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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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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往酒店的路上,盛淮主张许焉和自己坐同一辆车,楼知雨显然有点担心,但也不得不接受对方的安排。许焉关上车门,还没坐稳就听见盛淮问:“宋远他……”
“在菲律宾的一个岛上,”许焉说:“五年前你们本来去执行任务的那个,和囡囡一起。”
盛淮愣了一下:“都五年了他们还没回国?”
“还不是要等你,”许焉说:“远哥觉得组织不安全,所以一边在国外拖延时间,一边打听你的消息。”
“那囡囡她……”
“挺好的,被远哥养得白白胖胖的。”
盛淮半天没说话,最后说:“他这么多年不容易。”
许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还不是因为你一点风声都没有,既然没啥事,好歹给我们报声平安啊。”
盛淮顿了一下:“我看起来像没事吗?”
“我还想问你呢,”情式转变得太快,许焉现在才想起来:“你怎么跟墨西哥黑///帮扯上关系了,听说你还是负责人什么的。”
盛淮苦笑了一下:“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车队驶入地下停车场,隧道两侧的灯光飞速掠过,照得两人的面孔明暗不定。
“之后再说吧,”盛淮说:“先解决眼前的要紧事。”
说是酒店,不如说是黑///帮在蒂华纳的一处产业。下车时盛淮吩咐了几句,等他们走进酒店大堂时里面空无一人,显示是刚清过场。
看见许焉还生龙活虎的,楼知雨显然松了口气,盛淮像是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皱着眉他上下打量一番,说:“你是美国警方的人。”
楼知雨张了张嘴:“我……”
“他是和我一起的,要不是他我还见不着你呢,”许焉连忙打圆场:“介绍一下,他是楼知雨。楼知雨,这是盛淮。”
“我又没说什么,”盛淮嘟囔了一句,又说:“你们刚说的任务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和美国警方有过什么联系。”
“呃……那个……”楼知雨迟疑了一下,许焉立刻接上:“组织和美国警方之间有点事,组织派我来处理,他是警方派来监视我的。”
“组织……那群王八蛋!”提起这个盛淮就恨得牙痒痒:“你也别替那群吸血虫卖命了,就安心待在墨西哥,等我联系上宋远,咱们再计划下一步。”
听见盛淮这么说,许焉顿了一下,说:“谢谢淮哥……”
“嗐,这有什么谢的。”
“但是我得回去,我答应他了。”
盛淮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往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许焉没跟上来。
他回过头,看见许焉的眼神平静但坚定的,说:“我一定要回去,有人在等我。”
听完许焉的计划,盛淮后仰靠在沙发上,说:“你的意思是……组织和美国警方的目标都是我?”
“对。”许焉说完,见楼知雨也点点头,盛淮不禁感到一阵凉意,面色愈发凝重。
“不过那时我们又不知道任务目标是谁,”许焉补充说:“我当时只想完成任务早点回去。”
盛淮纳闷地看他一眼:“说了半天,那个人到底是谁啊,能让你这么心心念念。”
“说了你也不认识,”许焉苦笑了一下:“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到这儿来。”
盛淮愣了一下:“组织把他当人质要挟你……”
见许焉不说话,盛淮咬紧了后槽牙:“妈的,这帮东西简直不是人!”
“什么人质?要挟什么?”听到这些楼知雨忍不住追问:“许焉不是被组织派来的吗?”
“看来你对我们的老东家还不够了解,”盛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我帮你查查呢,”楼知雨还不死心:“警察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无能的。”
“算了吧,”一想到江周眼下的处境,许焉就格外话少:“他也是个佣兵,你查不到什么的。”
也是佣兵……楼知雨的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倒是盛淮反而来了兴趣:“也是佣兵?”
“嗯,”许焉点点头:“前佣兵。”
“那和我差不多嘛,你也别太担心,”察觉到许焉情绪不高,盛淮故作轻松地说:“我在美国也有一些眼线,他叫什么名字,我让手下去打听打听?”
话被说到这份上,再推脱就过意不去了。许焉抿了抿嘴,说:“江周。”
“谁?!”
盛淮和楼知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许焉愣了愣:“你们都认识?”
