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随》愁似湘江日夜潮

11、第 11 章

　　鹿治鑫所说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杨淞晨充满好奇，却又最终按捺住冲动没有过问。
　　第二天鹿治鑫主动找杨淞晨视频聊天，在两端画面接通的一刻，杨淞晨愣住了。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妖艳异常的女子，烟熏妆的浓厚色彩,将她的眼部轮廓更加分明,使她散发出不羁和自由的气息。
　　烈焰一般的红唇夺目耀眼，宛如沾染上最新鲜最炽热的血液。
　　整个人散发出勾人心魄的妩媚气息与鹿治鑫平日里清新可爱的妆容有着天壤之别，甚至脸型都找不到和鹿治鑫相似的地方。
　　许久，杨淞晨恍惚地询问：“你是鹿治鑫吗？”
　　“废话。”那头的声音倒是符合鹿治鑫的声线，“我换个装你就不认识了？”
　　杨淞晨瞪大眼睛将眼前的美女细细打量，犹豫着缓缓开口：“我还真没认出来。”
　　之前总是在网上看到化妆前后的对比视频，以及各大美妆博主对明星的仿妆，然而当这一幕真实出现在眼前时，杨淞晨却不免有一种如梦似幻的错觉。
　　要不是没在一旁，杨淞晨真的恨不得把鹿治鑫的脸捏一下，来确认究竟是不是本人。
　　“你边上没别人吧？”鹿治鑫的声音带上了迷醉的骄傲，“我的复仇计划必须单独和你说。”
　　杨淞晨本能地扫视四周：“整个病房就我一个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我打算接近打人者去套话，一步步引诱他说出受饭店老板儿子指示的事。因为我上次不是也和你在一起嘛，怕被他们认出来，所以我特意换了一种化妆风格，他们完全看不出和我平时模样的区别，这样我就不用担心被认出来的风险啦。”
　　有了美人计的加持，这听起来是个可行性较高的方案。
　　杨淞晨摸了摸下巴，分析其中的各个环节：“你准备什么时候采取行动？”
　　“今天。”
　　然后迅速补来一句：“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杨淞晨撇撇嘴，半阖着眼望着窗外昏昏沉沉得出神。
　　同一片蓝天下，机关算尽的鹿治鑫开启为杨淞晨报仇雪恨的艰苦旅程。
　　转过几条小巷，鹿治鑫轻而易举便发现坐在路边长椅上闲来无事，低头专心抠脚的施暴者。
　　目标近在眼前，鹿治鑫暗暗吸了口气，强行调节处镇定自若的神情。
　　为了遮掩真是容貌，也便于隐藏因紧张导致的不自然神态，鹿治鑫特意戴上一副□□眼大墨镜。
　　鹿治鑫走上前，热情打起招呼：“哎呀，老陈，你怎么在这里啊？”
　　就连声线也被替换成极具诱惑的御姐声调，与平日的清纯小可爱毫不沾边。
　　老陈疑惑地抬头，见来人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后，也不管认识不认识，立即收起散漫的姿态，穿好人字拖站直身子。
　　“请问美女来找我有什么事吗？”美人计果然好使，前一刻还萎靡慵懒的老陈，眨眼的功夫就变得精神焕发，返老还童一般。
　　墨镜下的鹿治鑫悄悄皱眉，忍住满腹强烈的反胃感，环顾四周神秘地说：“这里不方便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这件事我只和你说哦。”
　　说到“哦”字的时候，鹿治鑫刻意拖出一道娇软的尾音，勾得老陈头昏脑涨，比喝酒还带劲。
　　“行行行。”老陈点头如捣蒜，“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商量呢？”
　　鹿治鑫微微露出目光扫过老陈猥琐的面容，很快不着痕迹抬手撑起鼻梁上的墨镜：“你跟我来就是了。”
　　老陈予以同意，低眉顺眼跟随在鹿治鑫身后，出神地望着他纤细窈窕的柔美身姿，脑海中预演出一系列缠绵缱绻的香艳画卷。
　　对于老陈的意淫，鹿治鑫完全不在意，也没心思去了解，他现在想要做的就是尽快将老陈引到无人问津的角落，断绝一切被人目击或偷听的可能。
　　走了大半天的路，老陈的激情渐渐消磨殆尽，终于忍不住吐槽起来：“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啊？”
　　鹿治鑫回眸一笑，晃动起满眼柔情，嗓音充满诱人的蛊惑：“我们刚到呢。”
　　两人所在的地方是河堤旁一片广袤的空地，绿草如茵，视野开阔，如果有人闯入可以在第一时间发现。
　　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存在他人窥探的可能，鹿治鑫放开胆子挑明意图：“老陈啊，我想请你帮我去教训一个人，你看可不可以？”
　　老陈挠了挠地中海旁所剩无几的凌乱短发，面容变得为难起来。
