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上元灯节,又一个好天气。朗朗的星空下,凡间灯火如星。涧月正和清弦、吟笺准备出门,三个人一行,在路上见到许多熟人,彼此打了招呼。

      “今年的天气很不错。”吟笺笑嘻嘻地拿着一串糖葫芦,“还是糖葫芦好吃啊。”他添添嘴唇,完全没有形象。

      “笺一点气质都没有,真的,别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怎么我们俩凑一起就这么别扭,啧啧。”涧月一边糗吟笺,一边躲避吟笺的攻势。吟笺轻轻一弹,一枚山楂裹着鲜红的冰糖就向涧月的身上招呼过去。涧月闲闲一闪,那山楂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记,吟笺又弹了一枚,再一枚,最后一枚,那仅剩的四个都成了武器打向涧月了。涧月左闪右避,“哈哈,一个都没中”,他得意地看着吟笺,吟笺却白了他一眼,“切,你仔细看看吧。”说完把剩下的木棒随手掷到了一个巷子里,一个人影从那个巷子里一闪而过。

      “吟笺——”身后传来涧月暴怒的吼声,“刚才还说我没气质,看看现在,到底是谁没气质啊?”吟笺做无奈状耸了耸肩,清弦轻轻笑出了声来。涧月吼完,看着身上那个触目的“唇印”,只能摇头了。“亏他想得出来。”涧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四个被红色糖浆包裹的山楂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个唇印的形状,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风流后留下的罪证了。

      清弦随身取出了手帕,使劲擦,但那力道很强,颜色完全印在了涧月的衣服上,根本别想擦掉。“没关系,这正说明了我的风流不是么?呵呵。”他握住了清弦的手,清弦微微红了脸,有女儿家的娇羞。涧月低头吻了他,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喂,你们两个够了吧,还不快走,今天江上有游船灯会。”吟笺在前边召唤道,两个人相携走向江边走去。今天的涧月特别温柔,而且,主动,清弦有些迷惑了。

      待到了江边,已经是人头攒动,涧月和吟笺好不容易挤上了堤岸。江上艘艘游船挂着彩灯,把江面照射得流光异彩。“我有预定了一艘,跟我来吧。”

      三个人来到码头上,那里已经有一艘花灯船停靠在那里了,船上,赫然有一个熟悉的人,“壶歌,你怎么在这里?”涧月搀扶着伤势刚愈的清弦上了船。吟笺隔了踏板,直接跳上了船。

      “船家开船。”吟笺叫道,然后径自在壶歌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涧月和清弦都没有进入状况的傻样,吟笺笑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壶歌一直旁观着,没有说话,对涧月和清弦笑了笑,继续喝酒,他喝酒的样子十分可爱,喝一口酒就蹙一下眉头。一旁的吟笺观察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小弟弟,酒不是这样喝的。”吟笺提起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凑到嘴边撮了一小口,一脸享受的样子。眼光突然瞟到一边的涧月,吟笺坏笑了一下。他又喝了一小口,突然把脸凑向了身边的壶歌,直接凑上他的唇,用舌把壶歌的嘴撬开,浓烈的酒就这么灌进了壶歌的嘴里。壶歌还没有反应过来,涧月已经大踏步走到吟笺的身后,一把拎起吟笺往旁边的位置上扔去,硬生生隔开了两人。

      “喂喂,你这家伙有没有人性啊。”吟笺摸摸跌到板凳上时被弄痛的屁股,继续向壶歌那边抛去暧昧的眼神,壶歌对着吟笺笑,依旧是灿烂而童稚的笑容。涧月默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突如其来的愤怒是所为何来。清弦在一旁旁观着,仰颈喝下一杯,衣袖掩去了他嘴边的苦涩。

      吟笺见冷场了,用酒杯敲敲桌子,“来来,我们来喝酒。”提起酒壶,往各人的杯子中添酒,依然是沉默的,吟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谁都不愿意开口,气氛再次僵滞。吟笺也不再说了,三个人之间的气流不寻常,不是他能插上一脚的。干脆提起酒壶,一个人跑去和船夫聊天去了。