“我说那小子怎么突然联系不上了,啧,没想到……”盛淮挠了挠头,转向许焉问:“你俩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吧,”许焉哭笑不得地说:“江周一直和我在一起,淮哥你又在墨西哥,你俩怎么会认识。”
“不瞒你说,”盛淮说:“我当年能活下来还多亏了他。”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说不清了,盛淮叹了口气,说:“先不说这个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江周救出来。”
“那肯定,”盛淮看上去斗志十足:“放心,那小子命硬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楼,见手机终于有了信号,楼知雨松了一口气,不知给谁发了一条讯息。
佣兵组织宛如一个巨大的蚁巢,中心的部分已经摧枯拉朽,外围的蚂蚁却对此不闻不问,樊司让每下滑刷新一次,就能看见仍不断更新的任务,以及吵吵嚷嚷道论坛频道,这些雇佣兵如同不分昼夜劳作的工蚁一般,却对自己劳作的目的一无所知。
倘若组织一朝覆灭,对于所有雇佣兵无疑是灭顶之灾,一旦国家力量介入其中,哪怕是能力顶级的佣兵恐怕都要暂时蛰伏,毕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倘若许焉能完成任务,无论他与江周的命运如何,至少组织仍能庇护剩余的佣兵——如果这还能被称为庇护的话。
目送许焉消失在视野中,樊司让转身一脚深一脚浅地朝建筑深处走去,黑暗中他走得并不稳当,仿佛暴风雨中的桅杆,无论偏向哪边都会受到猛烈的震撼,不……不如说在这场风暴中心,他已是自身难保。
一条新消息忽然闯入界面,樊司让下意识点了进去,看见发信人是楼知雨后不禁愣了愣,事到如今,聪明如楼知雨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明知道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樊司让还是抬头看了看,然后才点开新消息。
楼知雨:
——我们已经见到对方负责人了。
是寻常的工作消息。可能楼知雨还没找到他有双重身份的确凿证据,也有可能是还念及旧情。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樊司让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楼知雨揭穿自己,还是宁愿他粉饰太平。想来想去,樊司让发现比起直面现实,他宁愿楼知雨给他一枪,或者一棍也行。
总之让他昏过去就好,这样他就可以暂时不去想这些无解的事情。
樊司让像是一只气球慢慢泄了气,但还是打字道:
——你注意安全!希望一切顺利。
他刚按下发送键,组织boss就踱进了房间,问他:“有什么消息吗?”
“他们已经和黑///帮那边见面了。”樊司让说完才意识到距离许焉自离开后就杳无音讯,就连楼知雨的信息里也对许焉只字未提。好在boss只是皱了皱鼻子,似乎是嫌他们动作太慢了。
“需要一些时间准备,熟悉场地,人员之类的,”樊司让替许焉找补:“焉哥……佣兵X是比较谨慎的类型。”
“CIA可不管那么多。”男人说着转身离开了。
话说回来,江周怎么样了,起初樊司让还能听见隔壁有人进出,嘟囔着江周的伤情,说要给他的伤口做处理,但眼下门外一片沉寂,空气安静得像是死了一般——樊司让被自己脑中冒出的字眼吓了一跳,按照约定,组织至少要保证许焉回来时江周还活着。
樊司让蓦地站起身,拔腿向外走去。他早就该醒悟的,眼前的对象——整个佣兵组织的上层,根本不是会信守承诺的人!他懊恼于自己的迟钝的同时急切地往出走,却在拉开门的瞬间被人拦了下来。
“你去哪儿?”男人奇怪地看着他,说:“CIA说楼知雨坐的那辆车上有GPS,你把定位调出来。”
投屏上的红点在墨西哥郊区一动不动,房间里的两人面面相觑。男人怀疑地说:“他们和黑///帮的见面地点在郊区?”
樊司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把楼知雨的信息又重复了一遍:“呃……他们说……”
“行了我知道了,”男人也知道这和樊司让没什么关系,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说:“那许焉的的呢?”
“许焉的什么?”
“当然是他的定位,”男人仍盯着屏幕,说:“每个雇佣兵的通讯器里都有信号发射器,你把他的定位调出来。”
通讯器能获取定位?!
樊司让的心跳漏了一拍,但看对方满不在乎的表情,估计这是组织上层心照不宣的秘密。但问题在于许焉是否知道?樊司让咬了咬嘴唇,开始调取许焉的位置。
半分钟过去,投屏上仍然只有原来的红点一味闪烁。
男人见状问:“定位失效了吗?”
“不,是和车辆的定位重合在一起了,许焉就在车里。”
男人挑起眉毛:“你确定?”
