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信息素是迷幻剂？》星尘糖霜

52、苦肉计

　　“砰——”
　　中厅舱门被撞开，门外俩卫兵还来不及通报，就被一人毫不客气的挥臂挡开。

　　“亦安哥……”
　　那人小跑上前，在楚亦安身边耳语几句。紧接着，只见Alpha后颈上刀锋一顿，半秒后，直往桌上铝盘摔去，在空中画出一道血色的半弧。

　　“哐当——”金属碰撞擦出一声刺耳的嘶鸣。门边俩卫兵吓的一激灵。

　　“叫军医过来接手。”楚亦安吩咐道，随即接过消毒巾，把手指一根一根细细擦拭了一遍，一边快速整理着情绪。
　　他把消毒巾往桌上一扔，神色已恢复如初，继而浅浅一笑，还不忘提醒来人：“你也注意着点。”

　　那人应声，视线不安地看向伏倒在桌边的程靳希。Alpha周身已是半点动静都觉察不到了，后背的白衬衫上铺了一大片血渍，看得人心惊肉跳。
　　“那药……现在可以给……？”他犹豫着问。

　　“先确保这里得手。”楚亦安冷声吩咐道，一边大步流星地往舱门走去，余光瞥见那人欲言又止的神色，脚步一顿，转身在他小臂上轻拍了拍，劝解道：“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付出的每一分，都必须物超所值。”

　　“嗯，我明白了。”
　　-

　　机舱边厅一角的座椅上，杰德坐得笔直，双手握拳按在腿上，双眼死死盯着那一重重玻璃舱门后的细微动静。
　　两名独立军卫兵一左一右看守着他，不敢有片刻松懈。厅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深深浅浅的脚步声。杰德转回身看去，只见一道单薄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靠近，身后还跟着两名卫兵，怯生生的不敢靠太近。
　　那清瘦的手指按在舱壁上，颤巍巍、脆生生的，好像随时都会因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断成两截。

　　“天呐！”杰德腾地蹦起身，顾不上卫兵袖中突然对准他的枪口，就要去扶，“伊扬少爷，您怎么过来了？您还好么？”
　　这是一句废话，但凡不是瞎得彻底，都能看出他一点也不好。

　　楚伊扬被他挡了去路，只好侧身站定，后背沉沉撞向舱壁，一手撑在杰德小臂上，才勉强保持住站立姿势。
　　他唇角一勾，提高了音量笑着说：“听说我哥来救我了，他人呢？”紧接着又朝杰德甩了一记飞眼，暗暗扯扯他的衣袖，调侃道：“你应该，够机灵吧……”

　　“您先回去吧……”杰德知道他一醒，必然不会同意这样的交换，以他的性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事来。职责在身，他只好死拧着眉头劝，却又不敢说太多：“有我在这里候着，您还是回去吧。”

　　楚伊扬一手虚握成拳，在心口处轻按了按，缓了一口气，继而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来见我哥的……我哥呢？”
　　此时他脑子里早已混沌一片，各种预案、计划和心理准备像碎纸机里的纸屑一样全绞碎在一起，半个字都拼不起来。神志摇摇欲坠，仅靠一个念头维持：“我要见我哥……”

　　无论如何，他真的很想见一见楚亦安，极度迫切地想要立刻马上就见到他。

　　可见到以后呢？楚亦安会有什么反应？楚伊扬也不确定了……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楚伊扬都坚定地认为，这天底下没人能比他更了解楚亦安。
　　他的哥哥自小被父母寄于厚望，才华、学识、谈吐、修养样样出类拔萃，就算因为家族旁系的出身和罕见的Alpha信息素味道常被人诟病，在人前人后也都是一副不卑不亢、风度翩翩的温柔模样。
　　一直以来，只有楚伊扬懂得他藏在心底的那点委屈和不甘，会嬉笑着去扯开他身上的温柔，在夜深无人处拥抱他长在身体里的荆棘。

　　从小到大，楚伊扬最讨厌那些拉帮结派、无休无止的权力斗争，因为他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那个上头。可为了楚亦安，他还是愿意参与，愿意做个予取于求的小金库，只要楚亦安开口，只要楚亦安需要……
　　再后来，他看着楚亦安一步步走向家族的权力核心，甚至萌生了希望他喜欢上玩弄权术的想法。既然注定无法抽身，那他只希望他哥能够快乐。
　　只因为那是楚亦安，是自幼时起就处处护着他的哥哥，是他生命里仅剩的最后一点亲情。

　　这些年，楚亦安是改变一些了。
　　恢弘的资本帝国和举世瞩目的荣耀，不正说明了一切？身居高位的人啊，谁不是踩着成堆的、刻着人名的彩色筹码，一步步走到那看似清白的云端之上的。
　　楚伊扬看得清楚，以至于一点点蛛丝马迹，他就能准确地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他不相信，他不信那堆积如山的筹码里面，会有一片刻着他的名字。
　　就算明明白白地找出来，扔在他眼前，他还是不信！