      这边的三个人更加尴尬,清弦一直低垂着头,涧月远远看着江岸,只有壶歌一直在喝着酒,没有多言,但从他喝酒的样子看来,他心里的苦闷,亦是深晦难言。

      江上,船来船往好不热闹,涧月感觉呼吸好压抑,独自走到了船头,和吟笺一起聊天喝酒。壶歌和清弦两个人尴尬地坐着,壶歌看着清弦因为受伤而憔悴的脸色,笑了,“恢复得很快。”

      清弦抬眼看了看他,又再次低头玩弄手里的酒杯,过了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是一阵沉默,平时清弦对陌生人就不怎么热情,现在面对壶歌,他就更不自在了。何况他还不知道壶歌对他是什么用心,他更不能轻易露了底。

      壶歌没有什么心思,趁清弦心里冒过千百个想法的时候,他早把一壶的酒喝干了。壶歌起身去提船舱里的酒坛,终于只剩下清弦一个人了,他取出藏在腰间的纸包,纸包外面的一层被他手心的汗全弄湿了,他看着那个纸包,深吸了一口气,想打开,却因为包得太紧,只能用手撕。纸包撕开,里面那银色的药丸在星空下发着光。他告诉自己没有时间了,壶歌的脚步声已经近了,闭上眼睛,他张口把药丸含到了嘴里。药丸不大,在他的嘴里化了开来,他刚扔掉手上的纸团,壶歌已经提了酒坛回来了。清弦勉强对着壶歌笑了笑,然后很平静地走到前舱。

      涧月见清弦摇晃着走了过来,赶紧上去扶他。清弦口不能言,只能惶恐地看着涧月。只要一个吻,此生就可以了结了,不再有痛苦了。想到这里,他笑了,虽然还是痛苦的笑。他把嘴唇凑向了涧月,看涧月脸颊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温和的光,突然他又吻不下去了。对他这样温柔的人,他怎么可以夺去他的命啊!涧月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在犯罪,从前这么多的任务,这次,是他唯一一次的心软。

      壶歌看着前舱靠得那么紧密的那两个人,脸色一片凄然,突然,地上的纸团引起了他的注意。低头细看,他大骇,从腰间拔出了剑,飞过船篷向清弦刺去,清弦一口鲜血还没有喷出来,他又回身一踢,清弦整个身子飞到了船舱里,噼里啪啦酒坛子摔碎的声音,然后,“噗”的一声,清弦的血喷在了出来。

      涧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挽救不及,他一拐肘,把壶歌撞了出去,壶歌差点落到水里,幸好吟笺也及时拉住了壶歌,一拉一带,终于是险险在甲板上站住了。涧月刚要进船舱,壶歌又出手阻挠,壶歌的武功招数完全承袭自晴云,而晴云则是学自涧月,两人路数相同,虽然功力相差些许,但涧月此刻已经心乱如麻,出招便不严密。壶歌一心想护着涧月,不能让涧月接触到清弦的血液分毫,自是使出了全身解数,一时间高下难分。

      吟笺看了半天,知道此中必定有问题,看壶歌的架势,似乎把命都豁出去了,却又没有伤涧月分毫。虽然不能说壶歌一定是为了涧月好,但这种样子,必定不会是害了涧月。他也长剑出手,同壶歌一起对涧月一个,涧月渐渐招架不住了,他的气息开始紊乱,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终于,壶歌看准了一个时机,挑了涧月的剑,点了他的麻穴。涧月不能动弹了,壶歌松了口气,收起剑进了船舱。但是他没有靠近清弦,而是同清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清弦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衫,他见壶歌靠近他,他笑了,很苍白的笑脸。但是壶歌明白,他的笑是真心的。他的手握紧着拳头,心头不是滋味。

