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随》愁似湘江日夜潮

2、第 2 章

　　两人不知不觉不知不觉，大学的校门出现在一片细雨中，鹿治鑫转头问杨淞晨：“你叫什么名字呢？”
　　杨淞晨看着鹿治鑫渴望得到回应的热烈目光愣了一下：“这个很重要吗？”
　　鹿治鑫温柔的笑漾出脸上深深的梨涡，略显撒娇说：“我很感激你撑我回去，想要和你交个朋友不行吗？”
　　杨淞晨撑伞的手僵了一下，他显然没准备好和仅仅一面之缘的人交朋友。
　　他终究缓缓开口：“杨淞晨。”
　　声音不大，但在连绵的淅沥中格外清晰悦耳，雨声仿佛是它的完美伴奏。
　　“我叫……”晶莹的雨丝划过鹿治鑫澄澈的黑眸，“……鹿治鑫。”
　　杨淞晨默念这个名字，跟上鹿治鑫的步伐：“你读几年级，什么专业？”
　　前一刻两人还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此刻在鹿治鑫强大却不着痕迹的亲和力下拉近了许多。
　　“食品工程专业大三学生。”鹿治鑫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指了指前方的路，“我住在3号宿舍，我到那楼下就可以啦。”
　　杨淞晨淡淡抬眼，随意瞥了状似普通的宿舍楼朝它走去。
　　“你今天为什么要去发传单？”杨淞晨说这话时语气里带出几分感激，今天要不是遇上鹿治鑫，自己的药怕是找不回来。
　　“勤工俭学赚点外快嘛。”鹿治鑫欢快的语气里带了点小小的骄傲，“我的爱好是cosplay，偶尔会接点活赚点小钱。”
　　鹿治鑫的余光飞快捕捉到杨淞晨脸上的微妙变化，又补充道：“当然都是合法的收入啦。”
　　杨淞晨干咳几声掩饰心底的尴尬和震惊。
　　等两人离宿舍更近，好像有些不同寻常的情况冒了出来。
　　3号宿舍楼前，好像还有“男生”字样？
　　杨淞晨揉了揉眼睛，依然是同样的结果。
　　“你这是走错路了吧？”杨淞晨猛地定住脚步，惊讶开口，“那明明是男生宿舍啊！”
　　鹿治鑫没有及时察觉杨淞晨的停下，向前迈出一步淋到少许雨水，才缩回脚步。
　　“我没说错。”鹿治鑫一点没有错乱的意思，“我就住那个宿舍。”
　　别人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自己。杨淞晨差点惊掉下巴，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线瞬间崩断，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震惊。
　　这样一个美若天仙，声音甜美，举手投足尽显温柔的女生，竟然是个男生？
　　“你是……男生？”杨淞晨怔愣地说出来，心底却始终不愿意往那个残忍的方向去想。
　　说起来，又有什么残忍的呢？杨淞晨不打算和鹿治鑫处对象，也没被他骗去财产，可心底却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块肉般痛苦不堪。
　　见杨淞晨大惊小怪的夸张模样，鹿治鑫微微扯下嘴角，抬起小腿跺了下地面，有些闷闷说：“喂，你没在网上看过女装大佬啊？我穿女装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吗？”
　　杨淞晨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一脸委屈：“你能用正常的声音说句话吗？用男生说话我就信了。”
　　鹿治鑫苦笑起来：“我的声音一直都是比较细的啦。我青春期后声音也没变化过，很多人听到我的声音都以为我是女生。”
　　杨淞晨如遭雷劈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鹿治鑫索性将手伸进裙摆，从裤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送到杨淞晨面前：“这是我的学生证，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杨淞晨木讷地接过学生证，翻开封面浏览起来。
　　“姓名：鹿治鑫”
　　“性别：男”
　　在学生基本信息旁，贴着鹿治鑫大一入学时的蓝底证件照。
　　上面是一个留着短发，面容白净清秀的男生，眼神里夹带着一丝青涩娇羞，简直和女孩子没有区别。
　　即便是此刻，杨淞晨仍然怀疑照片上的鹿治鑫是女扮男装的假小子，眼神在照片与真人间迅速交替。