　　“教训别人是违法的……”在鹿治鑫千娇百媚的攻势下，老陈支支吾吾推辞起来。
　　鹿治鑫嘴角扬起一抹情绪不明的笑，他完全预判到老陈的回答，干脆一针见血道：“我说老陈，人家饭店老板让你去打人你都尽心尽力，怎么我叫你打人你就找理由糊弄了？”
　　实际上鹿治鑫没有老陈受人指使的确凿证据，他说这话完全是想让老陈因为做贼心虚露出马脚。
　　老陈两只眼珠子瞪得老大，惊呼而出：“哎呀，你是不知道，饭店老板经常给我好饭好菜填饱肚子，你说我能不报答吗？”
　　没有反驳，老陈直接上钩，离真相大白又近了一步。
　　鹿治鑫强忍住心中涌起的喜悦，平淡地继续套话：“你是说，饭店老板帮助过你，所以你就帮他去打人？”
　　“其实是老板的儿子叫我去打的。”老陈不太自在地笑了笑，将实情全盘托出，“他跟我说前几天有个年轻人坏了他的好事，让我去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我一想既然自己吃了他家那么多饭，回报一下也是天经地义，就去了。”
　　鹿治鑫等的就是这句话！
　　关键证据已经到手，鹿治鑫完全能够功成身退，不过他不打算结束得如此突兀。
　　“我是不是也要请你吃饭，你才会帮我？”鹿治鑫抱起双臂，一本正经凝视老陈。
　　老陈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中尽是毫不遮掩的贪欲：“这倒不必了，以你的美貌，要是好好陪我玩一玩，我都能为你赴汤蹈火。”
　　说着，老陈伸手搭上鹿治鑫洁白细腻的手腕，粗糙的拇指肆无忌惮在上面抚摸。
　　电光石火间，一记耳光凌厉地劈在老陈满是络腮胡的脸上，掌声在空气中清晰震荡。
　　“你这个色鬼，我不要你帮我做事了！”鹿治鑫拔高音量，话语中燃烧着喷薄而出的怒意，转身愤然离去。
　　不得不说，鹿治鑫就是发起火来，仍然气质优雅，独具魅力。
　　反正边上没人，老陈又是不承担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鹿治鑫干脆借机赏他一耳光，既是为自己出气，也是为杨淞晨报仇。
　　鹿治鑫身后，老陈不明就里地愣在原地，手紧紧捂着痛到发麻的脸，却看不出一丝怒色，相反还有痛并快乐着的享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陈望着鹿治鑫消失在远处的身影，沉溺其中喃喃自语，如痴如醉。
　　而鹿治鑫，也找到了摆脱老陈的合理借口，头也不回走到很远的地方，一直走入就近的派出所中。
　　在门口他停了一下，缓缓摸出藏在口袋里的蓝色录音笔。
　　小巧便携的录音笔，此刻拿在手中确实如此沉重。
　　在深入虎穴套取证言的过程中，鹿治鑫没有半点怯色。可在此时即将揭露真相的前夕，鹿治鑫竟然感到心跳加速，紧张与释然的情绪诡异地结合在一起。
　　或许这便是证言的力量。
　　鹿治鑫从精心筹划，有意接触，再到跨进警局提交证据的过程，杨淞晨完全无从窥探。
　　一整天下来，他浑身无力平躺在病床上，怔怔盯着天花板愣神。
　　他曾不止一次想要给鹿治鑫发消息询问进展，但是冷静一想，这样做有可能让鹿治鑫分心，甚至让他暴露，便无奈打消询问的念头。
　　一片寂静中，只有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一阵强过一阵，隐隐的头痛越来越厉害，整个人愈发烦闷不堪。
　　他沉闷地点开手机屏幕，却吃惊地收到鹿治鑫的消息。
　　“你放心，事情办成了，我把录音证据交给了警方，他们表示会立刻抓捕幕后指使者。”
　　后面还附上对应的录音文件。
　　杨淞晨睁大尚未完全消肿的双眼，几乎是本能地点开录音，将它从头到尾听上好几遍。直到确认听清陈某亲口作出的供述，不是幻觉。
　　恍然间，错愕，欣慰，激动的情绪依次在杨淞晨脸上闪动。
　　他迅速回复了一条信息：“谢谢你。”
　　纵有千言万语积压在心头，最终也只化作平平常常的三个字。
　　当晚的新闻及时播报了鹿治鑫冒着危险钓鱼卧底的壮举。
　　“今天，一位热心市民有意接近袭击杨某的陈某，假借雇佣打手的名义，从陈某口中套取出其背后实际指使者的信息。警方收到证据后迅速出动，将幕后黑手缉拿归案。此案目前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屏幕前观看的杨淞晨心中五味杂陈，黑亮的眼底浮动湿润的光芒。
　　当在沙漠中屡屡没有遇见水源的旅行者来到真正的水源处时，他也会不禁怀疑眼前的波光是否是海市蜃楼。
　　和他认识不到一周的鹿治鑫，在他孤苦无依的艰难岁月，默默给予他意料之外的温暖与关怀。
　　他甚至怀疑，鹿治鑫是上天派来点亮他灰暗人生的天使。
　　殊不知，这却是堕入黑暗深渊前一闪而逝的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