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饿》坏丹

5、隐藏款新角色2

　　温小祺汗如雨下地奔跑着，他还记得去芦苇荡的路，记得那个大馒头，他猜她们可能在那里。

　　如血的霞光躺倒在黏腻的湿土上，两个小身影紧紧贴在一起，她们的面前是一个昏死的男人。

　　男人半身的血，不知死活，头顶上挂了一串绿色数字。

　　——［生命值：880］

　　这还是被打个半死后的生命值，之前老二看到的是［1760］，那对于她们来说是十分肥硕的数值，只剩一半真是太可惜了。

　　“哥哥，你把他吃掉。”

　　“这么多……一起吃吧。”

　　“我不饿，你肚子痛，你吃掉就不痛了。”

　　“可……”

　　“嘘！你全吃掉！”

　　“好吧。”

　　两人一齐将手搭在男人的身上的那一瞬间，周遭蓦然陷入黑暗之中，黑得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小水鬼伸出手，喉咙“咕咚”几下，几秒便把男人吃光了。

　　须臾之间黑暗迅速褪去，远方山头只露出夕阳的一片头盖骨。

　　老二跪坐在湿地上，伸手抚摸他柔软的肚皮，问：“哥哥，肚子还痛吗？”

　　小水鬼挤出笑脸，满额冷汗，强忍着说：“不痛了。”

　　老二一眼看穿，迅速说：“我再去给你找个吃的。”

　　“别……”小水鬼急得起身，动作一大便扯到断骨，霎时疼得龇牙咧嘴。

　　“喂！”温小祺远远高喊，他终于找到她们了。

　　老二警惕地回头看去，一见到温小祺的头顶数值便忍不住咬住上唇，低声同哥哥说：“如果能吃掉他就好了！到底为什么不行？”

　　小水鬼说不出话，他脸色惨白，实在撑不住了，直接疼得昏死过去。

　　“哥哥！”老二慌张地推着他的肩。

　　“别急，我来。”温小祺轻轻抱起小水鬼。

　　他低头看着瘦骨嶙峋的女孩，问：“你们为什么乱跑？就为了这个？”

　　老二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在她的脚下，有个污黑大馒头，上头留有她的牙印。

　　“嗯——”老二闷声应着，仰头望向温小祺。【好想吃掉他。】

　　温小祺叹了口气，俯视她那双漆黑的大眼睛，实在不忍心再说她了，毕竟就为了个大馒头。

　　·

　　两个小孩重新躺回小病床上，切切漫漫斯不敢再懈怠，立刻使上一身本领治疗。

　　温小祺牵着贪吃鬼，提了个大饭盒。

　　切切漫漫斯立刻洗好手快步踱来，使劲吸着鼻子，嗅光空中的饭菜香气。

　　“这碗粥是您的，我没调那么甜。”温小祺把碗推过去。

　　切切漫漫斯大夫拿起筷子，笑眯眯地报菜名：“炖土豆蘑菇白芸豆泥，豆腐鸡蛋羹，虾米烧白菜，清蒸黄花鱼，还有——芸豆红豆绿豆红枣粥，都是老头子我的爱。”

　　在吃之前，认真盯着温小祺，问：“小祺祺这么细心，就适合做我这一行，要不要做我的学徒？”

　　温小祺摇头，说：“我只是个普通厨子，不爱读书，没什么文化，搞不来医学这么深刻的知识。”

　　“可惜可惜。”切切漫漫斯大夫大快朵颐。

　　温小祺夹好菜，把碗放到贪吃鬼面前，告诉他：“只能吃碗里的，其他不要吃，不然撑坏了你以后什么都吃不了。”

　　贪吃鬼饿坏了，简直恨不得把桌子都啃了，他扁着嘴，跟小防空警报一样呜呜抗议。

　　【我要吃祺祺！我要吃祺祺！】

　　他大喊大叫，吵到了病床上的哥哥姐姐。

　　小水鬼慢慢坐起。【别急，再等等。】

　　老二盘腿坐着。【等哥哥肚子不痛了，我们三个一起试试，把他拖进去吃了！】

　　贪吃鬼埋头用力扒饭。【吃祺祺！吃祺祺！】

　　“别吃那么急，真是心大胃小，等你再大点，就能吃更多了。”温小祺点了下贪吃鬼的眉心，转身往医疗床走去。

　　掀开帘子，哗啦啦大白灯下，四颗寂黑的圆形眼仁差点把温小祺吓到尖叫，那感觉就跟撞见饿死鬼没区别。

　　温小祺莫名感觉自己读懂了她们的眼神，这是饿到极致的饿殍眼神。

　　或许小孩子的恢复能力都惊人得好吧，虽然小水鬼脸色还跟鬼差不多，但身体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老二盘腿坐在床头，两颗黑眼珠直勾勾钉在温小祺的脸上。

　　温小祺低头看了眼两人手臂上一块绿色贴纸，上面写了进度——康复程度89%。

　　想当年，他初来乍到，躺在切切漫漫斯大夫的病床上，手上也有这块绿色贴纸，只不过当时的康复进度是0.1%。

　　“他们能吃我做的饭吗？”温小祺迟疑地问，虽然他也确实做了这两个小家伙的份。

　　切切漫漫斯头也不回地说：“看不起我？我说快好了就是快好了，绝不让你白花钱，可以吃，尽管吃。”

