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风》小枝绘星

26、第 26 章

　　“吃麦当劳吗。”
　　下了课，孟哲破天荒没有骑着车一溜烟儿消失，而是站在补习班门口等方圆出来。
　　“今晚？”方圆扬了扬眉毛：“今晚跨年，谁吃麦当劳啊。”
　　方圆说得没错，在孟哲的再三强调下，连以往总是出现在补习班门口的小弟们也散去了，空旷的街道冷冷清清，盛满无边夜色与人造灯光。
　　“哦。”孟哲闷闷应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哲哥，哲哥？”察觉到孟哲情绪不太对，方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你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孟哲耸耸肩，面色如常。
　　“也是……”方圆松开了手：“那你怎么突然说去麦当劳，你不是不爱吃快餐吗？”
　　“天天在家吃谁不腻啊，想着换个口味。”孟哲推了他一把，说：“走了走了，我妈还在家等着呢。”
　　孟哲在十字路口与方圆分别，抬头看见陈星家所在的小区。1502……15层……02号……孟哲站在路边默数，那一层仅有两扇窗户都黑黢黢的，没有一点光亮。
　　没开灯也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定那是卫生间的窗户呢。孟哲摸摸鼻子，看见腕表上显示已是九点整。
　　孟哲家所在的巷子里中老年人占大多数，比起元旦更重视农历春节，也不兴什么跨年。孟哲还没进门，就听见妞妞在院里“汪汪”叫了起来。
　　“我回来了，哎呦妞妞别闹。”孟哲躬腰握住妞妞扒拉在他腿上的两只前爪，“想我了没有？”
　　“不是说今天要和同学出去，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孟哲妈妈探出头来：“妞妞老早就开始叫了，我还以为家里进了贼，出来看看。”
　　“结果发现是亲儿子，惊不惊喜？”孟哲把妞妞抬起抱了抱：“又沉了，妞妞你该减肥了，再胖我就抱不动你了。”
　　“汪。” 妞妞叫了一声以表抗议。
　　“不闹不闹，”孟哲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不知道谁给的牛肉干，包装剥了一半说：“话说狗狗能吃牛肉干吗？”
　　“别拿乱七八糟的东西喂妞妞啊，谁知道里面添加了什么东西。”
　　“汪呜……” 妞妞蹲在脚边仰头望着他，眼睛里满是期待。
　　“哦。”孟哲低下头看向妞妞，把牛肉干喂进里自己嘴里。
　　孟哲赶着上课没吃晚饭，等夜宵端到面前才觉得饿，他埋着头扒拉米线，听见自家母上说：“明天早点起，咱们去爷爷奶奶那儿一趟。”
　　放在平常孟哲横竖要抱怨两句，什么“放假都不让人睡懒觉”，或者“耽误他打球不想去”，但这次孟哲一声都没吭。
　　“哎，问你话呢。”孟哲妈妈说：“听见没？”
　　“啊？哦，什么？”孟哲抬起头显然刚刚回神，说：“听见了，早点起床大扫除。”
　　“什么大扫除。”孟哲妈妈哭笑不得，看着又低头吃饭的孟哲说：“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嗯嗯。” 孟哲嘴里的米线还没咽下去，胡乱应了两声。
　　“我知道今晚早睡明天早起不要熬夜就这样啊我关门了。”
　　连珠炮似地说完一串，孟哲关上门总算得了个清静，他刚才吃得太快，现在才觉得太饱，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手机显示有十余条未读消息，都是自己的小弟们发来的，孟哲一条一条删除，到最后只剩下陈星的消息。
　　孟哲没开灯，任屏幕的光亮打在脸上，敛下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呼了一口气，还是点开未读提醒。
　　陈星：
　　——我今晚有点事，不去上课了。
　　——下课了吗，孟哲？
　　孟哲抿了抿嘴，还没想好怎么回复，隐隐听见有烟花升空的声音，他从床上坐起身，看见远处被烟花照亮的一方天空。
　　陈星坐在民俗的阳台上发短信，有不少年轻人结伴来这儿跨年，陈星从阳台上望下去，看见的每个人都兴致勃勃，神采奕奕。
　　陈星的视线回到手机上，孟哲的那半侧仍然空空落落，毫无音讯。
　　他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头顶冷不丁传来一声炸响，随即整个阳台都被笼入彩色光晕，陈星的动作一怔，下意识抬头望去，恰巧看见火种接连地冲上天空，五光十色的烟花盛开，烧灼夜色，绽放出漫天火树银花。
　　陈星仰着头一动没动，烟花像是孕育了无限可能的火种，升上天空点燃夜幕，让绚烂烟花与如水夜色相遇相融。
　　手里的手机突然振东了两下，陈星低下头，是孟哲的回信：
　　——新年快乐。
　　五彩斑斓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人群的欢呼声在阳台下方此起彼伏，偶尔有未灭的火星儿落在他身旁，带来微弱的明亮，陈星抿了抿嘴，一边打字一边低声念出：“新年快乐，孟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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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学期结束前，陈星都没有再见过孟哲，两人互通的信息到陈星单方面的“新年快乐”就戛然而止。元旦那天原本就是补习班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他们也没有再见面的理由。
