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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   清早,涧月照例去练剑,屋里,清弦对着一本册子在发呆。那册子的封面上书着四个大字“平云剑法”。他从第一页翻到最后,又从最后翻回到第一页,来来回回。

      突然,窗外穿来了轻轻的石子敲击声,他惊起,打开窗,一个人影飞到了他身后站定。他仔细看了看窗外,确定没有别人了才小心翼翼地关上窗。转身,是那个蒙着面的男人。他跪下给那男人行礼,男人轻轻哼了一声,把手伸到了清弦面前。清弦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意思他明白,取了桌上的剑谱,立刻恭敬地奉给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笑了笑,“做的不错。今天开始我要闭关,那里你知道该怎么办吧?”声音很威严,清弦跪在冰冷的地上,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赶紧答是。黑衣人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临走是摸了摸清弦的脑袋,然后同来时一样,飞了出去。

      清弦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消失在屋顶上的那个身影,说不出的寂寞。头发上还有他留下的皮草的味道,从小闻到大,他从来都是贪恋这味道的。笑着看窗外,虽然什么都没有了,但那人依然在他脑海盘旋不去。

      远方穿来了卖艺的歌声,“咿咿呀呀——”,胡琴的声音正配了这万物凋零、一派萧索的冬天。树枝上,两只麻雀并肩靠在一起,互相依偎着,似是在谈情说爱,完全无视于外界的寒冷。

      那对鸟儿就在清弦的视线里,清弦看了许久,一行清泪怎么也克制不住就流了下来。哭声越来越大,鸟儿被吓得从枝头惊起,妆容早已模糊,诸般颜色在他脸上和成一片,可却比不上此刻他心里的滋味那么的复杂。

      屋顶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但清弦没有听到,他的世界此刻都被哭声侵占了。

      “啪嗒——”水滴敲击瓦片的声音,很轻,只有屋顶上那个人听得到。那个人的眼带着月牙似的笑,但是,月牙边挂着的星星,告诉了天地,他,也是痛的。

      世界上有不同的滋味,但为爱而痛的滋味,只有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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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下,一片鸦鸣声,“呀呀——”,叫得人心里发寒。涧月到苦丁山顶的时候,正见壶歌被一群人围住。但壶歌毫无惧色,似乎是等了他很久了,见他终于出现,壶歌吹了声口哨。

      “我知道你会来的。”他笑了,把月光变柔和了。涧月也笑了,“让你久等了。”飞进来到圈子的中央,与壶歌靠着背,环顾着四周的凶神恶煞。

      “先解决这些喽罗?”挑眉看身边这些人,个个如狼似虎,恨不能把他们两个生吞活剥了。涧月嗤笑一声,就凭他们,不过是人多而已。不过,究竟为什么要挑这些家伙出山?他略有疑惑,对身后这个人,他实在不了解。

      “你说呢?”似乎毋庸置疑,想好好说话,这些人都是障碍。“好吧,虽然我不喜欢做无本生意。”涧月没有犹豫,当下就长剑脱鞘,周身充满了杀气。那些小喽罗们明明害怕,却还要硬着头皮上前。

      “想创造奇迹?”的确,如果能打败他涧月,他们就真的成武林的奇迹了。“不过,可惜是妄想。”涧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痴人,他们已经摆好了架势,就等着大干一场了。涧月吹了声口哨,“上吧。”但在他身后的壶歌却没有任何想出手的意思,“我只负责旁观。”

      “哦?”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涧月觉得有趣,他提剑飞身向那些小喽罗。

      仿佛还没有开始,没有血光,没有嘶吼,没有声响,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涧月收起剑的时候,除了壶歌,没有人再站着了。壶歌先是低低地笑出声,渐渐抑制不住,便放声大笑,惊起林中无数鸟雀。

      不懂面前这个男人所有的行为,涧月只能生硬地陪他笑。涧月的笑是干涩的,他自己也觉得无趣,收起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涧月看着壶歌问道,“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我是晴云的徒弟。”一语惊人,涧月听到晴云的名字,霎时脸色发白。“你果然和晴云有关。”回想壶歌所有的行为动作,都同晴云那么相似,果然他们的所料不差。

      猜测着壶歌的来意,涧月问道“你是来为他报仇的?”这次轮到涧月笑了,震得树枝晃动,有些太脆弱,甚至折断了。

      壶歌平静地看着涧月,看他痛苦的样子,壶歌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不,师父从来没有恨过你,反而一直觉得愧疚。”

      想起他的师父晴云,壶歌眼眶有些湿润,他是师父唯一的亲人,也是他亲手将他的师父埋葬的。他的所有言行举止,都是同师父的无二。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在缅怀师父啊。壶歌脸色凄然,涧月想起故人,都不得不喟然长叹。

      “那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此刻的壶歌在寒风里显得很瘦弱,如果不是他在江湖上闯出了点名声,涧月简直要以为壶歌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晴云,也是那么柔弱纤细的人,不过,晴云在他爱的人面前,却是那么勇敢。而他涧月,却没有那样的勇气,他不过是默默地旁观并且毫无表示。

      月牙儿冷冷的散光,把壶歌的脸色照得有些阴郁。“我来完成师父未完成的事。”他笑,顿了一下,壶歌大声地对涧月说道,“我要代替他来爱你!”涧月猛地听到这句,抬头,瞪大了双眼,看进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

      “这也算是报仇的一种方法?”太可笑了,代替晴云来爱他?爱他这个杀了晴云的男人?这孩子,他知道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可以这么想。”壶歌低头把弄着他腰间的佩剑,许久,才抬起头来正视涧月,“难道你怕爱上我?”

