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先生》海吉

80、第 80 章

　　擅长针灸，行医八十年的老中医宋医生茫然无措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是等拆了绷带再来吧，这样下不了针啊！”

　　小伍想把轮椅撤出去一点，可稍微一动就被祸辞死死抓住了桌沿，他不死心的问道：“您就是……神医……宋……宋老先生？”

　　老中医须发皆白，穿中式对襟粗布衫，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唔，我行医八十年，擅长针灸，小儿推拿，产后恢复，阴阳调和……你看我这满墙的锦旗，都是患者们自发送来的，还能有假？”

　　小伍把视线从“肾宝圣手 实在是六”的锦旗上撕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您会的还挺多。”

　　“嚯，”老中医骄傲得抚了抚胡须，“中华中医博大精深，我研究一生也就略懂皮毛而已，我师父才堪称神医，活死人肉白骨也不在话下。”

　　小伍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这老头一看就是江湖骗子，他一边推着心如死灰的祸辞往外走一边说道：“真了不起，您都这个岁数了还有师父呢？但是活死人肉白骨有点太夸张了吧，小心涉嫌虚假宣传被警察叔叔抓起来哦！”

　　老中医卡了壳，半天没憋出一句话，直到那两人拐出房门才后知后觉地哼道：“肉体凡胎，懂个锤子！”

　　老中医从诊台后转出来，推开后面的小门走了进去，那里连接着一个小小的老式四合院，院子里草木葱葱生机勃勃，没有过多的人为干预，各个野蛮生长却井然有序，十分有野趣。
　　他径直走向旁边的一间偏室，木质的菱形花窗刚好从里面推开，老中医敲门的手停了一瞬，歪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探了出来，手指上停留着一只小小的灰雀。

　　“去吧，”那只手轻轻一抖，小雀就仿佛通晓人性一样的跳了起来，“下次不要再被抓到了，脚骨刚愈，不要贪玩。”小雀啾啾喳喳在窗边盘旋了一圈，振着翅膀飞走了。

　　老中医转身来到窗前，趴着窗户往里看，动作一点也不像个鹤发老者，居然还透出一股别样的憨态。
　　“师父，您醒啦？”

　　窗里的男人收回目光，入画般清俊的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他轻轻提了提嘴角无奈笑道：“又乱叫，我何时成了你师父了？”

　　老中医一本正经道：“我长得老，但毕竟开悟得晚一些嘛，那日惊雷要不是您替我挡了一下，我早就灵形俱散了，自那时起我就认你做师父了，只可惜没多久你就被捡回去给人家当了孙子，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么多年。”

　　被捡回去当孙子的男人隔着窗户拍了拍他的头顶，看起来确实更像一个长者。
　　“这么算来，我确实辈分大上一些，我记得我在树下饮酒舞剑时，你也不过只是一棵没有灵智的桂花树，如今胡子都长出来了。”

　　老中医摇晃着脑袋，轻快的语气与那沟沟壑壑的五官实在不算匹配：“人类总是胡诌什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这个样子也不算吃亏，师父您说，您纵然是好看，可您那诊所有人光顾吗？”

　　男人怔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不得了，还好咱家铺子多，徒子徒孙遍布全世界，前两天水仙姑娘来信儿说在什么棒子国开了第三十八家医院，他们那边信奉换容之术，这件事水仙姑娘做起来十分得心应手，师傅您就安心当你的小白脸，赚钱的事就交给我们，保证把咱们精怪家族的技术发扬光大！”

　　男人抖了抖嘴角：“水仙的医院……叫什么名字？”

　　“宋氏中医门诊。”老中医从善如流：“我们所有的店面都叫这个名字，所有产业都在您的名下，所有进账都在您的户头。”

　　男人晃了一下，用手撑住窗棂才能站稳：“其实……大可不必，我真不知道你们已经壮大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受之有愧，有机会还是请你帮我澄清一下……”

　　“澄清什么？！”老中医瞪大了眼睛，一脸被抛弃了的怅然欲泣：“又想跟我们撇清关系？！如果没有你，会有我们吗？！”

　　男人抖了抖唇：“话虽这么说，可是……”

　　“那水仙不是你救的吗？”

　　“……是，我只是随手扶了一把，不让她的根暴露在阳光下……”

　　“还有那仙人球，脑袋都被拧下来了，那胖头鱼，一家三口都被端上了餐桌啊……还有还有，刚才飞走的那只小雀，腿打断毛拔秃呀！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如果不是得你庇佑，我们早就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我们精怪一族认准了一个人是死也不会改变的，死、都、不、改！您懂的吧！？”

　　男人抚住额头苦笑：“……确是如此，不过……”

　　“你认不认，都是你的。”老中医不管不顾：“还有一些其他产业，我还没来得及跟您禀报。”

　　“什么？难不成那小雀也是开医院的？”

　　“那倒不是。”

　　男人略略松了口气，总算不是宋氏中医门诊。

　　“酿咖啡的，安巢咖啡，您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的……”

