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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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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深夜了，顾朝彻还没有入睡。夏夜的朱仙镇格外静谧，只有几声蛙鸣和虫鸣传来，但这轻松惬意却没有传到顾朝彻的耳朵里。他今年不过十六岁，身形却瘦长挺拔，如一杆青绿的竹。此刻，他神色凝重，挺拔的少年弯下了腰，他用水打湿了棉巾，小心地擦拭着床上躺着的老人的手。
那是他的奶奶，已经重病多日，不日就要去了。顾朝彻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如今也不关心他的父母是谁，他只想好好陪着奶奶，陪她度过这最后的日子。
“小朝啊，去睡吧，太晚了。”
老人的声音嘶哑虚弱，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最挂心的还是自己的孙子，哪怕她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孙子。
顾朝彻尽力笑了笑，柔声说道：“等您睡着了，我再去睡。”
看着少年连日操劳，眼下青青一片，她心疼地直掉眼泪。
“我拖累了你啊，我的苦命崽···”
顾朝彻一如既往地安抚老人，自从老人生病以来，总是格外难入睡，深夜更是经常啼哭。她总是觉得自己无用了，觉得自己会拖累这个年轻的孩子。
但对顾朝彻来说，他知道如果不是老人心善把他捡回来，他估计早就死在某个角落里了。
“婆婆，你又在说这种话了。你再说这些话，我要生气了。”
他摆出一副伤心样子，又放缓了语气，“已经很晚了，您就睡觉吧，别再说了。”
老人慢慢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带上了门。
他睡不着，自己的亲人即将死去，他的心里闷闷的，不是悲伤，不是难过，而是闷。就像自己的心被揉成一团，他说不清。他知道人都是会死的，更何况婆婆今年七十四岁，已经算是镇上很长寿的老人，这个年纪死去，是喜丧。但他还是觉得闷，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人会死，人不能长生不老吗？他又想到最近在镇上留宿的修士们，去修仙人就不会死了吗？
如果修仙就可以长生不老，那他要去修仙，他知道天下第一的乾元宗，就离朱仙镇不远。
夜风吹散了他的思绪，他叹了口气，往外走。离这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最近长了荷花，他想去采些莲蓬，明早剥给婆婆吃。
他远远看去，荷花池边站着一个人，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
隐隐的哭声传来，他顿了脚步，他认出是镇上卖布的李家的女儿，二十岁，叫若玉。他听镇上王婆婆说，她父亲今年去世后，她的后妈对她很不好，总是打骂她。她是不是被卖给郑家做老太爷的小妾了？
他不知道，婆婆生病后，他没心思去听镇上的故事。
她哭得很凄惨，哭声如箫声，如丝如缕，断断续续。好像是哭累了，顾朝彻看见她擦了擦脸，然后一步步走进荷花池。
水打湿了她的下裙，裙子漂浮在水上，如盛开的花。
顾朝彻冷冷地看着，他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一个决定要死的人，他不让她死，这是她想要的吗？
就算把她救下来了，他又能帮她什么呢？他能带她走出那个家，给她新的生活吗？
他只能让她晚几天再死。
她还在往前走，水已经漫到她的胸，她好像发了狠，猛地往下一沉。
顾朝彻看着水面的涟漪波纹，思索片刻，还是决定救人。
他快跑几步，跳进水里，朝她游了过去。
她在水里挣扎，四肢乱扑腾，头发如水草遮住了脸，顾朝彻本想拉住她朝岸上游去。
但已经溺水的人是没有神智的，她当他是浮木，仅存的求生本能让她狠命抓住他，往下沉去。
顾朝彻呛了好几口水，水进入肺的滋味很不好受。他还在费力抓住她的手，让她别乱动。
她的挣扎停了，顾朝彻没有细想，一把揽过人，朝岸上游去。
他浑身都湿透了，束发的发带在挣扎中落在了水里，此刻他的头发散开，湿漉漉地垂着。因为呛水，他的眼睛红了。
他顺过她的湿发，看她双眼紧闭，脸色发白，心下慌乱。
他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醒醒！！”
她没有知觉，顾朝彻想起婆婆曾经救过玩水的孩子。他按压起她的心脏，又捏住她的鼻子，给她渡气。
如此往复，眼看她终于吐了水，有苏醒迹象。
若珩费劲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喉咙鼻腔肺都火辣辣的，还有一股水味。