　　楚亦安说过，不会再让人欺负他的……

　　“楚少，楚少……”杰德急得一头汗，眼见着楚伊扬的目光越来越涣散，整个人仰靠在舱壁上，没有一点筋骨，仿佛只要他稍微一松手，这人就会轻飘飘地倒下去。

　　楚伊扬的耳边嗡嗡响，登上这架战机才不过几分钟，却好像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捂着心口急喘了两声，嘴上胡乱应付着杰德：“别啰嗦了……我不走。”

　　“嘀——嘀—嘀—叮——”
　　恰在此时，边厅另一侧的磨砂玻璃舱门应声依次开启，朦胧中可以看见一道黑色身影正缓步靠近。
　　利落的脚步声中，那人的轮廓逐渐清晰，继而能看见他修长的身材、精致的暗纹定制西服和温柔狭长的眉眼……

　　“哥——”
　　楚伊扬推开杰德，冲着对面脆生生地喊了一句，语气听上去乖巧又天真，尾音打着颤，透着一丝虚弱和委屈，直挠人心窝子。

　　楚亦安在最后一道舱门前站定，待看清来人后，难以置信地瞳孔一颤，险些将心中全盘计划忘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弄成这样！”楚亦安的声音并不响，震怒的情绪却吓得厅内卫兵个个两腿发软，全身激灵。

　　楚伊扬被人欺负、折磨的样子其实他见过不少，可时间隔得久了，脑中的记忆多少有点淡去了。
　　此刻看见他这副摇摇欲坠的身子骨，脸上惨白得几乎没了活人样，微勾的唇角简直就是柄弯刀，直往他心窝里扎。
　　楚伊扬的衣襟上、领口、袖口都还沾着血，刺得人眼睛生疼……

　　艹！哪个白痴设计的药，真该死！

　　楚亦安半提着心，快步冲向楚伊扬，双手握上他胳膊的瞬间，对方突然一个踉跄，朝他怀里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这人原本的站姿竟全靠舱壁才堪堪维持！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裹着毯子还不停地在发抖，不知道是疼还是冷得，连睫上都沾着水汽。

　　“哥，哥……”楚伊扬埋头在对方怀里，一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可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滑。熟悉的玫瑰香气萦绕鼻尖，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了无数的曾经，一时间，强烈的委屈如同巨浪拍打在他的心脏上，拍得那里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哥，我心脏疼……”楚伊扬睁大了眼睛，两颗蓝眼珠泉眼似的，一个劲往外冒水，“呃啊……好…好疼啊……”
　　又是一阵凌乱的抽气声，听得周围的人都忘了该怎么呼吸，只感觉耳朵也疼，肺也疼，自己的左胸口也有针在扎。

　　杰德被他吓得一阵腿软，险些没站住。他看不透这是不是楚伊扬的苦肉计。若真是演的，那他这演技简直好得要人命！

　　楚亦安也罕见地慌了，双臂揽紧了楚伊扬，强压着情绪宽慰说：“再坚持一下，药已经在配了，很快，很快。”
　　他一把抱起楚伊扬，两步将他放在了沙发座椅上，回过头冲一扇舱门斥道：“那边好了没有，快点！”

　　楚伊扬自他怀里抬起头，循着楚亦安的视线看去，目光一扫，借着舱内一点反光材质，他看见了一双慌乱的军靴和一张熟悉的侧脸。

　　脑中哐啷一声惊雷，惊得他浑身猛打了个冷战。

　　原来，海言也在这里啊……

　　“伊扬！”楚亦安双臂一收，将人紧紧箍住。刚才有一个瞬间，他恍惚感觉怀里没了重量，那人像是要化作一缕白烟，飘进海雾里，再找不回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
　　楚伊扬心脏里有个吊命的玩意儿。五岁那场车祸后，老宅动用了当时最机密的尖端技术，在保下他小命的同时，还为他多安了一份保险，任凭怎么折腾都不会出事的！
　　楚家有权有势，人只要还剩一口气，不，半口气，他就有能力把他弟弟救回来！
　　那些迷幻剂过量惹出来的哮喘啊，发热啊，还有乱七八遭的小毛病，不都调理得差不多了吗！

　　不能慌，不能冲动！

　　一招错，满盘皆输。等他得到帝国的核心技术，等他将帝国取而代之，一切都可以弥补。

　　“哥……救救我，救救我……”楚伊扬死命扒着他哥的衣襟，哽咽着痛呼道，“我撑不下去了……”

　　“再忍忍。”

　　“我喘不上气……”楚伊扬死死攥着他哥的手，掌心一片湿凉，冷汗一滴滴自他鬓发间冒出来，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自第一声痛呼开始，汹涌的痛感早就冲破了他的心理防线，任是铜墙铁壁的意志也再拦不住分毫。

　　“还要多久啊……”苍白无力的手指自楚亦安衣襟上缓缓往下滑，在摸到一抹粘稠后突然一顿。
　　他将双唇凑近，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冲入鼻腔，下一秒，他竟绝望地哭出了声：“哥，我不行了……我快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有哥在，哥一定能救你的。”楚亦安把人往怀里捂了捂，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突然，怀中一凉，一只瘦窄的手伸向了他的西服内侧。

　　“卡哒。”

　　楚伊扬疲累地笑了一声，自他哥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把枪，拉开保险，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哥，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