敏感会沿着血液流淌给下一代,再者常言道‘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不无道理,陕西这地方也太平许久了。”
      姚蕴附和道:“闻峤那小子也跟明玉说过他阿翁是个能掐会算的活神仙,被关在柴房时也多次问明玉还外面还在下雪没,他来西安偷窃说不定是他阿翁有了盘算,我虽不信阴阳天象之说,但先帝在位时钦天监监正的确是个厉害人物,叫袁什么来着……算了,不管这白灾来不来,咱们做好防范,有备无患!”
      赵澜将手伸出窗外,想接一捧雪,落在掌心的却是月光,触不到虚实,喃喃道:“原来都嗅到了风雪的味道。”
      ——————————————
      闻峤醒来时,暮色四合,屋内一片昏暗,他懒得去点灯,倚在床头发愣。
      自然而然地就想起赵澜,不仅想到赵澜做的花雕鸡,更想到赵澜在西市护着他,跟他服软,闻峤细数他岁月的点滴,他确信能这么对他的,除了阿翁就是赵澜,少年时过得动荡,心绪常被不安和失落左右,隐匿在暗处从不露出马脚,见到点点亮光就不由得想要靠近,想握住,哪怕烧心焚身也甘心如芥。
      门“嘎吱”一声开了,赵澜端着菜盘走了进来“闻峤,你还在睡吗?”
      “才醒,花雕鸡做好了吗?”
      “嗯,醒了怎么不点灯?”赵澜拿起火折子,将蜡烛挨个点燃。
      烛火轻轻跃动,暖黄色的光辉把室内所有的物和人都映得柔软。
      闻峤揉着眼睛走到小几前,“犯懒了。”
      赵澜笑笑,“好,来尝尝吧,好久没做手都生了。”
      一揭开盖子就嗅到了淡淡的酒香,一整只黄澄澄的鸡卧在煲里,表面铺了层青绿的葱花,浓郁的汤汁上浮着几枚红枸杞。
      入口膏腴肥美,爽滑甜香。
      “好吃吗?看样子还不错。”赵澜也尝了一口。
      闻峤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没空回他,只不住地点头。
      赵澜见他像只小松鼠,心情愉悦,“但这样吃有些无趣。”
      闻峤放下筷子,疑惑地盯着他,“怎么无趣了?”
      “缺点什么。”
      闻峤歪头想想,觉得赵澜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皱眉道:“缺菜,世子你今天只做了一个菜。”
      赵澜不曾料到闻峤会这么答,虽觉得他有些蹬鼻子上脸,但实在生动可爱,“哈哈哈,那怎么办呢?我要怎么补偿你呢?”
      闻峤摇摇头,“不用了,这样就很好。”
      “那怎么能行?一定要补偿的,这次就先用这个吧。”赵澜拿出一坛酒摆在桌上。
      “这不是在西市买的花雕吗?”
      赵澜打开封口,给闻峤斟了一碗,“嗯,还剩了点丢了总归可惜。”
      “我不喝酒,世子自己喝吧。”
      赵澜抿了一口,“为什么不喝?”
      闻峤眼神飘忽不定,“喝酒伤身啊。”
      “偶尔喝一次有什么关系,花雕酒最不容易醉。闻峤,你是不是根本喝不了,一沾就醉?”赵澜捉着酒碗,手支着下巴,那双凤眼笑得璀璨夺目,瞳仁里映着窘迫的闻峤。
      “谁,谁说我喝酒不行?我千……千杯不醉。”闻峤身子前倾猛地抢过酒碗仰头喝尽了。
      赵澜十分捧场,鼓掌叫好,“果真厉害,我以为你不能喝,我们闻峤真让人刮目相看。”
      赵澜眼底却布满晦暗的光。
      闻峤被赵澜夸得飘飘然,小心思作祟,摇晃着身子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和方才同样生猛的喝法,一碗下肚,脸就开始发红,话也说得颠三倒四:“晕,一点都不……我就说,我能喝。花雕这是,为什么这么烈?”
      “哐当”,话音一落,闻峤就栽倒下去。
      赵澜走到闻峤身边,看着他酡红的醉颜,曲起手指,用关节扫过闻峤不停颤抖的墨睫,轻笑一声,不无得意道:“还是这么爱逞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然不是花雕,是御用的寒潭香,刚刚还让你不要掉以轻心,这么快就把我说的话忘了,实在该罚,撒诈捣虚,罪加一等,闻峤,你说是不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出自《史记·货殖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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