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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以毒攻毒 ...


  •   这一次,慕非牵着我的手,完成了第四次骨穿,这一次,我嘴里咬的不再是毛巾,而是他粗糙的右手,二十分钟后,慕非从我嘴里抽出手来,赫然两排深深的牙印,他全然不在乎,只伏在我耳边说辛苦了,心疼地笑话我的故作坚强。黎天成不甘心,特意加了一个床边的胸腹CT,想看看我腹中的舍利子,能不能被CT拍出异物来,不出所料,舍利子在CT影像里无影无踪,就如同一颗糖果被消化吸收了,其实我一直能感应到舍利子的存在,只要意念一动,就能“看”到它那么静静漂浮在下丹田中央,这个独立的生命体,自从盘驻丹田后,便与我的脉搏融合相契,圆润柔和的珠子始终在自如呼吸,一吐一纳之间,光晕反复在珠身放大、收缩、氤氲,暗红色光芒呼应着我心跳的节奏,离体后回归的三魂七魄,在舍利子光芒的洗刷滋润下,愈发稳固强大。

      加急的骨髓报告显示,血液中癌细胞的比重从确诊时的92%光速降至48%,这个消息令整个医护团队喜出望外,没想到摸着石头过河的治疗方案,竟然收获了超乎预期的效果,我不仅从脑出血的昏迷中奇迹苏醒,还熬过了首例60倍剂量的强烈化疗,实现了骨髓象的有效缓解,如果接下来21天的转基因治疗能顺利完成,稳稳地保命绝对不成问题,甚至能够大幅缩短漫长的治疗周期,出院的日子变得不再遥不可及。得知我要接受的转基因临床试验,竟然是将□□(As2O3),也就是剧毒的砒霜,连续输入体内21天,我妈和慕非都一言不发,面色凝重。黎天成又补充说明,参与她此项临床的重症患者,目前还无人能熬得过完整疗程,而转基因治疗,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要连续三年,每年同一时间进行21天,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我妈作为专业人士,难以接受地搓揉着太阳穴:“自然界有毒之物甚众,多数毒药都色泽鲜艳,或气味刺激,唯有砒霜无色无味,俗称鹤顶红,是毒性和隐蔽性最强的毒药。《本草纲目》记载:砒,辛,酸,大热,有大毒。砒乃大热大毒之药,而砒霜之毒尤烈,几千年来,砒霜作为中药药引辅助治疗,也被作为杀人工具而存在,豌豆大小的砒霜就足以让人痛苦地死去。咽喉灼烧痛,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便血休克,呼吸衰竭,中枢神经麻痹,弥漫性血管内凝血,多脏器功能衰竭,砒霜中毒的症状,作为药师我能倒背如流,可我很少使用这味药,也不愿意在我自己的孩子身上,看到大剂量砒霜带来摧毁性的伤害。柔红霉素已经够毒了,更何况是砒霜,唉……”

      “20世纪70年代初,哈尔滨医科大的医学教授张亭栋在研究中发现,砒霜作为针对性靶向药,对白血病病情的抑制作用,尤其是对罕见的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以毒攻毒之下竟有奇效。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是急性髓性白血病的一种亚型,其特点是白血病细胞发育停滞在早幼粒细胞阶段并发凋亡受阻,是一种病死率极高的疾病。砒霜,对异变的早幼粒细胞,不同的剂量会达成双重效应,低浓度砒霜可以诱导癌细胞分化,高浓度砒霜可以诱导癌细胞凋亡。西医的角度,砒霜能够靶向抑制癌细胞,形似驱邪,中医的角度,砒霜通过调节人体自身免疫对抗癌细胞,形似扶正,中西结合,疗效好。但砒霜剧毒,随着血流循环到全身各个脏器后,毒副反应远超想象,精准把握「量」的平衡将是成功治疗的关键。上海瑞金医院临床数据显示,转基因治疗可以有效降低急性白血病的复发率,所以砒霜虽毒,却是梨沁梨长久且有质量存活的关键。”