      被他这么直白的问法惊到,但是,涧月毕竟是涧月,克制并冷淡地答道,“你还没有这种本事。”

      “这可说不定,你没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壶歌笑得爽朗,月牙似的眼让人打心底感觉舒服。

      “我为什么要让你试?”涧月被他吊起了兴趣了,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壶歌。

      “我能接你十招以上,你信不信?”对上壶歌的眼,涧月愣了一下,他是在向他挑战?难道他不知道,在这江湖之上,除了笺,还没有人能接他十招的么?

      不,从他那么笃定的神采来看,他定是早就知道,他是故意要这么做。真的好有趣,“呵呵——”,涧月忍不住轻笑起来。

      “怎么,不愿意?”有点被轻视了的气恼,壶歌一手按住剑把,随时准备出击。

      “不,既然你这么有自信,那我就满足你。如果你能接到十招,我就给你机会,如何?”对面前这个自信满满的孩子更有兴趣了,涧月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答得欣然。

      “好,少废话,开始吧。”壶歌当下拔出剑来,两人对峙了片刻,谁都没有先出手。风移影动,两人默然不语,终于,还是壶歌先沉不住气了。“看招——”

      “叮叮当当——”金属兵器碰撞的声音,冷而清脆,两人的动作都飞快,攻守之间分寸得宜,毫无破绽可言。转眼间已经过了七八招,涧月不由得暗暗佩服。从来,他的每个对手面对他的时候,都是胆怯的,唯有壶歌能这么镇定而且不露丝毫惧色。

      壶歌也在心里暗忖,涧月的功夫着实了得,虽然他防守得很严密,但同样,他也碰不到涧月分毫。涧月有心让他他看出来了,涧月也是只主动守而没有主动的攻,偶尔的攻击架势也是虚晃而已。

      突然,壶歌剑柄倒转,剑气把周身护了个密不透风,“云聚闭月!”这是平云剑中的第七招,它的特点是能守也能攻,涧月大吃一惊,壶歌是怎么学会这剑法的?

      “啊——”闪神间,涧月的长剑被壶歌挑飞,他完全呆住了,出道以来唯一一次失败,居然是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鬼手里。

      “你是怎么学会我的平云剑法的?”涧月双足点地,轻巧地取回了倒插在地上的平云剑,没有任何失态,虽然他败了,但从他表情上看来,却完全没有失败的沮丧和狼狈,而是一贯的自信。

      “我说过,我师父爱你,所以学你,你的武功招数,我师傅都已经摸透。”壶歌的脸上有得意之色,涧月不说话了,想起晴云,内心的负疚感就不断涌上来。这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那天,诗薪吻晴云的时候,他看得那么清晰,晴云没有拒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晴云喜欢的是他?“不,不可能的。”涧月摇头,想起晴云中了他那一掌的时候,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他不可能学会了他的剑法——难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击中?

      “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涧月大笑,他自己都不相信发生了这么荒谬的事情,他爱诗薪,而晴云,爱他?太可笑了!绝对不可能!

      “我没有必要骗你。”壶歌回答得很平静,他的眼神让涧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涧月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表现得有些疯狂。他抱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跌坐在地上,“不——”他哀号,他居然杀了一个爱他的人!杀了一个无辜的爱他的人!他居然愚昧无知到如此地步!让他怎么承受这个事实!老天!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他!“为什么——”心痛到极点,他只能用吼叫来发泄心中的悲伤。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却抵御不了真实的寒冷。
      壶歌的眼神充满了悲悯,他走近涧月想给他安慰,但涧月却甩开他的双手,“走开!你走!走——走——”渐渐哽咽的声音,让壶歌好心痛。他左手抓住涧月挥动着的冰冷的手,捂在他的胸前,右臂把涧月揽进了他的怀里。此刻的涧月好脆弱,犹如易碎的花瓶,在他的怀里颤抖。

      “我的师父,真的好爱你,至死,他都叫着你的名字啊。”想起晴云死时那么痛苦的样子,当时他真的咬牙切齿地想把涧月碎尸万段,但是,他痴情的师父却逼迫他发誓,让他好好保护涧月。天知道,那时候的他,是含着怎样的怨恨发的誓。可此刻,他怀中的涧月,却似乎是他师父的翻版。他跟踪了涧月这么多日子,了解了他,并乘续了他师父对他的感情。

      “他是个孤独的人——”

      “你是个孤独的人——”同样的话,与记忆中晴云所说的相重叠了。连壶歌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他说出了记忆中的话,还是记忆的真实重现。

      “抱住我。”涧月缩在壶歌怀里,祈求着短暂的温柔安抚,完全没有防备,卸下了他所有的虚伪的外表,脆弱得像初生的婴孩。

      风呼呼吹过,四周一片凄凉,死亡的气息在蔓延,仿佛回到了埋葬晴云的时候。壶歌抬眼看看周围的一切,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日月的更迭显示这依然是人间。突然一滴眼泪掉了下来,这世界上,真正能让他拥有的东西有什么呢?除了现在他怀抱里这个男人,他还为什么而活在这世界上?从晴云死后,他的爱恨,就全在涧月一个人身上了啊。

      许久,东方微露曙光,涧月抬头的时候,壶歌知道,涧月又是人前那个涧月了。他不做声,收起剑和行囊,两个人一同下山。涧月一直在前快行,壶歌跟不上的时候,涧月会等,但是不会回头。壶歌心里不是没有失落的,但是,他明白这是必然。如果涧月时刻都是脆弱的,那他就不是涧月了。

      他们走后,又有一个人来到了这里,面对满地的尸体,那人变成了一座雕塑,冰冷,从里到外。“涧月,我不会放过你——”许久,那人喊出了着一句,山上的树木瑟瑟地传动,回声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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