　　“行吧。”温小祺伸手拿出两碗晚饭，像个监狱送饭员一样开始按需分配。

　　“老二，你能自己吃吗？”温小祺问。

　　老二盯着他。【想吃你啊。】

　　她的脸是灰蓝色，在灯下闪出亮或暗的光影，唯有一双大眼珠黑溜溜，像是粘在温小祺脸上的糖豆一样，又烫又黏。

　　温小祺说：“你自己抱着吃，好吗？我得先喂你哥哥。”

　　老二突然笑了下，她轻飘飘点头，伸出两只好似一碰就断的细杆手，把碗勺捧回肚子里。

　　解决一个后，温小祺转向躺着的那个，他说：“小水——”

　　改了口，又说：“糖糖，我扶你坐起来，好吗？”他想，应该是叫糖糖吧。

　　老二听到了，含满米饭的嘴嘟起来，她又开始用那种又烫又黏的眼神死盯着温小祺。

　　【奇怪，这个饭吃得我不饿了。京京，你呢？】

　　贪吃鬼舔掉碗里最后一粒米。【我还饿！好想再吃，祺祺不给，我要吃祺祺！】

　　老二看向小水鬼。小水鬼没反应，他正在定定望着温小祺。

　　“糖糖，我喂你，张嘴，啊——”

　　僵硬的呆滞在小水鬼脸上一闪而过，那里突然有了属于孩子的懵懂。

　　小水鬼真的张开嘴：“啊——”

　　老二望着两人。【哥哥，啊了没用，我们现在吃不了他，再等等。】

　　贪吃鬼狠狠瞪着切切漫漫斯的碗。【吃祺祺！吃祺祺！】

　　切切漫漫斯面对一只小饿鬼，连忙守住自己的碗，夹了菜背过身去吃。

　　吃饱喝足后，温小祺把三个不肯洗漱的脏东西安置在病床上，拉好帘子，他走到外面，坐在切切漫漫斯身旁。

　　切切漫漫斯压低声音，说：“听说你把他们三个都买下来了。”

　　“你们到底听谁说的？”温小祺满脸无奈。

　　“就是听说啊，大家都这么说。”

　　“我没有，就是看到被家暴的儿童，顺手救了一把而已。医生，我想问咱们这几个村里有关于保护儿童的法律吗？”

　　“那是什么？为什么要保护儿童？它们不会自己保护自己吗？”

　　温小祺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医生。

　　切切漫漫斯同样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说：“难道我没治好你？你脑子出问题了？唉，都怪我疏忽！来，再给你治治，快躺到病床上去。”

　　温小祺立刻推开他胡闹的手，说：“我没跟您开玩笑。”

　　切切漫漫斯也说：“我也没开玩笑。”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温小祺移开视线。

　　“行，那您还听说了什么？有没有听说过我杀人？”

　　切切漫漫斯马上抱着椅子离了一米远，惊恐地问：“温小祺你还杀人啊？”

　　温小祺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看来，是这一年多里送的礼物起了效果，不然那骑马的巡警们傍晚就该踏烂他的屋子了。

　　“没杀人，我开玩笑的。”

　　“哦——吓老头子一跳。”

　　想了想，温小祺问：“那这里有什么儿童福利院吗？政府……官府管这些事吗？”

　　切切漫漫斯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好像对面正在说梦话。

　　“那……孤儿院？”

　　“什么东西？”

　　“那她们三个怎么办？”

　　“你不是买下来了吗？它们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我快离开这里了，没办法带走他们，我该如何妥善处理？”

　　“噢呜——”切切漫漫斯大夫笑出满脸的皱纹波浪，语气了然，“你是想让我帮你介绍买家，转手卖贵点？”

　　“……”真是聊不下去，温小祺闭上嘴。

　　切切漫漫斯见他转过脸不搭理自己，便翘着屁股踱过去，问：“你真要走了？找到回家的方法了？”

　　当初，他和王麦上山采药，一眼便见到了扁成一片纸人，骨架血肉脂肪混成泥样的温小祺。

　　“能救吗？”王麦问。

　　“他看起来好像付不起医药费。”切切漫漫斯想走。

　　“万一呢？”

　　“啧，啧，啧，赌一把。”

　　“好！我赌他以后一定有钱还你！”

　　结果证明，王麦真的赌赢了。

　　温小祺沉思着，说：“对。在你们捡到我的那个位置，慢慢出现了一个黑洞。”

　　洞口一天大过一天，一年多来，温小祺每天都把脑袋伸进去比划一下，前段时间他已经能把天灵盖位置伸进去了，很快就能卡到太阳穴位置。

　　他坚信，脑袋能进去的地方，身体一定也能进去。

　　他想回家，他要回家，他必须回家。

　　切切漫漫斯大夫面露不舍，说：“你走了就没人请我吃饭了，呜呜——”

　　“我把菜谱写给您，你喜欢吃的做起来都很简单，您慢慢照着做就好，熟能生巧，一定能做出最合您胃口的味道。”

　　“我讨厌做饭！”切切漫漫斯收起哭腔。

　　温小祺瞥着他，思忖片刻，商量着说：“您看这样行吗？我尽量备好最多的菜给您，我再给您买一个有永久保鲜功能的冰箱，把菜都放进去，应该够您吃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您用我留下的积蓄好好养大这三个孩子，可以吗？”

　　切切漫漫斯听到“积蓄”时的脸笑如起皱布料，但听到最后，他的脸冷酷如三尺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