“当然,”樊司让费力地咽了咽唾沫,说:“也有可能是他把通讯器落在车里了。”
“是吗。”男人狐疑地盯着投屏,似乎不能理解许焉迟迟未动的原因。
话音刚落,投屏上象征许焉的红点忽闪了几下,彻底消失了。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反应过来,他一脚踏开隔壁囚室的门,门板撞到墙壁又弹回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盖过男人接下来的话:“许焉的定位消失了。”
江周抬起头,透过深红的血痂看见男人介于冷漠与狰狞之间的脸。
“定位消失了,不见了,”男人在墙边踱来踱去,像是走投无路的野兽:“他利用你演完戏就跑了……我早该想到的。”
他猛地转身看向江周,似乎想从他脸上寻觅到哪怕一丝绝望,察觉到这一点,江周终于开了口:“他很聪明。”江周轻笑了一下:“他永远知道什么选择是正确的。”
男人盯着他半天没动,最后说:“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江周耸耸肩,表示没有异议。
男人是想再说什么,还是不准备跟他废话,江周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了,因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声波炸起的灰尘顷刻间将男人的身影吞噬,江周能感觉到自己的腿在抖,但并非出于恐惧——而是晃动的地板,飞扬的烟尘,明灭不定的灯泡,无处不在表明这座建筑将要崩塌,或是西雅图发生了特大地震。
清爽的劲风迎面而来,灰尘散去露出墙壁上的窟窿,参差不齐洞口显然是被炸药生生炸开的,钢筋水泥的簇拥之下,天际露出半轮巨大的太阳。
强烈的光线刺得江周睁不开眼,但他还是固执地盯着那个方向,只见许焉轻巧地穿过墙洞落地,抬手解开腰间的吊绳时:“太久没做任务,有点生疏,抱歉抱歉。”
朝阳与废土,这两种全然不搭的东西,却因许焉的存在而融为一体,他踏着层层废墟朝他走来,一步一步,踏实而坚定,身后的朝阳也随之一点一点露出,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对上江周的目光,许焉眼露笑意:“久等了。”
“咳……”身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先前占据上风的男人被压在瓦砾地下动弹不得,却仍恶狠狠地盯着许焉,毫不掩饰目光里的凶意。
面对昔日的上司,许焉举起枪瞄准,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别误会,”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只是在想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你了。”
男人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许焉砰砰连开两枪,子弹没入的胸口晕开一大片红色,男人不可置信般低头去看,看见的却只是两个黑黢黢的枪洞,像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许焉腰间的联络器嗡嗡作响,显然盛淮的人已经到达西雅图,进入了通讯范围。
“喂,淮哥,我找到江周了,对,还活着……”
江周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好的不得了。”
“那就好,”盛淮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下,说:“对了,宋远有话和你们说。”说着把手机听筒凑近了通讯器。
此时的菲律宾正值半夜,海面上宋远的声音格外清晰:“把那个混蛋给我留着,老子一定要亲手剁了他!”
“啊哦。”江周看了看不远处生死未卜的男人,说:“现在送他去抢救还来得及吗。”
“说什么呢?”直升机的声音传来愈来愈大,许焉攀着半空中的软梯朝他伸出手:“走了。”
“来了!”江周抓住他的手。
“等一下,”江周打岔道:“这段能再讲一遍吗。”
许焉无语地停住,问:“哪一段?”
“你爆破摩天大楼来接我那一段。”
“那段都讲过多少遍了,你无聊不无聊。”许焉没理会他,继续说:“国内现在由玉珂姐暂时管理,美国的情况复杂一些,樊司让和楼知雨在和CIA交涉,远哥和淮哥回菲律宾接囡囡了,等处理完欧洲这边的事,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这么说你以后就是组织的掌权人了,”江周撑着下巴在旁边说:“能和大Boss独处的机会可不多,我是不是应该趁机巴结讨好一下啊。”
许焉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说:“你之后会回组织吗?”
从美国辗转到欧洲,一路上两人无所不谈,只有这个话题从未被提起。此刻许焉直接点破,江周反而有几分释然。
“我……就不了吧。”他抓了抓头发,说:“独自行动这么长时间,我都习惯了。”
他说着看向身旁的人,察觉到他的视线,许焉说:“这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许焉颈间的伤疤,血痂脱落后留下一道略浅于肤色的痕迹,像是花体字结尾处的墨迹。江周伸手去触碰那道微微凸起的伤痕——他亲手留下的印记。
“再讲一遍吧,”江周轻声说:“我只是觉得你当时笑得特别好看。”
“我那时笑了吗?”
声带振动触及江周手指,他用手指抵着那道伤痕,力度却轻得像是要擦去这道痕迹。
“挺酷的,不是吗,”许焉侧着头任他动作:“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
许焉知道江周在意的是什么,尽管他本人并不介意。那段经历并不容易遗忘,毕竟他们曾真的想要杀死对方;也没有遗忘的必要,因为他们不可避免地爱上了对方。
“你那时笑了。是的,很酷。我不介意。”一口气回答了三个问题,江周说:“但我还是更爱现在的你。”
江周把将手放在许焉肩头,许焉侧过头与他接吻,触感柔软而温暖,像是在阳光下晒了整日的喷泉水。一切都在闪闪发光,正如他们眼中的彼此,正如此时此刻。
他们真诚且坚定地爱着对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