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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缚魂铃 ...

  •   月影西斜,昆仑山前刚下过一场细雨。

      山脚边一处不太起眼的木屋院落此刻仍点着几盏亮灯。

      三个仙门来客脚步匆匆,踩着泥点跑到院门下面整理沾湿的衣裳。

      “爹,咱们千里迢迢御剑千里而来,这青老板真能救得了哥哥吗?”粉衣少女声调柔柔,尾音夹杂一丝娇俏,一听就是千恩百宠的娇养小姐。

      商誉正掸去肩上水珠,看了一眼面前粉衣似芙蓉的小女儿商知诺,明眸皓齿,宛若山间零落的灼灼桃花般充满春日朝气,才豆蔻之年,便已亭亭玉立。

      “知诺,你就别担心了,爹不是说了,这青老板欠咱一个人情呢。”一旁整理发丝的绿衣女子开口道。声线带着几分蜜果甜味,更添几分娇柔。

      商誉扫过一眼大女儿商余音。
      眉若远山黛,一双眼美得摄人心魄。顶着“九州第一美人”的名号,对未来夫婿挑剔得要命,双十年华仍未出嫁。

      商誉轻叹一口气,沉了沉眉头,低声道:“进去吧,好不容易约到的面谈时间。”
      “有那么忙吗?这昆仑杂货铺看着一个人都没有啊。”商知诺直言道。

      三人进入昆仑杂货铺。
      院落中,各色稀有灵植自由生长,刚落了雨的缘故,泥土混着青草香气,让人闻之顿觉五感清明。

      再走近几步,便是那六层楼高的木屋,背靠着巨大的万年古树,与那古树共生着直顶苍天,肆意蓬勃。

      商誉跟着周掌柜后头进了木屋门内,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女儿,肃然着脸,神情晦暗。

      这铺子外间看着不大,进入里头却是别有乾坤,一眼甚至还望不到边际,里面竟摆放着上天入地的如此之多罕见宝物。

      商知诺进门后瞧见满屋子的天材地宝连连赞叹,饶是她生于修仙名门大族已经见多了稀罕物什,仍只觉满目惊奇:“这回哥哥真的有救了!爹,对吧?”

      昆仑杂货铺的规矩商誉是知道的,铺子虽开在人间昆仑山下,做的却是往来三界的生意,只要给的“价钱”合理,那么青老板来者不拒。

      唯一条规矩难破:生死由命。

      可他们此行却偏偏是为了救一个将死之人的命。
      商誉压下心中躁郁,也没回答小女儿的话,只低声道:“先上楼吧。”

      周掌柜将三人引路至三楼议事房。

      房间不大,珍稀灵植爬满了墙壁与细小缝隙,三面环绕木窗,几张木椅,一张简简单单的沉香木书案摆在窗前。

      灯点了许多盏,照得满室通明。
      独独书案前的灯却略有些昏黄。

      虚虚实实地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那边,侧对着他们。
      那男人正抱着一只黑白色的毛球抚摸着,房门被人推开仿佛毫无察觉。

      “老板,商岛主到了。”周掌柜提醒道。

      那人闻声并未回头,伸手挠着毛球的身子,只淡淡应了一声:“嗯,你下去罢。”
      声音有些轻微的沙哑,听着像是天生如此。

      周掌柜点头退开,合上房门离去。

      房间瞬间针落可闻。
      书案前放置的待客椅子有四张,可那老板并未开口让他们三人落座。

      商誉上前作了一揖,讨好一般笑道:“青老板,一别百年未见,近日可还好?”

      “喵。”
      那人手下挠着的黑白毛球原来是一只猫儿。
      “无所谓好与不好,”他停顿了一下,抚猫时袖口滑落,看见手腕上系着的铃铛,这才接着说道:“商岛主,坐吧。”

      商誉自是欣然上前几步落座。
      商余音和商知诺却不敢坐下,只堪堪跟在父亲身后,隔了半步。

      商余音这才将那人看清了些,虽只有侧脸,足窥其貌令人惊艳,一袭深黛蓝色衣袍衬得皮肤皙白,通身的气质慵懒中带有一丝倦怠感,明显待人疏离。

      可若说是青年,这乍一眼瞧着年龄也着实是小,但释出的气场绝非常人,毫无少年的稚嫩。
      她心下讶异,这人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那般糟老头子商人模样。她捏了捏手心冒出的汗湿,刹时感到心跳都快了些许。

      商誉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抬眼瞄到青老板手腕上绑着铃铛的那根五色锦绳,令他瞬间又回忆起百年前,那第一回遇着青老板的画面。

      他一如现在这般抱着一只小猫儿,神色清淡地对他开口道:“此绳给你无用,留着也是闲置,卖给我,或者,若有任何想要的东西,自可来昆仑山下寻我。”

      末了,他还闲闲补了句:“一时还想不出有什么想要的物什也不着急,时日恒长,总会有的。”

