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 隔岸》白攉

1、再遇

　　无锡的五月正是樱花吹雪的时节，一路走来漫天飞舞的樱花如梦如幻，浪漫至极。顾袅不紧不慢步入无锡第一人民医院，一路走来，周围的同事皆向他问好，别看他才有二十四岁，已经是帝国有名的“腺体”科学方面的专家。
　　“顾医生，这是院长让我送来的一个病人的档案。”罗本杰带着档案敲响了顾袅办公室的门。
　　“嗯。”顾袅脱下外套，换上白色大褂。
　　“还有，院长让你准备好，十分钟后跟随他一起查房。”罗本杰继续说。
　　顾袅穿好衣服后说：“把档案给我吧！”
　　罗本杰有些不满，他自认为自己在腺体方面的医学成就不差，而且在无锡第一人民医院待了五年，他以为腺体科的科长之位迟早是他的，没想到横空出世一个帝都来的顾袅。院长不仅将“腺体科”办公室给顾袅办公，还让他来打下手，让他怎么甘心，于是他就从院长给的众多病例中选择了一个接近绝症的病例给顾袅，他期待着顾袅出丑。
　　“小顾，感觉怎样啊！”秦院长热情地拍着顾袅的肩膀。顾袅虽然是个beta，但却有一米八五的身高，站在众alpha之中也毫不逊色。
　　“多谢秦院长抬爱，还不错。”顾袅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
　　“我让你挑选的病人案例，你挑选了吗？”秦院长又说。
　　“挑选？”顾袅看了一眼罗本杰。罗本杰心虚，眼神躲闪，顾袅了然，他笑了笑，将手中的案例本举起示意一下。“挑选了。”
　　“咦？果然年轻人就是有胆魄、有追求啊！这个病人可让我们头疼！能活这些年真是奇迹。不说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秦院长看着顾袅手中的案例本笑得开心。
　　顾袅推了推眼镜，掩饰眼底的不耐烦。自从他研究出能够抑制Omega抵抗alpha标记的β药剂时，便备受帝国推崇，甚至一夜爆火，就很少有人用不善的眼神打量和算计他。“嗯。”
　　秦院长虽然年过五十，但经常锻炼，心态又好，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看起来才三十出头。不一会儿，秦院长就将无锡第一人民医院腺体科大致情况给介绍清楚。
　　“这就是那个病人的病房，小顾啊！以后这个病人就交给你了。”秦院长语重心长地说。他双手背在身后，率先走进了病房。
　　病人窝在被子里，看起来小小的一只，一度让顾袅以为对方是Omega。
　　病人的保姆正给病人擦洗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这只手苍白、纤细、修长，但整只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秦院长您来啦！少爷昨晚疼了一整晚，现在才睡下。”保姆见到秦院长，推了推正在熟睡的病人。
　　“嗯，你不用叫醒他，让他睡着吧。他昨晚的身体情况我们已经掌握，他醒后，你让他别担心，积极配和治疗就好。这位是顾医生，是从帝都来的专家，以后也是他的主治医师，他的情况我们会时时跟进的。”秦院长将顾袅介绍给保姆。
　　顾袅有些惭愧，罗本杰今天才把病人档案给他，他还不知道病人情况。“嗯，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就在这层楼的最尽头。”
　　保姆连连点头，“哎哎。”
　　就在他们准备出病房的时候，被窝里的人睡眼朦胧钻出被子。“秦院长。”
　　顾袅走在中间，他一听到病人的声音就乱了心神。他僵硬地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人——顾荆时。他回想起以前的顾荆时，张扬、霸道、不可一世，他从未看过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小顾啊！不对，今天有两个小顾，你醒了，腺体还疼吗？”秦院长笑眯眯地说。
　　“嗯，秦院长，好多了。”顾荆时苍白着脸，气若游丝地说。以往圆润的脸。现在瘦成了瓜子脸。
　　顾袅耳鸣，他本能地跟随秦院长移动。
　　“小顾啊！这位是顾医生，以后你的主治医师。”秦院长介绍道。
　　“嗯。”顾荆时偏过头就撞入了顾袅的眼眸，冷冷的，他一下子就慌了气息。他将视线往下移，看到顾袅左边的衣袋里别了一朵蓝色薰衣草，勾起了过去酸涩的回忆。曾经他在顾袅的衣服上闻到薰衣草的味道，便命令家里人把所有洗衣液换成了薰衣草气味的。他穿着薰衣草味的衣服在顾袅面前招摇过市，姿态高傲，逼迫顾袅做出评价，没想到换来的是顾袅更加的厌恶。
　　顾荆时酸涩地低头，掩盖眼眶中的泪水，他语无伦次地说：“顾……顾医生。”他还是没有喊出那个名字。
　　顾袅愣愣地看着顾荆时，乱了多年锻炼出来的定力，心烦意乱，频频走神。
　　“小顾，你们认识吗？”秦院长问。
　　顾荆时抢答道：“不认识，秦院长，我怎么可能认识顾医生这么优秀的人呢？”他回答的时候，眼眶湿润。他还记得多年前顾袅曾对他说过他很恶心的话。
　　“认识。”顾袅吞咽口水，他喉结上的痣随着他吞咽口水而上下滑动。
　　“啊！呵呵。”秦院长看着别扭的两个人，笑了笑，觉得一切都像是上天注定好的一样。说不定顾荆时的病会有所好转呢？