　　“今龙鱼油？”

　　“……知道的……”

　　“玉灵草本护肤？”

　　男人默默的关上了窗户，突然感觉身边接触到的一切都有自己的影子。

　　老中医在窗口站了一会儿，知道他又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了，自打从混沌中把他捞出来后，他一直这样虚弱，成日里都在昏睡，只有最近才可以有片刻的清醒。

　　老中医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房中再没了声响，他推门走了进去，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圆滚滚的青石头。
　　“还好我一直留着这块破石头，纵然不如灵玉养人，好歹也是你曾住了千年的地方，当年天劫之下你护在我灵脉上那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灵魄，也总算可以还给你了。”

　　他从自己的左手腕脉处抽出一条银色的丝线缓缓注入石头中，那石头闪了闪，又恢复成一块灰朴朴的毫无生气的样子，他小心的把石头放回枕头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
　　“哎呦，这灵魄与我的心脉都要长在一起了，抽起来还怪不好受，一天一丝你也别嫌慢，容我先吃几个肘子养一养，这九十九天可不太好熬啊！”

　　老中医摇摇晃晃地去了诊所，一推门就看到刚才本该走了的两个又回来了，正坐在诊台前等他，轮椅上那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二位……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吗？”

　　轮椅上的男人微微点了点头，举手投足间倒有些君子端方的味道，这让他想起一位阔别很久的故人。

　　“我有一个朋友，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了，生命体征都很好，也有些意识，就是总清醒不过来，总这样躺下去肌肉都要萎缩了，如果老先生愿意的话，能不能跟我们过去看一看，试试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清醒过来。”

　　祸辞想大概是自己实在是太愚钝了，才没能把从宋今安那里继承来的力量很好的发挥出来，借过来的寿命只能延续他的生命而不能让他清醒，最好的医疗团队已经束手无策，也许可以试试偏方？

　　老中医了然的点点头，那不就是植物人吗？
　　“没有办法，”他皱眉道：“但是可以定期针灸促进一下血液循环，别抱太大希望，还是要配合专业的治疗和按摩，还有我最近收费有点高，如果你们能接受的话，明天我就可以出诊。”

　　也许因为名字的关系，也许是信任周局，所以顺带信任了这位看起来不大靠谱的老中医，也许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希望方小满可以真正的好起来，总之祸辞点了点头：“明天这个时候，我派车来接您。”

　　自此以后，每隔几天，宋氏中医门诊的大门口就会出现一辆黑色轿车，老中医就会背上他的旧药箱去往全市最高级的疗养院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做治疗，令人没想到的是，一段时间后这植物人患者还真的有所好转了！
　　那段时间只要到了给方小满治疗的日子，刑侦队众人总是变着法儿的来探病，跑肚拉稀的腰酸背痛的都要排着队扎一扎，病房简直成了他们扎堆聚会的地方。

　　小伍剥了个橘子递给方小满，特意留了些没去干净的白色脉络给他揪着玩：“宋医生，我们科室想着给您送面锦旗呢，就写‘活死人肉白骨千古留名永垂不朽’好不好呀？”

　　老中医收针边笑道：“别，虚假宣传容易被警察抓，不如你们给我换成肘子比较实在。”

　　说话间病房门被人推开，颀长高挑的祸辞出现在门口，他今天穿了全套的警服，更显得长身玉立英气逼人，老中医被他这飒爽的气质逼得晃了一下神，半天才回过味来。

　　“刚从周局退休仪式上下来，顺路过来看看，小满能下地了？”
　　方小满笑着点头，挣扎着就要起身下地，被祸辞摁住了肩膀：“不着急，先养着，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跟护工说，不用急着归队，别像我一样上个楼梯都得喘，虚得很。”

　　小伍把剩下的橘子塞进自己嘴里鼓鼓囊囊的翻了个白眼：“谁逼你了似的，自虐狂。”

　　祸辞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小伍慌忙护住自己岌岌可危的眼镜：“妈耶这手劲儿还喘？一巴掌能给我拍成脑震荡了！”

　　方小满只是笑，这边老中医收好了药箱起身跟他们告别，小伍忙起身要送，被祸辞拦下了：“我送吧，正好顺路，你等等，一会儿小吕带空空过来。”

　　小伍默默地坐了回去，看着祸辞拎起老中医的旧药箱出了门，顺什么路，除非他又要去安平街的小破院儿，出院后的祸辞几乎天天住在那里，不管多晚都要坚持回去，白天跟个没事人一样，也不知道晚上回去了如何孤单落寞呢！

　　他叹了口气，把方小满揪干净的橘子抢过来吃了，又塞了一个新的给他剥：“不得哭～不得语～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舂断连理枝，苦，实在是苦哇……”

　　方小满被他的唱念唬得一愣一愣的，没有意识的剥着手里的橘子，什么意思，队长失恋了？

　　不对，他啥时候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