好在活下来了，她咳嗽了几下，感觉要把肺咳出来了。
她前一刻的记忆就是开车被撞进水里，水压着窗，她慌了神，怎么样也打不开门。水漫进她的鼻子，进入她的身体，她真是觉得自己死定了。
没想到有人救了自己。月光下，她感激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容貌清逸，肌肤雪白，还留着长发？
若珩没有细想，她看着这个在水里泡过的少年人，他的眼睛被水洗过更显黑亮，长睫毛沾水聚成长长的几簇。
她见过的帅哥不多，但这个少年绝对是其中翘楚。她觉得自己真是撞大运了，
他长得这么好看，还心地这么善良。
“小哥，真是谢谢你救了我。”
顾朝彻看着已经恢复神智的若珩，站起身，拢过湿发，边拧边说，“没什么，你醒了就回家去吧。”
眼看少年转身要走，若珩想到自己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还不知道怎么找他感谢，她赶忙问道：“我叫若珩，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呢？”
顾朝彻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说你叫若珩？”
“是啊。”
顾朝彻沉默地看着她，她的脸还是李若玉的脸，但是她的神情已经不像那个哭着的女人了。
某种可怕阴寒的感觉爬上了他的心头，半坐在地上的若珩有着一张温婉漂亮的脸，湿乱的长发披着，月光下，荷花池畔，她是来勾魂的鬼吗？
“你叫李若玉，不叫若珩，你记错了。”
若珩看着他神色严肃，正不解他怎么说自己叫李若玉，却又觉得李若玉这名字似曾相识，霎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就叫若珩，小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顾朝彻屈膝看着她，眼神如刀锋利，似乎要割开这具皮囊看清她的灵魂。
他的声音也如刀，他低声道，“这里是朱仙镇，我叫顾朝彻，你不叫李若玉的话，”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就是夺舍的鬼了。”
朱仙镇？顾朝彻？！
若珩不觉睁大了双眼，她终于想起来这几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了，顾朝彻，那不就是她昨晚看的小说的男二吗？！
《琳琅歌》的男二顾朝彻，女主李琳琅一见钟情的对象，高岭之花，绝色无双，也是最后暗示和女主在一起的人。
她这是穿书了？
她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不是她之前落水的地方，她又看向顾朝彻，他穿着淡蓝色布袍，一副古人打扮，最重要的是那张脸，虽然俊美却青涩。
“小，小朝，你今年多大啊？”
她嗑巴地问道，不觉喊出读者对他的昵称，她记得顾朝彻刚出场就是两百多岁的化神期修士，但是现在这个少年，若珩感觉不妙。
“十六。”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喊自己小朝，但顾朝彻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他觉得这个女人太过古怪妖异，但又不像是传说中为害的水怪。
“十六？！”
若珩震惊了，十六岁的顾朝彻，甚至未成年？！那她是穿在小说开始前的两百年？？
两百年，《琳琅歌》根本没写两百年前的事情啊，这时候男女主可都还没出生呢……
顾朝彻已经确定面前的人虽然和李若玉长得一模一样，但她根本不是李若玉。夺舍了吗？他眉头微皱，他之前只是听说过这种事情，没想到今日有缘见到。看她不像坏人，他也懒得再管。他浑身湿透，夏夜的风吹过，很凉，他想他可不能生病。
他扫了若珩一眼，转身就走。
想明白自己处境的若珩怎么能放过这送上门的外挂，她爬起来，追在了他身后。
“小朝，你刚才说是不是我叫李若玉来着？”
顾朝彻不明白她怎么又跟着自己，还一副自然熟的样子。他心中不悦，但还是说“是。”
她喃喃念着李若玉三个字，努力想起小说里的剧情，顾朝彻十八岁才拜入乾元宗，一进去就被闻鹤临收为坐忘峰弟子，修行更是顺风顺水。那之前的事情呢？书上就提过一句他修仙的缘由，他说他想长生。
根本没朱仙镇啥事啊，李若玉？她终于想起来了。
原书里写过女主和他路过一次朱仙镇，他特意去祭奠了这个李若玉，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她是他的故人。
故人，再没有别的身份，她也就出现了这么一次。当时若珩还以为是伏笔，结果到结局也没这个人什么事，真是服了。
她看过那么多穿书文，别人都是带着系统和金手指开始攻略角色，一路开挂预知剧情，到她这里，她在修仙世界变成一个纯路人，看样子还是个凡人，甚至穿在两百年前，连一点预知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正无语，顾朝彻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若珩才发现他停在了一座茅屋的竹篱前。