　　从病房出来，秦院长说：“小顾啊!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但这个病人的求生欲望低，我希望你平时能够多照看他一点。”
　　“嗯。”顾袅心乱如麻，他有太多话要问，但又不知道从那里开始问起。
　　“他的病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袅问。
　　“是从八年前开始的。当时送的来的时候就气息奄奄，差点一命呜呼了。”秦院长唏嘘道。
　　“八年前。”顾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喃喃自语道。八年前他高考结束后就离开了顾家，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和顾家任何人联系过。没想到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腺体受损。刚才他匆匆一看，顾荆时的腺体受损很严重，伤口很深，还发炎灌浓，普通药物很难治疗。
　　一回到办公室，顾袅立刻翻看手中的档案，就连中午所有人都去吃饭了，他还沉浸在顾荆时的病案中。
　　“顾医生好认真啊！不亏是帝都大学的高材生。”门外的Omega护士花痴地说。
　　罗本杰愤愤不平，“我看你是看中人家的长相了吧！”
　　“罗大炮，你不会是嫉妒吧！顾医生比你年轻，比你帅气，还比你有能力。”那个Omega回怼说。
　　“我嫉妒什么？他一个beta，而且我一贯不屑于只看颜值，我们看的是实力好吗？不要那么敷衍。”罗本杰气急败坏地说。他觉得自己是alpha就应该高高在上，将那些beta踩在脚下，而他现在正在一个beta手下讨生活，何等屈辱。
　　秦院长一出来就看到几个人聚集在顾袅的办公室门前。“做什么？重症监护室都没有人值班，你们倒好跑到这里闲聊。”
　　“走，走快走。”小护士赶紧拉着自己小伙伴跑走了，罗本杰摸了摸鼻子讪讪回到自己的岗位。
　　秦院长看着低头翻看文档的顾袅满意地点头。
　　看完顾荆时的所有档案，顾袅疲惫地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他将顾荆时这八年每一次病发的情况、用药情况、心理状态等逐一了解。
　　顾袅发现基本上每个月顾荆时都会被腺体坏死所带来的神经抽搐折磨着。
　　腺体是alpha生命的一半，腺体受损相当于失去了半条命。
　　顾荆时的腺体，当初受伤的时候，伤得很深，差不多有五厘米，触及到了他的神经系统，所以医院边很难给他安装仿生腺体。
　　因为腺体是不可再生的，所以伤口难以愈合，便成了腐肉的温床，导致顾荆时基本上每个月要来医院一次，把腺体处的腐肉给刮掉。
　　腺体本就敏感脆弱，难以想象当时顾荆时会有多痛，真不知道这八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哎。”顾袅觉得自己应该恨顾荆时的，恨顾家的一切，但看着如此脆弱的顾荆时，不自觉地心软了。
　　顾袅不自觉地走到顾荆时的病房外。
　　顾荆时虚弱半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枝桠上的枯叶。
　　保姆端着碗，含着泪，试图劝他多吃点饭。
　　顾荆时软软地说：“顾妈，我吃不下了。”
　　顾妈眼中含着泪，她从八年前就开始照顾顾荆时。她一直心疼这个爹不疼妈不爱，还满心满眼都是心事的少年。
　　顾妈只能作罢，“哎，少爷，那你休息一下，我去把碗洗一下。”她一出门就看到了顾袅。
　　“顾医生，您来啦！”顾妈很惊讶，现在是午饭时间，医院这边应该没有医疗项目安排，但顾医生却跑来看病人的吃饭情况，真是太敬业了。
　　“嗯，我来看看。”顾袅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他胃口怎么样？”
　　“一直都不太好，哎，之前我做混沌他还能多吃点，但现在吃了两三个就吃不下了。” 顾妈担忧地说。
　　“他家里人呢？”顾袅皱眉说。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少爷病得这么重，他家里面却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这都多少年了，真是铁石心肠。”顾妈吐槽道。
　　“怎么……”顾袅不敢置信，在他离开顾家时，顾荆时已经订婚，而且顾荆时的妈妈当时也很溺爱顾荆时，顾荆时生病她们怎么可能不来看他。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荆时听到顾妈和顾袅的谈话，紧张得攥紧了拳头。他问：“顾医生，有什么事吗？”
　　顾袅硬着头皮走进病房，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难以像其他普通病人和医生的关系来对待顾荆时。
　　没错，顾荆时是顾袅的哥哥，虽然他们毫无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