      最后,是否接受砒霜治疗的决定权,还是交到了我的手上,毕竟,那些耸人听闻的毒副作用,最后都由我本人承受,而这项临床试验,决定的是未来的生存质量,并不会过多影响目前化疗的效果。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等着我做决定,而我的内心内心天人交战,要问我怕不怕,开玩笑,怎么会不怕?这可是「毒中之王」啊!经历柔红霉素的暴烈摧残,我的元气已废了大半,再一次持续21天更凶残的毒药淬炼,我这残破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弟弟流着血泪相救的悲怆不舍,妈妈穿梭人界幽府的母爱,慕非强忍的心疼,安月苼的不离不弃,韦鹤祎的仗义守护,还有入梦求援的可怜李梦,纠缠不休的强大冤魂,我的肩上背负着太多,我不仅要活着从这里走出去,还必须恢复健康的体魄,这样才配得上日益强大的神魂,才有足够的底气去使用双刃剑天赋。

      豁出去了,来吧,上药!

      在天然的剧毒中药面前,人工萃取的柔红霉素不过是看门小弟,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砒霜还是好好给我上了一课。平平无奇的透明液体,视觉上毫无侵略性,流入血管不过两分钟,右手就传来猝不及防的刺痛,血管的麻痹痛感如同惊涛拍岸,利刃剜骨,烙铁烫肉,从留置针所在的手腕处,到前臂,上臂,肩膀,再到后背,整条右手静脉以惊人的速度充血浮凸,从潜藏的皮下破土而出,像栩栩如生的腾蛇图腾,盘旋在我的右臂和右肩,表皮从粉红加重至深红,不过短短五分钟,红色褪去,被青绿的色泽覆盖,而后是殷红的紫色取代青绿,又很快被浓重的黑色吞噬,毒,太毒了,毫不掩饰地张牙舞爪,疼,钻心地疼,只想找一把利斧,一刀斩落这条右臂。

      我闭着眼强忍疼痛,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可控地泪流满面,枕巾湿了一大片,在体内逞凶的砒霜紧接着发起第二波进阶攻击,早已饿到空虚,缩成一拳,邦邦硬的胃袋,忽然猛地抽搐了一下。强烈化疗时,柔红霉素诱发胃溃疡,伴随重度胃出血,此后每天后半夜,胃里好像被亿万只白蚁爬行啃噬,细细碎碎密密麻麻的疼痛周而复始,那时的我曾以为胃痛的极限不过如此了,砒霜这个大佬跳出来打个响指,胃被整个提领起来,浸入胃酸荡漾的玻璃罐中,在高浓度的强酸里腐蚀、发酵、溶解,这般烧心挠骨的灼烧痛,让我不由自主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此时的我,像失去方向的一叶扁舟,漂浮在疼痛的海洋之上,随波逐流,时醒时迷,失去了对一切的感知。你以为砒霜的威力,仅仅到此为止吗?呵!怎么可能?

      我妈在短暂的午觉打盹后,被我的变化惊得从沙发上弹起,吓得按下了紧急呼叫铃。等黎天成急匆匆冲进病房,短暂的愣神后,随即掏出手机,打给了耳鼻喉科和牙科紧急会诊。等会诊医生赶到,直接愣在当场,我的整张脸已经疾速充气,就好像有人拿打气筒,往我脸上的皮肤和皮下组织间,往死里吹满了气,已经肿胀得难以辨认出原来的模样,眼睛被挤成一条细细的缝,睁不开,嘴巴像金鱼鼓涨撅起,只剩一个小小的孔洞,张不开,鼻孔被压迫得呼吸急促,氧气管都被挤压变形。事发突然,无法对症下药,下一步我就会窒息休克,要面临插管了。最后,牙科主任的经验直击源头,急性侵袭性牙周炎,是导致我口腔菌群失调,失控攻击免疫防线的元凶,一颗小小的龋齿,差点要了我的命。

      “常规的四环素类抗生素,甲硝唑和阿莫西林肯定顶不住。要全身性抗生素治疗,控制病菌,消除感染,否则会出现细菌□□官衰竭。快,去调目前最顶级的抗生素,对,美国进口的利奈唑胺,快!成沁梨的命悬在这上头了!”