　　这是个奇妙的世界，两所学校相距不到一公里，两个人分享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他们能在一天之内打三次照面，也可以从对方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任时光之潮上涌，过往的鲜活记忆渐渐淡去。
　　考试结束铃响起，孟哲交完卷子屈了屈酸痛的手指，南方的冬天清冷而干燥，孟哲走出教学楼呼了一口气，气温还没低到能凝结水汽的程度。
　　篮球的打气针前两天坏了，他要去小卖部买个新的，瞥见冰柜里还有不少雪糕，躺在冰柜里像是能封存整个夏季。
　　孟哲：“还有这么多雪糕啊？”
　　“都是夏天卖剩下的，等你们放假就处理掉了，”老板拿着充气针走过来说：“喏，给你。”
　　“谢谢老板，”孟哲摸摸鼻子，说：“再要一根雪糕吧。”
　　新年伊始，小城的温度算不上寒冷，但也绝不是吃雪糕的季节。孟哲嘴里咬着橘子棒冰，斜背着书包单手推车，打开手机手机划了几下。
　　他考试关机的这段时间没什么特别的消息，顶多是微信有几篇新推送，孟哲定睛一看：第一中学学生会。
　　自己什么时候还关注过这个公众号吗？孟哲在心里嘀咕一声，顺手点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捧灿烂的向日葵。
　　孟哲：“……”
　　再看标题：热烈庆祝我校慰问退休教职工活动圆满结束！
　　标题的红字镶着金边，在屏幕上方不停跳跃旋转，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迅速滑到公众号底端，看见参加活动人员的全体合照，每个人都围着一条大红围巾笑得喜气洋洋，不乏许多面容和蔼的爷爷奶奶。
　　孟哲的视线迅速扫过照片里的所有面孔，确认里面没有陈星，孟哲轻呼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产生任何感情，一个声音冷不丁在他耳边响起：“看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直直撞进他耳朵里，吓得孟哲手一抖按灭了屏幕：“没、没什么。”
　　“一中学生会的公众号？你还关注这个了。”陈星显然已经站在他旁边好一会儿了，歪了歪头说：“好看吗？”
　　孟哲把手机揣回裤兜，故作淡定：“花挺好看。”
　　“谢谢。”陈星的声音带着笑：“花是我选的。”
　　刚放学的校门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孟哲没回话，推着车径自走向一边。
　　陈星似乎没在意他接没接话，扶着车站在他不远处，一身湖蓝色在成群结伙的淡蓝色校服里格外显眼。
　　不一会儿，孟哲手机上蹦出一条新消息。
　　陈星：
　　——还生气吗？
　　两人间最多隔了五米，却默契地谁也没说话。
　　孟哲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回复了一个字：
　　——哼。
　　肯回复说明没那么气了。陈星拿着手机笑笑，打字道：
　　——现在补跨年还来不来得及 ？我请客。
　　孟哲：
　　——元旦都过了半个月了，早过期了。
　　陈星想了想，回复说：
　　——那就明年给你补上。
　　“……”孟哲还没想好怎么回，陈星那边又发来一条：
　　——试考完了，一起去吃麦当劳？
　　孟哲：
　　——不要。
　　陈星愣了一下，听见孟哲的声音从面前传来，说：“天气太冷了，麦当劳又远，骑车过去冻手。”
　　陈星抬起头，看见孟哲咬着半截冰棍儿，他收起手机抿抿嘴，说：“那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嗯……”孟哲把冰棍拿在手里说：“西红柿鸡蛋面。”
　　陈星扬了扬眉毛：“西红柿鸡蛋面？”
　　见对方面露疑惑，孟哲把最后一口冰棍咬得咔嚓咔嚓响，说：“对，就吃西红柿鸡蛋面。”
　　“行吧，”陈星转身打开自行车锁，说：“去哪儿吃？”
　　“不是说你请客吗，你定。”孟哲推着车从旁边径直走过，顺手把雪糕木棍丢进垃圾桶里。
　　陈星抿了抿嘴唇，一番思索想起圣诞节晚上两人的对话，毕竟被莫名其妙放了鸽子，孟哲多少是在和自己较劲儿。
　　“好啊，”他推着车子跟上，说：“那就走吧。”
　　孟哲跨在自行车上，骑车还要斜背着书包，说：“你带路。”
　　他们已经推着车走了一段路，正站在斜坡向下的边缘，孟哲说完话就松开手刹冲了下去，自行车一路飞驰下坡，直到半分钟后才慢慢降下速度，他满以为陈星就跟在后面，扭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孟哲一把捏住手刹，一转车头张望了半天，终于在斜坡上方看到一个酷似陈星的身影，还站在他们刚说话的位置一动没动。
　　孟哲摸出手机打给他：“喂，大哥你站着干嘛？下坡啊！”
　　“我知道，”看着眼前刚辛辛苦苦推车走了十分钟的斜坡，陈星抿了抿嘴说：“你稍等一下，我马上推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