　　“喂，你没看够啊！”鹿治鑫等得有些不耐烦，撅起小嘴一把抢过杨淞晨手里的学生证，塞回自己口袋里，委屈巴巴的模样像是被占了便宜。
　　杨淞晨惊呆了：“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鹿治鑫颇为自豪起来：“大概是大一入学后就开始留长发穿女装了吧。”
　　“你……为什么会想到穿女装呢？”杨淞晨喉结上下移动，犹豫着开口询问。
　　话刚出口，鹿治鑫调笑着小拳头砸在杨淞晨的胸口。
　　虽然力度不算大，甚至可以说轻如羽毛，可杨淞晨依旧感到心脏被狠狠砸了一下。
　　这是他短暂人生中最震撼，同时也是最温柔的瞬间。
　　鹿治鑫眸光明亮，丝毫不在意杨淞晨的质疑：“为什么男孩子就不能穿女装呢？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留长头发，化美美的妆容？世上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对女装男孩的偏见？”
　　一连三个问题看似没有直接回答，实则道出了全部真相。杨淞晨答不出来，侧头干咳几声，一阵头大：“那你家人怎么看待你穿女装？”
　　鹿治鑫眼睛亮晶晶地笑，像是装满了星星：“他们当然赞成我这么做啦，尽管一开始他们还是有一点震惊的，但也很快接受了我的女装。说实话，我的母上特别喜欢女装的我，还说她多了一个女儿……”
　　看着鹿治鑫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得意模样，杨淞晨顿感无奈，轻扶额头：“你下一步不会是真的想成为一个女孩子吧？”
　　“没有！”鹿治鑫拔高声音，用力摆手，“我只是喜欢女孩子的美丽外表，我从没想过变性，也没吃过任何激素，完全是靠天生的长相加化妆出来的，我的身体一直都是纯爷们。”
　　“纯爷们”三个字从看不出男性特征的女装大佬口中、以柔美的女性声线说出，搞笑程度直接把春晚小品碾压到渣都不剩。
　　杨淞晨闭眼深呼吸：“你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我嘛，”鹿治鑫转动起漂亮的眼珠子，“是双性恋啦。”
　　杨淞晨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还想说些什么，两人已经走到宿舍大门口，鹿治鑫一个闪现冲出雨伞的庇护，钻进门口雨棚之下。
　　“谢谢你。”鹿治鑫一脚刚迈上台阶，忽然朝向杨淞晨回眸一笑，“我们要不要加一下微信？”
　　杨淞晨显然没想到送佛送到西后鹿治鑫会提这样的请求，嘴巴微微张开，眼瞧着鹿治鑫将带有微信二维码的手机屏幕推至自己眼前。
　　才短短几百米的路，两人就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直接升级成可以加微信的熟悉程度，进展之快令杨淞晨不由得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他命运多舛的人生，何尝不是一场走马灯般的恍然一梦？
　　雨滴密密麻麻打在伞面，水珠顺着伞檐，编织成晶莹的潺潺雨帘。
　　帘幕之后，是晃了一下的闪亮手机屏幕，还有鹿治鑫微甜而温柔的笑容。
　　杨淞晨只觉得耳根发烫，心底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肆意撩拨，酥酥痒痒的。
　　如同受到蛊惑，向来不热衷结交生人的杨淞晨，竟然拿出手机，扫描鹿治鑫出示的二维码，将他添加进自己屈指可数的微信好友列表当中。
　　鹿治鑫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声音如撒娇般柔软：“我们现在是微信好友啦，以后可以微信上联系呢。”
　　说完鹿治鑫高举起手挥动起来，杨淞晨也慢了半拍挥手告别，动作透着不自然的呆板。
　　几秒后，鹿治鑫走进宿舍楼梯不见踪影，杨淞晨才缓缓转身，肚子踏着遍地冷凉的雨水，回到不远处自己的住所。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的途中，鹿治鑫特意在宿舍楼道的窗口前逗留了一阵，专注地凝视他撑伞在雨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噙满柔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