“你叫李若玉，是镇上卖布李家的女儿，李家在镇东六尺街，你回家去吧。”
“我，我不是李若玉。”
她呆呆地回答，按照目前的情况，她觉得她还是跟着他更靠谱点。
看若珩答非所问，他有些气恼地回答，“我知道你叫若珩，但你现在在李若玉的身体里，不应该回到李家吗？”
若珩反应迅速，“如果李家很好，李若玉怎么会在深夜溺水？”
看顾朝彻神色一滞，若珩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李若玉投水而死，想必是遭遇艰辛。
她趁热打铁，故作悲凉，“更何况这么晚了，我又困又冷，又能去哪里？”
若珩相信顾朝彻既然救她起来，就不会坐视不理，一个人只要救过你一次，他就会救你无数次。
他看了她一眼，神色不虞。这个夺舍的人倒是伶牙俐齿，难怪能夺了别人的身体复活，可惜了那个苦命的女人。
他到底心软，没再说什么，若珩跟着他进了屋子，屋内布置简单，一张木桌，几张木凳。若珩身上湿透，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将袖子撸上来，想减轻些那种粘腻的感觉，却看见自己手臂上青青紫紫一道道的痕迹。
这下若珩明白李若玉怎么会深夜投水了。
顾朝彻也看见她的伤疤，他没说什么，进屋拿了套衣服给她。
“婆婆的旧衣服，你不嫌弃就穿上吧。”
若珩接过了衣服，她才发现他好像很顺利地就接受了李若玉换了个芯子的事情，虽然知道他这种修行天才是天赋过人，不能用凡人的眼光看待，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不奇怪我怎么不是李若玉吗？”
“夺舍？借尸还魂？这种事情虽然稀奇，也不是没有听过传说。”
该说不愧是修仙文吗，若珩感叹，对这种事情的接受度也太高了。她又问道：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顾朝彻淡淡地看着她，一双干净的眼睛清澈见底，整个人却湿乱，狼狈不堪，透着股傻气。“你不像坏人。”
他从小就是流浪的乞丐，为了活命吃饱饭，见识过人间百态，知道人的恶意是怎样肆无忌惮地张扬，有的人只是因为无聊都能毒打他一顿，他早已练就一双识人的火眼金睛。
若珩这副样子，跟坏沾不上边，更何况，她这么瘦弱，就算真想做什么坏事，也打不过他。
若珩低头看手中的衣服，很明显是蓝色布衣，甚至有补丁，但干净整洁。
她看着顾朝彻的眼睛，认真地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救我。”
他不以为意，“我要睡了，你换好就离开吧。”
说完就进了右边的房间，关上了门。
若珩也没再拦下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她换好衣服。
她思绪纷乱，毫无睡意。她看见堂内有张躺椅，顾不上湿着的头发，她躺了上去，想着穿书的事情。
《琳琅歌》是她昨晚才看完的修仙言情文，女主李琳琅打怪升级本来和男主叶策一起拜师乾元宗，两人少男少女，一同修行历练，就在若珩以为两人要在一起的时候，半路杀出个顾朝彻。李琳琅对他一见钟情，然后故事就开始走歪。
若珩昨晚看完结局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写了几百章，结果结局直接逻辑崩坏。叶策莫名其妙成了大反派，被整个修仙界通缉，跟李琳琅决裂，两人大战，他更是毫无抵抗，直接被李琳琅一剑刺死。李琳琅杀死他后直接飞升，又和顾朝彻重逢，两人在仙境相视一笑。
简直是毫无铺垫，毫无逻辑，人设全崩。若珩直接激情地写了一万字的长评把这本书批了个一无是处，她说这个作者根本不爱自己笔下的人物，也不爱自己的故事，这样的人就根本不配写小说。
难道就因为这句话，她就穿书了？
但是也没有系统啊？！没有系统，她怎么回去，难道说根本回不去？
若珩抓了抓头，她想不明白了。
别想那么远，她安慰自己，重要的是眼下的情况。
她的宿主李若玉看来是被家里虐待才受不了跳水的，她肯定是不能再回李家了。但看顾朝彻的样子，也不想收留她。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不跟着顾朝彻，她又能去哪里呢？
乾元宗？但是这个李若玉的墓既然在朱仙镇，她是没有去乾元宗的。
“十六岁。”她小声念着，那就是还有两年，他会去乾元宗拜师。她还是跟着这种主要角色好了，好歹能一直活着，运气好点，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明天一定要让小朝收留她，他在书里虽然高冷，但也不是坏人，想来不会见死不救。
想着想着，她竟然慢慢陷入睡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