      黎天成恨不得亲自飞到药房去取药,腿脚最快的王雷早已请缨狂奔而去,我第一次看到稳如泰山的黎天成,急得失了分寸,在病房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不停给王雷打电话,交代特殊抗生素备药需求,生怕利奈唑胺效果不佳,耽误了我的急性感染治疗。昂贵的进口消炎药,从门诊药房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病房,注入我体内时,眼皮已经黏糊成一片,皮肤被撑得薄如蝉翼,有种随时要被撑破的错觉,鼻腔黏连喉头发紧,口水差点呛进气管。不知道过了多久,喉头和眼皮一松,稍微能张开眼了,嘴被挤压成O型,能张开的直径只有一根小拇指那么大,屋漏偏逢连夜雨,身下忽然涌出一股久违的热流,不同于以往的温吞和缓,一点点地来,这一次,经血一旦打开阀门,便铺天盖地喷涌而出,像天灾时横行肆虐的泥石流,像火山苏醒后喷发的岩浆,小腹坠胀抽搐,淤积的超大血块随着经血一块块流出,我一度精神恍惚到,以为自己的内脏都化为了血块,从身体中涌了出来。

      “坏了!雪上加霜!砒霜叠加强效抗生素,凝血功能岌岌可危,这个时候来月经,容易淋巴结和肝脾肿大,内出血风险极高,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得上单采血小板了,还要组合白蛋白和丙种球蛋白提高免疫力!”

      深红色的血浆和乳黄色的血小板,源源不断输入体内,没想到有一天,稀疏平常的月经,却化作一把夺命大刀架在脖子上。在免疫屏障几乎完全丧失的状态下,牙周炎的治疗反反复复,收效甚微,我的脸肿胀不消,皮肤被撑得毛细血管清晰可见。血管和胃无时不刻都在腐蚀灼烧,联动的痛感使人麻木,右手腕骨侧血管彻底黑化,浮凸而出,表皮硬化,形如干枯老树皮,从腕骨,肩膀,后背,到腰侧,蜿蜒盘旋如同逼真的敦煌壁画。皮肤枯萎皲裂,腐败溃烂,大小不一的青紫色瘀斑在浑身四处攀爬。呕吐也是家常便饭,如果化疗时的恶心像盘山路上晕车,旋转环绕,时起时伏,那挂砒霜时的反胃,更像惊涛骇浪中晕船,高抛低走,此起彼伏,脑干都快要萎缩。与疼痛结为亲密战友,与成人纸尿裤握手言和,对身体的掌控力不从心,能自理的仅余简单的翻身、坐起,吞咽。

      慕非的探亲假耗尽,被好劝歹劝赶回了上海,我妈又接回陪护重任。砒霜挂的日子越久,□□垮塌得越不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时期的难民也不过如此了。近两个月未正常进食,又一直卧床,本就不多的脂肪根本经不住消耗,最先塌下去的是腹部,接着是胸部,直接瘦到凹陷。手臂失去脂肪的包裹,腿部肌肉严重萎缩,只剩下皮包骨,胸前肋骨根根分明,多年运动练就的健美线条,说没就没,现在的我,扮演恐怖的骷髅怪人都无需特效化妆。为了润滑肠道,每晚睡前要喝一杯蓖麻油,就着泻药下肚,蓖麻油治排便燥结,这种无色澄明的粘稠液体,咋一闻气味清淡,但入口后黏糊吧唧,好似一口陈年老痰,一股子腥臊从喉腔往鼻腔冲,继而辛辣无比,感觉整条食道和肠道都在开火把节,火烧火燎,胃里像有几百只青蛙,被恶心得吱哇乱叫,直想把刚喝下去的粘稠液体全都哕出来。

      该来的逃不掉,便秘还是姗姗来迟了。某日,已经四五天没有排便的我,忽然肠道一阵抽搐,来了感觉,赶紧喊我妈帮忙,着急忙慌坐上马桶,左手扶住床头柜,双脚点地支撑身体,使出吃奶的劲,努力了许久,还是感觉到有一节僵硬的便便,卡在菊花口中央,无论我怎么使劲,都纹丝不动,排不出来,马桶里鲜红一片,漂浮着我的经血,我难为情地转头,向身后的我妈央求一支开塞露。担心菊花出血,我妈塞开塞露时动作轻柔,我趴着任她把甘油挤进去,没几分钟,肠道被无序打结,在腹中绞痛抽搐的痛楚再次来袭,我疼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捂着肚子继续用力,可那一节便便,依然顽固地卡在菊花口上,憋得我面色涨红。我妈见状,也不嫌弃脏和臭,让我撅起屁股,她戴上一次性手套,试图手动帮我解决问题。