      五色锦绳是一种喜爱附着的灵虫,生长于深渊地底,也因它只有维持锦帛色彩永不褪色这一点好处,对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大作用,所以极少被人捕猎。

      商誉也是偶然得之,竟不料会被青老板亲自找上了门。
      反应过来时,才后知后觉这锦绳对于青老板来说应是重要之物,他好像还在青老板这处得了一个人情似的,就此拖欠着了。

      商誉那时便庆幸地想着,这份人情难得,将来总要落实在最难的地方。

      但若想要救回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也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昆仑杂货铺不救将死之人这规矩三界皆知,从未破过。

      可他是为了救自己仅有的一个儿子,更是为了仙门振兴大业,想想还是张口了:“青老板,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是为了您在百年前所许下的那份应允。”

      “喵。”
      小猫儿细软的叫声适时响起。

      一只修长的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随之轻笑着抱它起身往窗边走了几步,将它放在了窗框边上。

      小猫儿乖乖地趴睡在那,长长的黑色尾巴垂直松落在窗框下,黑白相间的身子圆滚滚缩成一团,奶呼呼的,招人怜爱。

      青老板回身坐下,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对面的人倒去一杯清茶,启唇道:
      “喝一杯,昨日刚收的云落霜期。”

      商余音望着面前这人久久也回不了神,不再如方才侧身阴影笼罩,这下实实在在将人看了个清晰。

      貌似画中人一般,且举手投足间尽是悠然自若,气度全然不是世间寻常男子可以比拟。
      光影落在他身上几乎只是陪衬。

      商知诺揪着粉色袖子,悄悄侧头看向姐姐,却发现她姐姐盯着这青老板正在发呆,现下不知想到什么竟如此入神,脸颊居然还微微泛起红晕。

      “果然好茶。”商誉抿了一口清茶便赞不绝口。

      放下茶盏,商誉心下不停打鼓,自知要求多有过分,看对面青老板只喝茶不说话,更是不敢开口直言。
      “青老板,这五色锦绳用着可还满意?”商誉想着还是得先叙个旧,于是笑着问了句。

      对面那人看了一眼五色锦绳,像是在说与他毫不相干的事:“嗯,还行。”

      商誉顿了一下,心中有些凉意,他该不会猜错了,这绳子对青老板来说莫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那时从他这里要走也只是当下眼缘合适罢了。

      商誉琢磨着干脆把准备的词儿全说了,站起身朝对面深作一揖:
      “青老板,我等此行无奈,着实是走投无路。我儿命苦,他天赋高,自幼便以除妖降魔为己任,仙门中众位长老亦是对他寄予厚望,盼望他能带领我仙岛再登顶九州!
      或许是他年少气傲,为了保护过路之人,非要与那妖物拼杀个结果……”

      说到这,他抹了把涕泪,再接着道:“结果、结果就是落得个沉眠不醒的下场……”
      “此次前来,特请青老板相救……”

      “你说他保护过路之人是因为年少气傲?”青老板放下茶壶,问道。

      “那臭小子心善,却不懂世间第一要义乃是自保,再去言说其他!”商誉显然还是有些气愤,他深觉儿子意气用事。

      青老板端茶一抿,无波无澜地看向他:“你能保证他若是再遇上这种事会换一种处理方法?”

      商誉闻言怔愣,青老板这是同意救他儿子了?随即欣喜不已:“会的!死过一回的人定比常人更加惜命!他会改的!”

      “他的想法,岂是你能说了算?”青老板闻言却是勾唇笑了,骨节分明的长指放下茶盏。

      商誉听他这么说,有些无奈锁眉,可还是咽下了一口气。

      几番思量说服自己别急,那一条小小五色锦绳算得了什么呢?昆仑杂货铺通行三界买卖,想要什么东西没有?就算现在翻脸将五色锦绳要回来,怕是对方想也不想就能扔回来。

      对方是商人,商人最重利。所谓利,内意就是“非等价交换”。

      “青老板说的是,说的是。”商誉连连点头,拉过商余音推到前面,将话头一转: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介绍,我这女儿自小听着昆仑山下的传说长大,对您可谓崇拜有加,一直希望能进入咱们铺子里,打打下手,做做帮工,如今长大了,也是时候该出来锻炼锻炼,方才在楼下见着铺子里人手也不太多,您看……”

      “您看合适的话,不若留下小女在此做个帮手?”