      “不必……愧……愧疚……”清弦咳嗽了一声,嘴角边流下的血都是银白色的,分外恐怖,这就是双生丸,双生双生,一丸两命,驰誉真的够狠,不论怎样,此丸入口,总须丧命。壶歌看着清弦苍白的脸,清弦的笑容在月色里特别安详,把他冷艳的美发挥到了极至。壶歌脱口赞道,“你真美。”

      “可惜……主人……他……看……不到……”清弦泛白的嘴唇吃力地蠕动着,困难的说出了一句话。他的眼看着当空的明月,他努力伸出手,碰触那清透澄澈的光芒,似乎是在与另一个世界做最亲昵的接触,他眯起眼睛享受他在人世间最后的一份美好。“能……在天上……同……他……在一起……”他笑着,多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这一刻,是他人间所拥有的最完美的时候。不必,再有什么牵挂了。解脱了的心,让清弦无牵无挂了,放弃了无意义的求生,他闭上了眼,手臂从半空重重地摔落,而表情就一如生前,但是眉间的忧郁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解脱的舒散。

      他,终于是解脱了。

      壶歌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呜呜地哭了,涧月虽然不能动弹,但眼角,也有一滴眼泪,慢慢地滑落脸庞。

      只有吟笺,闭上眼为清弦的死默哀了片刻,便笑了,因为他看出,清弦的死,反而是一种快乐。

      三个人就这么静默地站着,脸上的表情都是肃然的。

      船夫毕竟是行走江湖的,大场面也见过了不少,对死人这档子事儿也不在乎了。他把船摇到了岸边,三个人纷纷上了岸,看船夫凿沉了船,清弦就这么永远地消失了。

      涧月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刚才就一直放在了清弦身上。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还是接受不了,不是因为清弦是卧底,而是因为清弦是为他而死,那让他有负罪的感觉。他看向壶歌的时候,壶歌也正巧看向他,他皱眉,“该让我同他一起死,你不必多事。”他的语气很重,像一把锤子,重重敲在了壶歌的心头。壶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一把拉住涧月,“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是我杀了他?!为什么?!为什么?!”涧月面无表情,扳开他的手,径直走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是一种警告,警告路人不可靠近。而一路上的人真的纷纷让开,没人敢走近他,仿佛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一旦触怒,后果堪忧。

      壶歌看着涧月离开,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嘴角是弯弯的,他在笑,可是,发丝湿了,他是在哭。吟笺没有追着涧月离开,他看着壶歌,撂起了他濡湿的长发,看到了一双红肿的眼。吟笺掏出手帕为他擦去眼泪,但是壶歌拍开了他的手,转过头去,手背擦拭着眼角,抽泣的声音不断。

      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俩,吟笺回看那些路人,一脸痞笑。

      “喂,好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他扳过壶歌的肩膀,迫使壶歌正面看着他,壶歌清澈的眼睛里水润润的,吟笺同他对视了一会儿,放开了他,拍拍他的肩道,“没事的,他过阵子气就会消了。”壶歌点头,他勾着壶歌的背,正打算往回走。

      “我暂时先不回去了。”壶歌抬头对吟笺说道,吟笺一愣,但就这片刻的工夫,壶歌和他已经被人群分开了。吟笺刚想问他原因,壶歌已经远了,见壶歌对他挥手,他也只能让他走了。“这都算怎么回事啊?”搔搔头,他拿起从船上带下来的酒壶,喝了一口,把酒壶提在手上,他晃悠着脑袋开始唱起歌来:

      “人世几遭分合,你我良宵同度,酒醉了人不回,婵娟几时共,杨柳一枝折予君,何日能重逢……”

      吟笺唱着唱着,想起往昔,不禁感叹,渐渐哽咽了声,不唱了。提起酒壶就往嘴里猛灌了一通,呛到,又猛咳了一阵。周围的人依然是一脸的喜庆,难得的庙会,难得的灯节,对他居然就这么结束了。吟笺摇摇头,到了酒店又去打了点酒,一路晃晃悠悠醉着回去了。

      记得是谁说过,寂寞的时候,任凭你酒量再好,都是要醉的。这句话还真是没说错。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