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不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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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八，是为破日，万事不宜。不过文昌县的沂南王府似乎并未顾忌。整个王府都是喜气洋洋。城里的各街各巷亦是布置得红红火火。天蒙蒙亮，主街道的两边就挤满了黑压压的群众，都是来看青云县主出嫁。
文昌县打了两年的仗，早已是满目疮痍，城中百姓生活亦是困苦不堪。如今难得有喜事，这不大家都一窝蜂地赶早出来凑热闹。
吉时已到，敲锣打鼓声阵阵轰隆，独孤远带领着的接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行至沂南王府前。
新娘子一现身便惊了所有人。一身凤冠霞帔尊贵无比，容颜虽被藏在了大红色的盖头下，但依然看得出风姿绰约的身形。独孤远心中亦不由得暗暗赞叹。
“这青云县主果然是绝世佳人。梁王殿下这下可有艳福享了。”
八人抬着的火红花轿从沂南王府出发，徐徐经过红妆满路的主街。
坐在里面的新娘子，缓缓掀起头顶上的红盖头，露出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
沐黎稍缓了一口气，抬手推了推头上的凤冠。
“好重。”她低声抱怨了一句，忍不住张口打了一个哈欠。
昨日和杨鸢杜桥两人为了今日的计划商量了一晚上，整宿没合眼。早上又匆匆忙忙和杨鸢换了服饰，基本上都没停下过。
这会儿难得有些空隙，睡意蓦地涌了上来。
不过现在绝非打瞌睡的时候，沐黎摇了摇脑袋，在脑中又把昨夜和那俩人讲好的计划过了一遍。
替嫁杨鸢，一则是为了让杜桥能趁着早上接亲的混乱中将杨鸢救出去。
二来沐黎也很想亲自确认一下那位梁王的真面目。
这样想着，沐黎悄悄从袖口中摸出一块白色的绢巾，慢慢地打开，里面包着一颗猩红色的药丸。
这颗叫春花醉的毒药丸，是杨鸢特制给梁王的。可使其全身麻痹一炷香的功夫。
只是……沐黎脑海中回响起杨鸢的叮咛声。
“殿下，那梁王亦是精通毒药之人，要给他下毒怕是不容易。恐怕只有趁其豪无防备的时候才最易得手。”
毫无防备之时……沐黎秀眉轻蹙。杨鸢那张满是红晕的脸浮现眼前。
“臣女原是想在洞房之夜时用……”
洞房么？沐黎轻嗤一声，抬手扶额。
应该不至于到这一步。实在不济的话，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
赤金匕首被自己的身子捂得微微发烫。
想到赤金匕首，沐黎的双颊染上了两片薄红。她轻叹一口气，目光停留在那白色绢巾的一角，两朵紫色的杜蘅花亮得刺眼。
“答应我，不许对我以外的男子做这些事情…”
她似乎又听到了这块绢巾主人清冷的声音。
一阵微妙的惆怅袭来，沐黎的心好似揪成了一团。
也许这一次要失信了……不知他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沐黎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把药丸包裹好了，揣入衣领中。她小心翼翼地掀起轿帘一角，往外偷瞥了一眼。
街头人声鼎沸，似乎全县城的人都集中了过来。这个千疮百孔的地方，不知今日会血流成河，还是重归安宁？
这一切都要指望杨鸢和杜桥了。不知他们是否已经顺利出逃？
沐黎强压着心中的不安，重新披上了红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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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萧蘅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五感似乎亦被抽离了身子，竟然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只是在一片混沌之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不知所向何方。
渐渐地前头似乎露出了一点零星的亮光，他勉强着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一张秀美绝伦的脸。
带着娇羞青涩的表情，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
这朵带刺的玫瑰，只有他闻过她的芬芳。
当他一次次贪婪地把她的双唇含在口中，轻啄深吻的时候，她就会露出楚楚可怜的神色。她原以为这般讨饶服软的样子他就会停手，但却不知这只会让他更加疯狂地想把她占为己有。
忽然心口一阵剧痛，眼前蓦然大亮。
“公爷醒了！”正是沈蒙的声音。
萧蘅捂着阵阵发痛的胸口，挣扎着坐起了身来。
“我这是……？”喉间一股淡淡的锈铁腥味，萧蘅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公爷昨夜里昏倒在马背上回来的。可把属下吓死了！”沈蒙平日里也算是极为稳重，但说到这里，亦是心有余悸，面色戚然。
“耿将军派了郎中看过了，只是说劳累过度。公爷睡了整整一夜，面色还是这么苍白，属下还是叫郎中再来瞧瞧。”沈蒙端了一杯茶盏，小心翼翼地给萧蘅递了过去。
“不必。我没事。”萧蘅深呼了一口气，在胸口轻揉了一下，话锋一转，“军中现下如何情况？皇太女走失的消息……可传出去了？”
沈蒙等他一饮而尽，接过空茶盏，回道：“并未传开。只有耿将军和他最亲近的几位副将知道。公爷可是去寻皇太女殿下了？”
萧蘅却不接话，眉心紧锁。断情蛊果然阴狠无双，只要想到她，那疼痛就措不及防地袭来。
