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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去的银狐 ...

  •   精致的小碟子里放着一块小巧的巧克力蛋糕,西雷抱着罗伯特先生,吞了吞口水,他很想吃蛋糕,但是此时餐桌上的气氛让他有些害怕。

      他现在和曾外公坐在一家豪华的咖啡厅里,他们的位置在外面,这个星期日的天气正好,云少,阳光灿烂,不冷不热,旁边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但这张桌子上凝固的空气与周围欢快的气氛完全格格不入。

      西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曾外公,他面无表情,但西雷能听到他心跳比平时要快很多,呼吸也变得沉重,他在生气。而他生气的源头正是坐在他们对面的老爷爷。

      这位老爷爷个头很大,宽阔的肩膀西雷觉得自己都能坐在上面。老爷爷的岁数也很大了,他戴着一副半月形的眼镜,乱蓬蓬的头发完全白了,很随意的扎了起来,脸上的皱纹跟老树皮一样充满着深皱的纹路,但他笑起来很和蔼,哪怕曾外公的态度不好,他也回以慈爱的笑容。

      “塞巴斯蒂安。”西雷惊讶的发现这老爷爷笑起来有一口洁白的牙,西雷认识的老爷爷老奶奶里,看起来这么老的都没有牙了。

      “阿莫斯。”简单的一个名字,西雷能听到曾外公磨牙的声音,看来曾外公很讨厌这个人,西雷伸手放在曾外公手上,希望他别生气,气坏身体就不好了。

      “你这个小后辈还真关心你。”这个叫阿莫斯的老爷爷想要伸手来摸西雷。

      “废话!我的曾外孙。”曾外公直接把西雷抱到了自己腿上,不给对方摸西雷的机会。

      “他长得真像她。”

      这个她,应该是西雷的曾外婆。奥米爷爷说过他很像曾外婆,在伦敦家里的照片上看,他也和外婆有这样一模一样银发和蓝色眼睛。

      “她小时候也是这样怯生生的,你有没有好好对照顾这孩子?”

      “哈!阿莫斯,你还真有脸说照顾孩子!”曾外公更生气了,他捂住了西雷的耳朵对着阿莫斯一顿痛骂。

      其实西雷能听到,他一直都没告诉曾外公自己的小能力,所以就算被捂住的耳朵,曾外公那不大丰富的脏话词汇量还是挤进了他耳朵。

      曾外公真的不行啊,住在廉价政府房的西雷,在这方面的童真早就因为墙板太薄而浸染了花样的脏话了,相比之下,曾外公的词汇少的还不如他托儿所的那些小朋友们。

      “曾外公……”西雷怯怯地想说如果要骂,他可以替曾外公,但显然曾外公误会了他,立马闭嘴松开捂着孩子的手安抚。

      “小西雷乖,曾外公喂你吃蛋糕。”

      西雷看着一脸心虚到殷勤的曾外公,心理再看不上,也乖乖张嘴吃下去,他不能在外人面前给曾外公丢人。

      看西雷如此配合,曾外公缓了一口气:“西雷,一会儿曾外公要和这位聊一聊,我们聊的事情小孩子不能听,所以会给你施个咒语,你就乖乖的吃掉蛋糕,好吗?”

      “好!”西雷点点头。

      他知道曾外公的咒语对自己没什么用处,他装作认真的吃着蛋糕,继续听着他们的对话。

      “快说吧,如果不是你联系我说有关诺娃过世的信息,我才不想再见你呢,看到你,我就想把你丢回阿兹卡班!”

      “塞巴斯蒂安,真好,你还像当年一样,活力十足,真让我羡慕,这次出来我不得不服老了。”老爷爷风轻云淡的饮了一口茶,从怀中取出一个烟盒,正要点燃香烟时,曾祖父制止了。

      “嘿!嘿!这有孩子呢!别对着孩子抽烟。”

      “啊,抱歉。”老爷爷把烟放回了烟盒,对西雷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清了清嗓子说道:“塞巴斯蒂安,你应该知道西雷父亲的事情吧?”

      “他不是被食死徒杀掉了吗?”

