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唱*

54、 囚夜于眸 [part 3]

　　【Time Over】（倒计时结束）

　　（1）

　　睁眼闭眼确实没有差异，因为映入眼中的这个世界，从头至尾都是荒谬的。

　　这回忆太过漫长，以至于他抽身出来后都有些怀疑自己置身之处是否真实。

　　他甚至在想亚莎卡奥露这个存在本身，又是否……是真实的。

　　几日前她拖着一身的伤踉跄地撞开门，看上去简直奄奄一息，而那双眼睛执着异常，让日番谷觉得仿佛她就算是拼死也要在他的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太明显了，她一回到虚圈没有顾得上去任何地方就先行赶来了这里，不在乎伤势，无所谓命令。

　　她不支地单膝跌跪下去，抬起来的黑紫眼眸中是一整个夜晚，那里的灯火还没有灭，还有着最后星星点点的微光，她说：“呐，我快死了。”

　　一如梦境。

　　而日番谷有一些庆幸她没有说梦中的前半句话，因为他骗不了自己，亚莎卡奥露的死亡在他心底，绝无可能只是个好消息。

　　而且她一旦死了，雏森会是什么下场？他下意识就问了出来：“如果你还活着，是不是只有从我口中听到正确的密码你才会放了雏森？”

　　听到这话亚莎卡奥露滞了一滞，像座冰雕般盯着他看。日番谷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力量说完了后半句话，被那样不敢置信的眼神凝视，他油然而生一种愧疚……他竟然觉得自己残忍。“如果你……不在了，雏森会怎样？”

　　她闭上了眼睛，眼底最后一盏烛火也被打翻。她却露出笑容，一度一度将嘴角颤抖地上扬，如同在撕扯什么东西一般。

　　“我以为……我死了的话你应该不会太愉快的。看来，还是太自以为是了……大错特错。”她按压着失血最多的伤口勉力站起来，“如果我死之前，有机会的话，我会奉还自由，给你们两个……那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

　　浴血杀出战场，那时自己抱着的是怎样的执念？
　　一年苦守，一场笑话。

　　她好像放弃了什么。那玩意曾让她万分痛苦，所以她现在神态释然；而那玩意对她来说又那么不可或缺，所以放弃之后她虚无脆弱得像一片透明的魂灵。

　　从一开始就不该强求的。
　　亚莎卡奥露这样想着，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对不起，对你，也对我自己。

　　//

　　那天之后又过几天，亚莎卡奥露才重新出现在他这里。

　　“冬狮郎，醒了？吃饭~”

　　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为他送来饭菜，卸下镣铐，涂抹药膏。

　　唯一不同的是完成一切后，她捧着他的脸庞，安静地，仿佛要就此维持这个动作，到无数岁序更迭外的天荒地老。

　　“你在疑惑，为什么我那么重的伤可以这么快就痊愈，应该还在想我之前说的话是危言耸听。”她没有期望任何他的回答，只是一刻不停地继续说了下去，所有的话从语速到语调都没有什么变化，“我没有骗你，我是要死了，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时间到了。到那个时候，我必须偿还一切。我强大的能力、还有现在的身份，全都是出卖灵魂兑换来的，期限一到，我要付出代价，没有别的路可选。”

　　“我一直在等，奢望着……来得及在最后，能见到你把一切想起来。还记得我带你去现世么？……呵，知道么我带你走过了我能想到的所有该去的地方。不过很明显，失败了。我说我要死了，你问雏森会怎样。”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不可抗力。”

　　“我拜托了赫尔依诺和缇丝娅，如果我的时间到了，他们带你去雏森那里。但是开门的密码你还是要自己解，不好意思，这是最后的恶作剧了。你离开虚圈时赫尔依诺和缇丝娅会不会阻挠你这件事，我猜他们会看在我的份上……或许会放行，也或许会作为我的朋友狠狠把你揍一顿哟。”她微微笑了，看不出幸或不幸。

　　“密码有四位，英文字母。可以给你两个小小的提示，第一，假如你还记得，曾有一个我们共同的老师，他爱异国的美丽语言。而第二——”亚莎解开将她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的修身破面装的领扣，稍稍下拉，露出左边锁骨。
　　那是一串面积不大却很深的疤痕，是划在锁骨周围肌肤上的刀伤留下的痂。

　　一行大写字母，日番谷再熟悉不过。
　　HITSUGAYA TOUSHIROU。

　　“我向蓝染大人申请参加了新一次的对队长级死神任务，很快就要动身了。刚刚说的，都算是道别。”

　　亚莎走到门口，回眸浅浅一笑，日番谷一怔，那狡黠笑容刹那竟恍如初见，他几乎要以为她会再一次对他说，猜猜我的名字。

　　而终究他什么也没有等到，她转身离开，一步也不回头。

　　或许，那是永别。

　　（2）

　　【从一年前与日番谷重逢那个时间点起，亚莎卡奥露就无法不去想象过去的自己。

　　她想象自己执起笔，画出一条长长的时间轴。起点落在很久很久前的冬日，划过某个雨夜而痕迹自那渐趋浓墨重彩，再在某个点戛然而止。确切的终止时间已被她刻意遗忘，现在她只是拿起笔，执拗地将断了的红线拉长——拉长。

