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末狂花》小枝绘星

30、第 30 章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疼痛将许焉从昏迷拉回现实，他把眼睛撑开一条缝，隐约看见对面有一个虚影，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的黑色条纹，像是他小时候在英语作业本上画的涂鸦。别逃命不成被打傻了，许焉眨了眨眼，悲哀地发现那些黑色条纹还在，不排除自己真被敲傻了的可能性。
　　他使劲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那并不是什么条纹，而是一根根手腕粗细的铁栏杆。
　　见他醒了，对面的黑影清了清嗓子，虚无缥缈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位年轻人哟——你掉的是这个金苹果呢，还是这个银苹果呢？”
　　许焉咬牙强忍着脑后的剧痛，说：“江周，别吵了。”
　　像是说话要费很大力气似的，对面顿了好几秒，才接着说：“能和你说话已经很不错了吧，我可是挨了一枪呢。”
　　“嗯，”许焉闭着眼睛回他：“真厉害。”
　　听许焉这么说，江周无声地笑了：“你感觉怎么样……”
　　话音未落，囚房的门就被猛地推开，许焉还没看清来人的脸，对方就抬手朝着江周的方向开了一枪。不等两人作反应，枪口已经又对准了许焉。
　　许焉盯着黑黢黢的枪口，嘴里却说：“江周？”
　　栏杆对面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气声，紧接着是江周的声音：“放心，还没死。”
　　男人瞥了那边一眼，嘴唇几乎不动地说：“下次就不一定了。”
　　子弹擦过肩头撕裂旧伤，江周因疼痛蜷起身体，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的汗，闻言抬起头，说：“那你倒是瞄准点儿打啊。”
　　男人显然不准备跟他浪费时间，因为他转头看向许焉，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带着江周滚；二，现在就死，和他去地府做苦命鸳鸯。”
　　“哈……”江周居然还有力气打岔：“我就说吧，又是选金苹果银苹果的问题。”
　　“这就是你把我们抓到这儿原因？”许焉低低笑了一声：“我就说组织什么时候还会留活口了。”
　　“少废话！”男人没打算和他插科打诨，打开囚室的门径直走向许焉：“选哪个？”
　　许焉目不转睛地盯着枪口，语气毫不慌乱：“怎么？组织里那么多雇佣兵，哪个不能执行任务，非要两个被你打得半残的雇佣兵出手？哦，我忘了……”
　　许焉的视线聚焦在男人脸上，说：“组织对雇佣兵一向是用完就扔的。”
　　枪口抵上许焉额头，男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选哪个？”
　　看着对方狰狞的脸，许焉说：“我还是选我掉的那只苹果吧。”
　　听完他的回答，男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扭身走出囚室。许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栏杆那边的人。
　　江周的情况远不如他表现的得那么乐观，深色的血渍重新覆盖上鲜红，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每当他呼出一口气，嘴角都会喷出少许血沫。
　　“我爱你。”他躺在地上看着许焉说。
　　许焉瞥他一眼：“没有比这更烂的告白地点了。”
　　江周像是笑了一下，但更像是面部肌肉因疼痛而皱成一团。
　　“真的。”他说。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不等许焉回答，先前离开的男人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人，许焉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是樊司让。
　　后者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像是一夜之间经历了什么。
　　“他会告诉你任务计划的，”男人把樊司让推了一个踉跄，说：“放心，你回来之前，江周是不会死的。”
　　按照江周平常的性子，这个时候多少得反呛两句，此刻却安静得像是睡着了般。许焉回过头，发现江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那我早去早回。”许焉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樊司让侧身让出路，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囚室，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之中。
　　甬道的尽头是一扇落地窗，远眺能望见西雅图的万家灯火，目测距离市区不算远，应该就建在临近山脉的半山腰。
　　“这次是什么事？”离开令人压抑的囚室，樊司让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见他不答话，许焉瞟他一眼，问：“怎么了？”
　　“楼知雨去美墨边境了，”樊司让嘴里起了一串水泡，一开口就火辣辣地疼，他说：“去调查五年前的一起爆炸。”
　　“嗯，”许焉点点头：“和这次任务有关系吗。”
　　樊司让抿了抿嘴唇，说：“美国政府察觉到「组织」和墨西哥黑///帮之间有联系，要清除组织在美国境内的所有势力。”
　　这回轮到许焉沉默了，都说兔子逼急了会咬人，但他也没想到任务会发酵到国家层面。
　　“所以？”
　　“所以美国政府给出了条件，”黑暗中，樊司让的声音传来：“只要组织愿意和CIA合作，削弱墨西哥黑///帮在边境的势力，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他真是老糊涂了，连这种话也信。不过要不是自己还有这点儿利用价值，对方也不会留他们一命。想到这儿，许焉呼出一口气，说：“好吧，要我做什么？”
　　“刺杀黑///帮在边境的负责人。”
　　樊司让继续补充道：“因为黑///帮和组织有交易关系，他这几天会待在边境附近，至于他的日程安排和真实身份……目前警方掌握的资料也不多。”
　　“就他一个对吧，”许焉像是只听见前半句话，说：“行。”又自言自语道：“墨西哥……真是够远的。”
　　“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樊司让说：“就停在楼顶，随时可以出发。”
　　一只脚踏上直升机时，许焉依稀记得以前经历过这个场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时候了。他回过头，看着樊司让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衣领被吹得上下翻飞。
　　说起来楼知雨就在美墨边境，组织和黑///帮的事八成是他查出来的，许焉抿了抿嘴，还是说：“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给楼知雨的？”
　　这位向来杀伐果断的雇佣兵少见地犹豫起来，最后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就他平平安安就够了。”
　　樊司让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他上前抱了许焉一下，说：“你保重。”
　　许焉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