“耿将军呢？”他只得先岔开了话题。
沈蒙微微一怔，回道：“耿将军在军帐中呢，昨夜先锋营里的一个百夫长，孤身夜闯文昌县，救出了青云郡主。方才带着那郡主逃回了营中，说是——”
话音未落，却见萧蘅披上一件外袍就下床往屋外走去。
“公爷！公爷！你慢点啊——”沈蒙急吼吼地叫嚷着，紧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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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将帐中，传来阵阵的草药香味。一位身着黑衣的女子坐在帐中央，周围都是各式草木环绕。
“县主，这乌草和蔓荆可是相克之物，老夫行医数十载，可从未将这俩物放一起用啊。”说话的是一位胡子花白的驼背老汉。
“赵郎中，青云县主师从药王谷，医术绝对是信得住的。”正是杜桥的声音。
“可是…讲到底这位县主也是叛军的人，到底能不能信的过呢……”一个身材高大，身披铠甲的络腮胡子说道。
离他不远处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神色痛苦不堪。他身上盖着半条薄毯，而一双腿却曝露在外。只见膝盖以下都是血肉糜烂，竟无一处好皮肤，那满腿的烂肉散发着恶臭的气味，周围也鲜有人靠近。
“成副将，让老子试一试就得了！”那男子开了口，众人这才纷纷向他望去。
“反正老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熊样。小县主，你若能救我最好，若是不行，就给我一剂利落的毒药，给老子一个爽快！”那中年汉子支撑着坐了起身。
“将军！”杜桥赶忙扶他一把。“县主，俞将军的腿…还有救么？”他转头向杨鸢望去。
杨鸢拿起两株草蔓，来到俞飞龙的床边。
“俞将军，你且忍着点。”她说着，将手上的两条草蔓紧握在手中，用力挤压。不一会儿，蓝白色的汁水从她的拳头中溢了出来。
“嘶……”那草汁落到俞飞龙的腿上，痛得他忍不住轻哼了一下。
俞飞龙为人勇猛刚毅，平日里冲锋陷阵负伤累累从未吭过一声。即使是被连云寨的毒浆折磨得生不如死，却是连一声哼哼都没有。
而今日才被那么一丁点儿的草汁滴到，就被痛得哼出了声来，看来这解毒过程可是够呛。众人都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
正想着，忽见杨鸢展开手掌，将捏碎的草药径直往俞飞龙膝盖上覆去。
大家都忍不住扭紧了眉头，有些人甚至眯起了眼睛。
俞飞龙张大了嘴巴，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真的不痛了……”半晌，他才开口。
只见杨鸢玉手所到之处，脓汁迅速干结，不再渗出血水。
“俞将军，这连云寨的毒浆虽厉害，不过伤不了筋骨。只要把这层腐肉去了，重新长出新的肉，这双腿便没事了。适才我用的乌草和蔓荆两味主药，等会儿再给把其他的药材调配进去，涂抹七日应该就会无碍了。”杨鸢从容说道，站了起来。
“将乌草和蔓荆搅碎了混合起来，涂抹在身上，便可防那毒浆。今日文昌县里有喜事，大队人马都去送亲了。可是进攻的好时机。”
众人面色各异，议论纷纷。似乎没人敢拿定主意，最后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一个两鬓斑白的高瘦老者。
“大将军，您看这……”成思危抬手搓了搓自己的络腮胡子，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他本不太相信眼前这位娇小娘儿，但适才见她没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折磨了俞飞龙一个月的腿伤治好了一大半，心中对这位药王谷的传人立马肃然起敬。
那高瘦老者便是统帅西南军的耿忠铭将军。在军中声望极高，虽已年近花甲，但依然精神矍铄，风采不减。
他一双尖锐的鹰眼看着杨鸢，缓缓开口道：“青云县主出自文昌县，如今倒是献计让我等去攻城。难道你对你的族人竟没半分顾念之情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安静了下来，只有杜桥一脸紧张地想要开口，却被杨鸢抬手制止了。
“耿将军。我献计于你们，不过为了给我南蛮族挣条活路。二年前家父因受奸人陷害，无故起兵，害得我族人这两年饱受战乱之苦。这场无谓的战争，是该完结的时候了。”
“县主要如何完结？”耿忠铭声音高扬。
杨鸢亦不惧半分，只朗朗道来：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耿忠铭眉心微动，语气稍缓：“县主若是能说服他们，自然是好。但若是不成，县主怕是会被冠上叛徒的称号，成为你族人唾弃的对象……”
杨鸢淡然一笑，“悠悠众口，谁爱说什么便去说吧。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护得我族人的周全。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
“好！”耿忠铭轻击双掌，赞叹不已。“县主这等胸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杨鸢有些害羞地低垂下头，小声说道：“这些都是从殿下那边学来的。”
众人皆是瞠目。忽听得门口传来一记声响，却见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单手撑在门边，面色苍白如雪，嘴角一抹殷红甚是刺眼。
“殿下……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不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