　　她不知疲惫地追赶离她远去的少年，尽她生命的全部努力。她不敢停下来，她知道一旦停下，自己将被回忆杀死。

　　回忆里会有笑容明亮温暖的他和她，在这个时空以外用瞳孔铭刻彼此的容颜，无声地嘲讽现在的她——你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个人。】

　　她与敌方的死神悬空而立两相对峙，对面的死神队长并没有太介怀她战前的出神，只是扯了扯披在队长羽织外的花哨大氅，压低斗笠的帽沿。

　　“老实说心情很复杂啊，你没有死我还是有些惊讶的，但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当年我就猜想如果你活下来的话，嘛，也只有这种结局了。”

　　少女弯起眼睛——一个晚辈对长辈的乖巧的笑，“对手是您真是太好了，京乐队长。”

　　【他在乎的可以是青梅竹马的雏森，可以是曾经的、虽已被遗忘的你，但不会是亚莎卡奥露，一只不是破面不是死神不人不鬼的怪物。】

　　双方却都没有动手。京乐矫饰出一贯的戏谑神色和寒暄的语气，“啊啊。那么，别来无恙？”

　　亚莎更加地平静，“一切都好。”

　　【她想他也许连她带他离开虚圈去现世都不记得了，短暂的三四天，在他看来收尾是她掳了雏森回虚圈，但好歹开始的时候还很是平和。城市的夜景很美不是么，他们就像真正的情侣那样，在可以哈出白雾的寒夜里靠彼此取暖。

　　感情有时是难以名状无法描摹的，有时候爱不需要言语上慷慨的表达。
　　曾经他和她一道漫步过大街小巷，她记得总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某种满足，好像这个世界比之前他们所以为的都要美好得多，她打趣地问他，得到少年别扭的回答——很美。呃，夜景，灯火，还有其他……都很好。
　　亚莎读到过一句话——总有一个人，一种相遇让人突然想去赞美这个世界。

　　而今他们重新走在旧日的街道，她牵过他的手却不敢看他的眼睛。那碧绿的颜色实在太冷了，他眼中没有景观，没有赞美和飨足，没有她，什么也没有。

　　或许她早从那一刻起就明白了，任她再如何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死了的感情和回忆，也是不可能复活的。】

　　“你是来寻死的。”京乐盯着她，轻声下了结论。

　　【所以她终于放弃了追逐，所以她向他告别。
　　她停下，回头，在焚天灭地的回忆中笑着流下泪来。】

　　她说：“那是早晚的事。”

　　【我会奉还自由，给你们两个，她说，在失血的晕眩里试图摸索他的方向，应该要为自己放弃的东西行个饯别礼。她幻视到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她会捧着他的额头，虔诚地印下一吻，像全世界的细雨落在全世界的草地。
　　然而她顿住步，瞬间便否决了自己。
　　亲吻承载的情感，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堪承受。

　　她仅仅在诀别时，回眸留给他一个笑容。】

　　（3）

　　日番谷被人从噩梦中唤醒时已经想不起来是怎样的噩梦，他抬头看见破面男人阴郁并压抑着愤怒的脸色。赫尔依诺，他记得缇丝娅这么叫他。

　　赫尔依诺的眼神分明是想要杀了他。但他最终只是掏出钥匙，为他打开锁链。

　　然后在日番谷获得自由的同时，一把扯过日番谷的衣襟把全身酸痛万分的少年掼到墙上死死摁住，他们四目交战，双方都剑拔弩张。但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仿佛向日番谷脑内传递了什么信息，一阵刺痛的神情显露在他苍白的脸上。

　　男人注意到了，近乎咬牙切齿，“你察觉到了么？你开始记起来了么？——因为她快死了！”

　　日番谷机械地处理着输入脑中的信息，他看见男人的唇瓣一开一合，但不知怎的他有些难以理解，也或许是……难以接受。
　　他在说什么？
　　她？谁？
　　谁快死了？

　　【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我快……】

　　“不……”他不知道自己匆忙打断那两句幻听是想说什么，或许是最可笑的“不可能”。

　　为什么他们都喜欢危言耸听呢？同样一句话，梦里听一遍，听她说一遍，现在还要再听这个陌生人说一遍……

　　掐按着他颈项的手劲加大了，日番谷观察到赫尔依诺微微泛红的眼眶。

　　“如果不是答应了那家伙，如果不是答应了她……”

　　你就会杀了我【隔开】。日番谷几乎没有考虑就得到这个答案。

　　“……对她来说，死才是最好的结局……”这句话已经是在喃喃，男人的力道慢慢松懈下来，甚至流露出几分脆弱。

　　日番谷只觉得疲倦。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回到他的身体中来。

　　//

　　赫尔依诺带他到通道拐角，也就是雏森的囚室。缇丝娅正候在哪里，招呼了一声“赫尔依诺大人”，之后转向日番谷。从那眼神中日番谷明白为什么来带他走的是赫尔依诺而不是缇丝娅——赫尔依诺无论如何也不会违背和亚莎卡奥露的承诺所以他不会杀他，但缇丝娅和亚莎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境界，她真的可能会杀他。

　　缇丝娅沉默，似乎是在给自己找不动手的理由。半晌后她对日番谷开口：“我们来完成卡奥露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密码。”

作者有话说

↑请戳背景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