      听到父亲的死讯,西雷的叉子顿了下。他没见过父亲,母亲也没说过父亲,他对父亲这个概念也很模糊,但他的小朋友们都有一个父亲,高高大大,大腹便便,有的粗硬的胡渣,有的是保养得很好的小短须,但都有一个宽宽的胸膛在放学时迎接西雷的小伙伴们,他们会说说笑笑,一起回家。

      西雷没有。

      也不会有了。

      “裘德·米勒,一名在早期就发现伏地魔危机并勇敢披露邪恶罪行的预言家日报记者,在收到死亡威胁求助魔法部后,在对角巷暗杀,被炸的尸骨无存。”老爷爷的眼神带着些怜悯的看向西雷,西雷低下头,把因害怕而抖动的手藏到了口袋里,他觉得这名叫阿莫斯的老人已经看出他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这我知道,诺娃也是因为这个没脑子的小混账不得不逃离魔法世界,但他在西雷一岁不到时就没了,如果他们是为了那小子杀了诺娃,为什么他们连那个恶心的标志都没留在她……死的现场?处决黑魔王的反对者是他们最爱大张旗鼓去做的。”

      “如果我说,他们留了标记呢?但是有人有意收掉了那个标记呢?”老爷爷镜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这让他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曾外公眉头皱了起来,手指敲着鼻梁陷入了沉思。

      “收回黑魔王标记的人并不希望诺娃的遗体被太早的发现,至少不要惊动魔法界,而这个人大概也是食死徒之一。”老爷爷继续说道,“我想你也在思考为什么要延迟被发现的时间,不过结合最近你的朋友和西雷被袭击这件事,你应该能想到吧?”

      “为了刺激西雷身上的古代魔法?”曾外公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干。“且不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古代魔法,菲戈教授当年的研究已经被收入神秘事物司不对外公布,普通人并不可能触碰到。就算知道,诺娃并没有古代魔法,菲戈教授的研究也表明古代魔法并不以血脉传承。”

      “准确来说,当年的样本太小了,我们并不能得出古代魔法可以靠血脉传递。”

      曾外公抱着西雷的手紧了一下,他变得紧张了,西雷的心也沉了下去,妈妈的死难不成是因为他?

      “你认为西雷有古代魔法?”

      老爷爷笑而不语,曾外公的手更紧的抱着西雷,他把手放进外套内侧,西雷能感觉到他摸到魔杖的手在颤抖。

      “别紧张,我这岁数已经折腾不起了。”老爷爷挥了挥手,“我现在只想安度晚年,而这个孩子……”他目光慈爱的看向西雷,“我希望他平安,我辜负了小鸟,我不会再伤害她的后代。”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很陈旧的笔记本:“这是你当年解开的密码本,里面有她舅舅当年给她用的咒语,如果有必要……”

      “谢谢,我不会使用伤害我的曾外孙的咒语,还有别的事吗?”曾外公面无表情推开了那本看起来快散架的笔记本,“没有我们就告辞了。”

      老爷爷摇摇头,曾外公解除了西雷的塞耳咒,“西雷,吃好了吗?我们得走了。”

      西雷快速的把剩下的蛋糕塞入口中,用别再领口的餐巾擦干净嘴就伸出小胳膊让曾外公抱起来。

      “塞巴斯蒂安,现在魔法部渗的跟筛子一样,谁都不清楚谁给伏地魔卖命,多保重。”

      “这不需要你提醒,我可真希望他们跟你学,带个小徽章来标明身份,非常便利。”曾外公阴阳怪气地说。

      老爷爷低笑几声:“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呢?我的小徽章不会在身上留下标记,可以随时处理掉,那些疯子的行为上来看,只会走向一条无归路。”

      曾外公翻了白眼,他并没有和老爷爷告别,直接带着西雷走了。

      西雷咬着手指看着那位老爷爷,见他依旧保持着有风度的微笑,优雅的从烟盒抽出一只烟,点燃深吸,一阵阵的白烟从他的口中吐出,烟雾缭绕遮住了老人的身影。随着距离愈来愈远,西雷忽然觉得这个老爷爷没有那么伟岸了,反而和住在他家附近的那些孤寡老人一般,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孤寂之中打发时间。

      西雷想起妈妈说过,年纪大的人需要陪伴,这位比曾外公还老的人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可怜。他最后挥手跟老爷爷告别,那个老人有些惊讶,叼着烟也对他也挥了挥手。

