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华灯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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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云之走在胡璃身后，瞧见他一身衣袍，翻来覆去的穿，都有些许褪色发白，再瞧一眼自己，迎风漏风的破着大洞的衣服，简直不忍直视……
他摸了摸鼓囊一点的钱袋，心里暗下决心，还是等富裕一点的时候，去布庄才裁一些棉布回来，为他们两人做上一身衣服。
暗夜之中，一灯如豆。晏云之坐在床头，正在缝补衣服，一副这样的小媳妇儿模样，看着在被窝里酣睡的小狐狸，一阵懊悔涌上心头。
到底是谁来报恩呀？怎么到现在成了我伺候他了？如此本末倒置，晏云之不由的咬牙切齿起来，咬断了衣服上的线头。
这小狐狸在他的喂养之下日渐圆润，如今在他的被窝里团成一团。毛茸茸的像只雪球一样。睡梦中又砸吧砸吧嘴，好像在吃东西一样，如此可爱模样，真是让晏云之又爱又恨。
不知梦里梦到了什么？小狐狸竟然突然化成人形。烛光之下，隐隐绰绰，果然是狐妖，小狐狸虽然心智未开，单论容貌确实称得上上之姿，晏云之看着不由得入了神。
他突然感觉鼻子一阵湿润，伸手一摸，竟然流了鼻血，果然是天干物燥！晏云之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道。
好不容易补好了衣服，晏云之只得越过胡璃，小心翼翼的睡到了最里面。
睡梦之中，他感觉被一阵炽热围绕，怎么躲也躲不开。顿时被惊醒，他睁开眼，小狐狸化作人形，将他牢牢抱在怀中，于他如烈火烹油，顿时睡意全无，直至鸡叫三声……
晏云之挂着两个黑眼圈，一副哀怨的模样，自己惹的祸，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天蒙蒙亮，露水很重，沾湿了衣襟，就要变天了……
晏云之穿行于街市之中，在一个小摊边不由得停了脚步，那摊主揭开锅盖，蒸腾的水汽弥漫在破晓时分的，他伸手抓了抓那水汽是暖的……
“公子，来碗热腾腾的馄饨面暖暖身子！”
“好，一碗馄饨面……”
“得了！您坐，马上就好！”
一碗冒着热气儿的面条，汤里飘着数个晶莹剔透的小馄饨，撒上切的细细的葱花，点缀着红色的辣油，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暖流从碗底顺着手心传入，不知道是辣油太辣，还是怎么的？心口堵的发慌……
如往常一般，他早起摆摊，天色尚早，街市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低头伏案。却见一个人影走至面前，挡住了光线。
一个道士模样打扮的男子停在他面前，“公子，我看您骨骼惊奇，容貌非凡，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今日你我相见即是有缘，在下精通八字命理，紫薇斗数，可赠公子一卦。”
晏云之见这人一副道士模样的打扮，年龄看起来不大，嘴边却粘着两撇胡子，怕不是来招摇撞骗的吧？便随口说了自己的生辰八字，来试试深浅。
那人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
“文昌、文曲在命宫三方四正，谓之文星拱命格阴阳会昌曲，出世荣华。册书一道自天来，唤起人间经济才;命内荣华真可羡，等闲平步上蓬莱。”
“诗曰:天贵相随命里来，定应名占少年魁。文章盖世追班马，异时当为宰相才。”
晏云之眼下如此穷困潦倒，听了这番话，不由得高兴起来，于是便从钱袋里取出一个铜板，递给那小道士。
那小道士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是他又一副眉头紧锁，故作深沉的模样，话锋一转。
“只可惜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命中无妻，注定孤苦无依，灾厄缠身，短折横死。”
话音还未落，晏云之便伸手拿回了铜板，将铜板装入了钱袋之中。“慢走不送……”
那小道士顿时着急起来，连忙为自己找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这化解之法……”
晏云之不再理会这小道士，也不抬头看他，趴在桌上便呼呼大睡，他向来不信什么天命……
那小道士只能灰溜溜的走了，还未走远，便听到这小道士一个人，好像在自言自语。
“我说凭你的本事，你连一个铜板也挣不来吧？哈哈哈……”
一个细小微弱的声音从小道士的袖中传来，定睛一看，那小道士的衣袖之下，竟有一只小蛇模样的东西缠绕着，黑色的鳞甲闪耀着异样的光芒，一双金瞳散发着莫名的威严。
小道士也不恼，他伸出手指，弹了弹这小蛇的脑门。小蛇一阵吃痛，如今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奈何不了这个小道士。
两人就此别过，长街之上落了细雨，眼前极致的热闹转眼就散了……
一晃数月，有了小狐狸坐镇，晏云之的生意日渐兴隆，钱袋也渐渐鼓了起来，他支开胡璃去了布庄，特意买下了一匹青灰色的布，为胡璃裁一身新衣。
胡璃虽然生的一副少年模样，身量却与他相近，晏云之替胡璃试了试着件衣服，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穿上果然比这粗布麻衣舒服许多，想来他一定会喜欢的！
上巳节至，晏云之特意没有告诉胡璃，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只是这晚他到了家以后，却不见胡璃在家，他四下找了个遍，仍是没有一点踪影……
夜色正浓，华灯初上，最是一年好光景，人山人海，却在人潮中迷了眼，长街之上挂着无数盏花灯，恍若白昼。