      商誉深知自家女儿商余音的美貌冠绝九州,她早在及笄之时便已有了“九州第一美人”的称号,亮相宗门大会总有数不尽的弟子拜倒裙下,各大仙门求娶之人比洗剑池里的剑还多,只是他没舍得。
      可现在,没有舍不得。

      商余音被父亲忽一扯过没来得及反应,对上了那边看来的一双眼。
      那人微微抬眸看她,极漂亮的一双星眸。

      可却是那么冰凉。看她就像看一粒米、一把草、一张纸似的,疏懒又随意,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一扫而过。

      商余音顿时气血翻涌,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她的父亲是八大仙门之一的掌门人,世人见了谁不称呼一句“商岛主”?而她从小众星捧月,追随者如过江之鲫,只要她想要的男人,勾勾手指便会跪着求她多看一眼。

      她从未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待过。

      “那她呢?”青老板睨着商知诺问道。
      像是在菜场买菜时,对两颗长得差不多的青菜挑挑拣拣,考虑到底要买哪一颗。

      商誉老早就想好了,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到了一起:“青老板两个都收下吧!知诺虽刚满十三,却也该是懂事的年纪了……”

      “爹!”商余音猛然喊道:“您为何要——”
      她来之前经阿娘提醒过,为救弟弟、为了振兴仙门,她甘愿献出自己,可是并没有说要妹妹也一起留下,她还那么小!

      “爹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待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应,挺好!”商誉打断了她。

      商余音如遭雷劈,整个人震颤不已,连舌头都震麻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商知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隐隐感觉不太对劲,躲在姐姐身边,拉扯着姐姐身上那绿色的衣袖:“姐姐,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那一句问询像被人丢进了海里。

      “那好吧。”青老板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整了整衣袖:“随我下楼取药。”
      那语气,仿佛随口说着今天天气不错。

      商誉闻言喜极而泣:“哎!好……好的!青老板,感谢您!谢谢、谢谢!”

      *
      商誉早就安排门中弟子将他儿子带来,安置在山脚下的小镇上的客栈中。
      领着青老板直接就向客栈奔去。

      回首一看,那人慢慢悠悠,丝毫没有要去治病救人的样子,就像在闲逛似的。
      商誉心中急切,却也只得按下不表:“青老板,犬子便是在这间房中。”

      推开门,内间床榻上躺着一个死气沉沉的少年郎,苍白羸弱,怎么也看不出他曾经是个能与大妖相斗的仙门天才。

      青老板伸出长指一捏,指尖光华浮过,一粒冒着苦香的药丸显现,接着喂入了苍白少年的口中。

      才不过两息之间,少年竟已有了反应,眉目紧蹙,面染红晕。
      “奇儿!”商誉连忙坐在床边将人扶起。

      “呕!”却是吐出一大滩酱紫色血迹,混杂着不知名的幻彩妖鱼在扑腾着。
      青老板只将手一挥,数只妖鱼当即僵直在地,一动不动。

      商余音看得心惊胆颤,竟是养着如此凶残的妖鱼!这一年之中他们请了无数仙门医者,那些所谓医仙居然无一人诊出。

      “让他好好休息,过了今晚便能醒了。”
      声色清清冷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商誉和夫人感激涕零,就差下跪磕头:“青老板……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多谢相救……多谢……”

      商余音松出一口浊气,看着眼前的父母和弟弟,只觉胸口被人重重击了一掌般闷痛,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出。

      青老板也不知是从哪抽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起身:“我今晚会在这里待你们儿子醒来再走。”

      “好!好!”商誉连声应下,眸色一转,拍了拍商余音道:“余音会留在房中照料,青老板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商余音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浅淡的眼,手足无措地垂眼道:“那、那我留在这照料三弟。”

      一夜过去,刚到寅时。

      商余音守着一整晚终是有些累了,打了几个呵欠。
      随手拿出几片茶罐内的白茶叶子,放在指尖折叠,频频看向窗边靠椅上那人,见他放下书,正看着左手腕间的墨玉铃铛。

      商余音瞥见那铃铛似乎是在发光。

      她胡乱扯着手中茶叶,心绪着实烦乱的很,父亲将她和妹妹一同送给了这个男人,她们算什么呢?算是妾吗,不对,他可有妻子?没听父亲提过……

      本以为店铺老板会是肥腻老头,却不料是个清冽疏离的画中仙。

      可世间分明传说昆仑杂货铺已存世千年之久了,父亲曾说那人是个堕仙,他莫不是真有那么大年纪只是面容显小?

      “那个方向是何处?”对面那人看着窗外问道。

      “啊?”她一怔愣,抬步往窗边走去看,道:“那边怎的在亮红光?”
      “方才御剑来时也没太注意……对了,那里好像是玄寅仙门!”

      “姐……”床上少年转醒,嗓音听着虚弱又嘶哑。
      “你醒啦!”商余音连忙奔至床前。

      “青……”她正要转头去喊青老板,却发现房内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青老板,青老板?”

      “人呢?”

      再跑去窗边一看,只看见一道残影滑过将要破晓的苍穹。
      他飞身而去的方向,正是玄寅仙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缚魂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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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渡魂》就快要完结啦!以下接档文: 《恶毒女配的诛神之路》 【清尘脱俗黑心莲女配VS狂傲不羁天神男主】 【病娇女配x疯批男主】 她穿书了,穿回上辈子她死后的那个世界。 *狗血,相爱相杀~比较疯。 请大家多多收藏~么么么-3-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