      手套太大了,一直打滑,我妈闷不做声,直接脱下手套和口罩,专心致志盯着我的菊花,徒手抠住那节像羊屎蛋一样圆溜溜邦邦硬的粪便,面不改色,用巧劲一拽,菊花通了,但也破了,一颗硕大的内痔掉了出来,菊花一侧血流不止,紧随其后的,还有我泄洪般的排泄物,和奔腾的经血,其间还夹杂着几块像猪肝一样硕大的血块,混合着粪便坠入马桶,溅得到处都脏污腥臭。我妈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污渍,抽出湿巾擦手后立刻摁下呼叫铃,之后帮我用湿巾快速擦干净屁股,让我套上干净的纸尿裤,趴在床上等待护士来给菊花止血。接着她快步把便携马桶整个抱到厕所,又取出拖把和84消毒液麻利地打扫起卫生,等护士冲进病房的时候,我妈已经打扫完周遭的污物,冲洗好马桶,还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拿着消毒液喷瓶在消毒病房的地板了。

      也许是昂贵的药物起了作用,也许是上天垂怜眷顾,转基因治疗的第九天深夜,湍流不息的经血,忽然就乖乖地止住了,除了痔疮破口流出的一点淡黄色脓液,纸尿裤持续几小时都是干燥舒爽的状态,长舒一口气,又活过来了。被我折腾了多日,24小时全勤伺候,精疲力竭的老妈,此刻安静地睡着,长长的睫毛在夜色中忽闪忽闪,眼球无序转动,看来睡得很沉,还做起了梦。我把身体往上挪动,倚靠在床头,血液山呼海啸,疼得我清醒异常,砒霜也许是侵蚀了我的神经,腰穿和骨穿的穿刺点,会间歇性地出现针刺般的局部麻痹,右手像帕金森患者那样,十指总是抑制不住微微颤抖。肿胀充气的脸逐渐消肿,至少眼睛能睁开,视物变清晰了。

      走廊外还是老样子,静谧无声,闪烁着蓝色夜灯,子时一过,地缚灵们照例倾巢而出,在病区有限的空间内来回游荡,空洞的躯壳笼罩着纯白微茫。这些日子,胸口的袈裟环光晕不显,异常安静,而丹田里的舍利子,并不怎么听我的使唤,有几次试图召唤火焰,却像六脉神剑一样时灵时不灵。逃窜的冤魂不见踪影,地缚灵们被暗红色火焰的吞噬之力所惊,对我有所忌惮,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看着这一个个心愿未了,被束缚在死亡之地的魂体,日日循环着生前最后的时刻,不由得心生怜悯。正当我望着经过的地缚灵出神之时,一个矮小瘦弱的魂体,径直穿过病房的白墙,站定在我的床前,沉寂许久的舍利子,似乎能感知到外来的威胁,瞬间从丹田处燃起赤红色的火焰,轰地一下将我整个人裹入其间,内焰温度如常,外焰滚烫炙热。在走廊上这些慌乱逃窜的地缚灵眼中,我宛如烈焰焚身的恐怖火人,被我接触到,便会魂飞魄散。

      闯入病房的魂体看似并没有恶意,目测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仍保留着生前的模样,瘦削,光头,面颊凹陷,眼睛很大,穿着肥大的儿童病号服,脏兮兮的裤脚拖在地板上,怀里抱着只可爱的小熊公仔。它应该并不畏惧我,但本能地避开火焰的辐射范围,满脸稚嫩的好奇,朝我甜甜一笑,咧开的嘴里,露出化疗后期腐烂脱落的牙齿,它将手里的小熊递过来给我,火焰在接触到小熊的那一刻,竟然自动收敛锋芒,安静蜷回了丹田内。我费劲撑起身体,双腿搭在床沿,伸手接过小熊。这是一只灰扑扑的□□熊,浑身起了毛球,熊鼻子破了个洞,露出内里的海绵,一只腿上有陈旧的血迹,小女孩又凑近了一点,把小熊往我手上拱了拱,我的身体猛地一颤,灵魂深处轻微战栗:“姐姐,帮帮我”。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听到魂体求助的声音,也是我生平第一次,懂得天赋之力存在的意义。