等晏云之回过神来，身边的人潮好像加速了流转，只有自己被遗留在原地，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人，没有他，无论身处多么热闹的街市，还是会觉得孤独……
“罢了，人妖殊途，走了也就算了……”日子从前怎么过，今后还是怎么过，从前种种，便如大梦一场，花开花落，缘聚缘散，这些时日的相伴于他，也足够了……
他正想回去时，却见一个男子的身影，由远极近显露出来。那人与胡璃有九成相似，年纪却相去甚远，胡璃一副少年模样，怕是他太过忧心，将别人看作他的模样。
那人却近了他的身前，这时晏云之才看清，真的是胡璃，他已是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样。
发髻散乱，衣袍的下摆也不知被什么挂烂了，脸上灰扑扑的，眼睛却那样明亮，充满期盼，他轻轻从袖中取出一株幽兰。
“你素来喜欢侍弄花草，今日我上山捡柴，突然看到这株幽兰，想着你一定会喜欢的，本来想挖出来送给你，结果不小心掉下山崖，不过还好它没事！”
“你真是个傻瓜！你有没有受伤？”晏云之顿时紧张起来，在他全身来回看打量，上手摸索。
“你不喜欢吗？”胡璃的眸子黯淡下去。
“我很喜欢……”晏云之看着胡璃，他原本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如今给自己找了个念想，竟然生出了怯意，是害怕，到底在怕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你要走，一定要告诉我，我也好少做一个人的饭，省点粮食，哈哈哈！”晏云之笑着笑着，却被胡璃一把拥入怀中。
原本少年人的身形，已经变得健硕了许多，如今竟比晏云之还要高。下手也没一个轻重，让晏云之吃痛一声。“啊！”
“对不起，弄痛你了。”胡璃原本暗淡的眸子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晏云之连忙摆手，“无事无事！我皮糙肉厚！”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不知怎么了，使不上一点儿劲儿。
“阿娘！为什么这两个大哥哥抱在一起？”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糖葫芦，天真的问道。
“小孩子别看！”那妇人赶紧捂住小女孩的眼睛，将她拖走。
“咳咳咳，阿璃！我有些喘不上气儿的，你再这么勒着我，我可就要永远赖着你了……”
“好！”胡璃缓缓松开手，铁树银花坠入夜空，人们都停下脚步，驻足观看。两人抬头望天，他的眼角余光，却从未离开对方。
春和景明之际，上巳节水滨祓禊，以驱除疾病邪气，带走灾晦。溱洧河畔钟鼓交，踏青游人乐陶陶，红男绿女佩香草，两情相悦赠芍药。
晏云之也买了一个花灯，胡璃从未见过这样的新鲜玩意儿，让他打着。两人脚程极快，不多时便逛了大半集市。
二人上了桥头，却在一个摊位前驻足，想不到还有老熟人出现。
“公子，我看您骨骼惊奇，容貌非凡，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今日你我相见即是有缘，在下精通八字命理，紫薇斗数，可赠公子一卦。”
上次诓骗不成，这次又来这里招摇撞骗。晏云之又见到这人，一副道士模样的打扮，还粘着两撇胡子，今日不仅招摇撞骗，还卖起了芍药花与香草，用竹篓装着放在摊位前。
右手还持着一只稻草把子，上面插满了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壳像是琥珀，闪耀着诱人的光芒，内里却是红彤彤的山楂，令人垂涎。
那小道士袖中藏着的小蛇，或许是嗅到了胡璃的气息。从袖中探出头来，只是方才吃了一颗糖葫芦图囵吞了，如今正好卡在头下，显得十分滑稽。
一串糖葫芦不过是哄小孩的玩意儿，这只妖却蠢的可爱，连籽都不吐，也难怪蛇吃东西不都是图囵吞了吗?
想到此处小道士也没有多言，只不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确实藏不住。
“你笑什么?”那小蛇黑色的鳞甲有些竖起，虽然如今法力只恢复了一成左右，一个凡人和一只狐妖，对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只是有一股气息，非常危险，让他也不由得警觉起来。
“没，没什么……”这小蛇平日里缠着他的手腕也就罢了，稍有不顺心，还要咬上他一口，真是霸道极了，于是又轻轻弹了一下小蛇的脑袋，示意它赶紧钻回袖子里。
不过是寻常的街市，可川流不息的人海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悸，眼神几经流转追逐着那股气息。
夜如沉水，胡璃手中的灯笼映着暖光，斜影几度拉的悠长，斑驳的碎影也在一瞬间四散开来。
“不好!快放下你手中的灯笼……
刚触到胡璃的衣袖，就与他一同消失了，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世间一片寂静，灯笼落地的声响显的格外突兀。
一瞬间万籁俱静，这街市上的无数人事仿佛都停在了这一刻，连烛火燃起的青烟也不曾上升，可下一秒钟又继续了这非凡的热闹。
只是凭空街上少了三人，也无人知晓。上巳节无数点缀的花灯，有一盏上平添了三个人的身影。 火光摇曳，然后又恢复了那喧闹的俗世模样。
“这是何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真是很久没有体会到了，小蛇很快适应了眼前，一股气息却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华灯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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