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重生》月上苏

15、酒吧之月

　　是个规模不大的酒吧。

　　也许是因为离午夜时分尚早，人影疏散，使整个空间显得略微宽敞。四面皆是墙，无透风玻璃窗。

　　很像一个小小的围城，有意无意地控制着活在其中的生命体。不论它是人还是非人。

　　她猜想他应该来过许多次了。

　　见他将笔记本电脑置放在柜台上，然后打开，再快速地输入着什么的时候，

　　释新月意识到自己先前对这里的不安之感很快消失了。戒备的状态亦在很大程度上松弛下去。

　　之前没想到此地，也有相对寂静的时候。

　　将《论语》这本珍贵的古书带至午夜所暗起的负罪感，也减轻了好多。

　　苏重生的手指停下了，侧首看看她。她便读他所写的。

　　“让我成为你画中的人物。这就是你所谓的，要提升人文素养吗？”

　　算是。

　　他写下这两个字。

　　“重生，这不过是外力的作用。绘画与摄影究竟是不同的。你画中的灵力，一定是要来自你的内在。与我是无关的。”

　　知道。

　　他流露出失落的神情。与她的交流，凡是涉及到精神，灵魂，艺术等等，他就如同井底之蛙。

　　达尔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世界观，似乎不适用于纯粹的精神疆域。

　　（也许你对于马克思，根据经济力量强弱，而将社会分成上下等阶级的观点颇为熟悉。

　　却不知道克尔凯郭尔对人类生存状态从精神力量上分类为感性生活，理性生活以及真诚深刻的宗教信仰。

　　不论是在古希腊，还是在原古中国，人因美德而自然声名远播。

　　所以人所归属的等级，不只是在经济领域，亦是在精神修养方面。但后者是隐性的。）

　　释新月虽直言相向，却还是按照他的意愿，坐在了酒吧柜台上。

　　她笑着说：“苏重生，既然你知道，记着就好。你画吧。将近六点时放我走就可以了。”

　　苏重生愕然。

　　然后开始打量她以及其周围存在的光线，色彩。接着用画笔勾勒出大概轮廓。

　　这时候，他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像个艺术家。（呵呵）

　　她未曾想到，他一画就是整整四个小时。更未尝知道，对于作画，眼前的男子竟可以如此全神贯注。

　　其实，在六点钟左右，按照之前的约定，她本就该走了。

　　但释新月轻轻易易便被苏重生少有的专心致志所感动，就像她有时候凭栏看荷，看着看着就陷入，对那神秘白色硕大花朵的感动情绪中，半天难以自拔。

　　当然，在她心里，苏重生不是一朵白荷，永远都不会是。他如一支黑色郁金香，散发令人生畏的幽香。

　　大约从七点开始，午夜酒吧便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人们三三两两散坐在小圆桌周围，一面喝酒，一面交谈，且时不时朝柜台方向看去。

　　整间酒吧像喧闹的小夏天。之前的安谧气氛不复存在。

　　面对愈来愈嘈杂的环境，他脸色平静，毫无烦躁之气。只一心一意去完成“酒吧之月”。

　　释新月亦不理周遭的变化，极具耐心静坐着，按照他所要求的，目视正前方。

　　然而渐渐地，她开始天马行空了。她想起孔子最爱的学生颜回，颜回，这是多好听的名字，素颜是他的身，回心是他的骨。现世之人，若能回归本心，安然自持，也许会更容易自足快乐吧。

　　又想起一束一束的蒲公英，它们的种子会随风抵达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命。

　　她倏然觉得自己，正是一粒蒲公英种子，想要飘到新的心境，重新去思考关于人的命题。

　　比如人的寂寞，人的欢愉，人的喜怒哀乐，人的悲欢离合。就如同她，从某种程度上说，正在重新解读苏重生一样。

　　他终于停下手中的画笔，对着她舒心一笑，示意她可以自由活动了。

　　苏重生这才意识到已经八点钟了。而自己之前说好六点便会放她走的。她却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她的性格吧，外刚内柔，总是在不经意之间给人温暖。

　　释新月走过来，看到他的画，很是惊讶。

　　画中，自己的面部线条被处理得极细致，与身后以粗重模糊线条勾勒出的酒柜对比鲜明。

　　画中，自己面带神秘的微笑，似乎想要与画外之人做某些沟通。《论语》亦被画了进去。自己的右手是轻放在《论语》封面上的，左手则自然下垂，而手腕上所带的佛珠也被细致画出。

　　整幅画没有上色，有清淡的美。

　　“重生，画的真好。”她赞叹道。

　　谢谢。名字是酒吧之月。

　　“酒吧之月，这名字蛮好听的。”

　　谢谢。我想我们可以回去了。

　　“好。”

　　回到灯塔时已接近九点。管家开口道：“重生少爷，大家晚饭都没吃。我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些宵夜，让释新月小姐吃点东西再走吧。”

　　他点头。她却说：“管家，谢谢您的好意。但是都这么晚了，我想早点回去。”

　　他皱眉。她接着说：“重生，我明天上午八点来灯塔。明天不会再去另一个酒吧吧？”

　　他摇首。她最后说：“好，晚安。”而后便立刻朝蓝海学院走去。

　　让我送你回去。他在心里说。自然，她是听不到的。

　　虽然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回去。自己便又上了玄风，让管家缓缓开着车，跟随在她的后面。

　　直到她安全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