      在我愣神的几十秒里,小女孩,又认真重复了一遍:“姐姐,帮帮我”。思索片刻,我撑住床沿,身体尽力前倾,伸出没有输液的左手,轻轻握住小女孩举着小熊的右手,我俩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它的身体不受控地涌出雾蒙蒙的白色雾气,迅速往我的手上渗透蔓延,手臂被寒气冻得僵住,丹田里的火焰感应到了这股极寒之意,轰的一下再次燃起,我的身体顷刻间被暗黄色的火焰包裹,白色雾气吱哇乱叫中烟消云散,而被火焰波及的它,受到了惊吓,松开了我的手,不过,火焰并未伤它分毫。可能意识到白色雾气对活人的危害,小女孩闭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皱着眉头双手握拳,好像在想办法控制。等它再次睁开眼睛,鼓起勇气握住我的手时,白色雾气没有再出现,而我周身的暗黄色火焰,也自觉收敛蜷回了体内。我把小熊放在床边,温柔地摩挲着小女孩鸡爪般瘦削的小手,用神识回应:“妹妹别怕,姐姐不会伤害你,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姐姐,我是囡囡,我妈妈还在这里,求求你帮帮我。我查出来生病之后没多久,妈妈也病倒了,家里穷,妈妈硬撑着不治,把所有的钱都给我治病了,但我不争气,花了好多钱,还是死了。我死的那天,妈妈哭得昏倒在这里,医生要救妈妈,妈妈不肯,妈妈跟医生说,宝贝囡囡没了,她也不想活了,爸爸怎么劝,她都不肯吊瓶,也不肯吃药。我守在妈妈身边,我好急啊,可是妈妈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想救妈妈。”

      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肥大的儿童病号服,不合身地耷拉在地上,像极了难看的囚服,而这里,就是关押它的监狱。它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生病,为什么要喝那么苦的药,为什么要吊那么毒的瓶,为什么要打那么痛的针,它只懂爸爸妈妈很爱它,只拼命责怪自己不争气,着急妈妈不肯治病,哪怕身死,被执念牵绊,魂也未消,走脱不得,时刻不离妈妈身边,它只希望,妈妈能好好活着。

      “你妈妈跟你,是一样的病吗?”

      它肯定的点点头:“医生说我的病跟妈妈一模一样,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可能就病了”。

      我心疼得伸出双手,轻轻摸了摸毛囊被毒坏的小光头,捧起它瘦得凹陷的小脸蛋:“囡囡,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姐姐,我叫陈兰婷,爸爸爱叫我婷婷宝贝,妈妈喜欢叫我囡囡。”

      “囡囡,你在这里这么久,也看得到我,应该懂姐姐也病得很重,姐姐被关在这里很多天了,暂时还不能离开病房帮你去找妈妈。但是姐姐会想办法,把你给妈妈的话带到,劝你妈妈接受治疗,可以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空洞的瞳孔里微微聚焦,刹那间有了光,它扑进我的怀里,裂开嘴开心地笑了,腐烂脱落的口腔黑洞洞,看得我心中难过。得到我的承诺,它不再多逗留,欢快地退回走廊上,扒在窗玻璃上朝我挥挥手,扭过头融入同类,重回地缚灵结伴游荡的状态。生死有别,生人与魂体本质上早已天人之隔,形同陌路,贸然接触,生气受损,极伤元气,最初企图附体我的老头魂体,是被袈裟环迸发的光芒击退的,而刚刚与囡囡短短几分钟的接触,抵御亡灵寒气入体,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如果不是舍利子的保护,我的安危堪忧。咦,不对呀,刚刚的火焰,颜色不对啊?赤红色的烈焰,在抵御地缚灵的寒气时,转化为暗黄色了!难道,舍利子并不止单一的火焰属性?躺回床上,被乏力和疲惫掩埋,刚刚的一切像是发了一场梦,久违的困意袭来,眼皮越来越重,我倒头便沉沉睡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13章 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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