      “西雷……”曾外公察觉到了西雷的举动,语气中多了不善。

      “曾外公……”西雷赶紧收回手可怜巴巴的看着曾外公,他使劲眨巴眼睛,希望能软化曾外公的态度。

      “哎……算了。”曾外公确实吃这套。

      他们回到了曾外公的车上,曾外公开车已经没有之前的狂野了,甚至专门给车上加了最新款的安全带,就为了确保西雷的安全。

      再给西雷系好安全带后,曾外公老习惯的给了一脚油门开上了路。

      哎,旧习难改。

      爷孙俩游着车河往家驶去,车内除了电台放的各种时兴歌曲外,他们并没有对话,这很罕见,曾外公除了阅读的时候,是最爱说话的了。

      西雷悄悄的观察着曾外公,曾外公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他不敢开口询问。

      他抱着腿,搂着罗伯特先生,对着手指。

      就在他以为就这样沉默到家时,音响传出了他熟悉的歌曲,他激动的拍起手,开始跟着歌唱,他是五音不全,但这首歌他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

      “Baby, Oh, Baby, I love to call you, baby…”(宝贝,哦,宝贝,我爱呼唤你,宝贝。)

      这首歌是他和妈妈的最爱,妈妈说还是婴儿时的西雷只要听到这首歌就会笑,而西雷的笑给她带来了力量,让她相信不论多难,她都能和西雷挺过去。

      他们搬家很多次,只有这一首歌的唱片不会丢,妈妈下班接他回家后都会放着这首歌做饭,做好饭,西雷会缠着妈妈跟着旋律跳舞,妈妈会抱起他唱他是她的小宝贝,香喷喷的小宝贝。

      这是他们的歌。

      但他已经很久没听这首歌了,妈妈死后,家里的东西都被弄坏了,那张唱片也被打碎成了几片。

      “You know you make wrong things right, and I can’t stop loving you, and I won’t stop calling you.”(你动如何将坏变好,这让我无法停止爱你,我也不会停止呼唤你。)

      西雷听到这里唱不下去了,他又想起妈妈了。

      曾外公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落,就调低了收音机的声音。

      “你唱歌真烂。”曾外公没话找话了,西雷小小的瞟了一眼曾外公,他可知道他唱歌五音不全绝对是遗传了曾外公,每次曾外公冲澡,都能从哗哗水声中听到曾外公洪亮的嗓子唱着从伦敦跑到苏格兰高地的调。

      “别这么看我,你曾外婆唱歌也不行,你遗传谁的可说不准。”

      西雷那点小心思可是被曾外公看透了,西雷嘟起嘴:“可妈妈唱歌好听。”

      “负负得正。”

      “哼!”西雷身体团的更紧了,脸埋在双膝之间,不想理曾外公。

      “我也有唱不错的歌,现在流行歌太容易跑调了。”

      “嗯。”

      “我当年给你曾外婆唱了一首,她听完就迷我迷到非得嫁给我了。”

      西雷把脸从膝盖之间抬起来,怀疑的看着曾外公。

      “你不信?”曾外公清了清嗓子,“哦,我的爱人像一朵红红的玫瑰,开在那六月天啊~~”

      西雷捂住了耳朵,那破锣敲梆子的歌声还是从指缝塞入了他的耳朵,看他这幅抗拒的模样,他一边的腮帮子被曾外公狠狠地捏住了。

      “直到太阳溶解石头,我都会永远爱着你,我的爱,直到生命无穷尽!”

      可算唱完了,西雷揉着自己可怜的脸蛋,都被捏红了。

      “你曾外婆可喜欢我这么唱了,每次唱完她……她都会给我很多的亲亲!”

      “你确定曾外婆不是被你的歌声威胁才亲你的吗?”西雷真的好同情曾外婆。

      “……”曾外公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了,他尴尬的咳了一声,赶紧转移话题,“你很喜欢那首歌?”

      西雷点点头,把和母亲与这首歌的故事讲给了曾外公,最后他迟疑了一下,便开始像曾外公提了一串问题:“曾外公……为什么妈妈会独自带着我?妈妈从没讲过爸爸的事情,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短暂一顿,“妈妈的死,和我有关系吗?”

      曾外公眼睛盯着前面的路,有些愣神,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等我们到家再说吧。”

      车里又回归了沉默,西雷难过起来,他知道,如果曾外公现在不说,那以后肯定也不会说了。大人们都这样,他们不想直接说不,便往后拖,指望小孩子忘性大,转头就忘了。但,他们也忘了,小孩子也会失落,也会记住失落,会将这种苦涩留在记忆里。

      到家时,奥米尼斯爷爷已经做好了下午茶,可惜那块巧克力蛋糕已经填满西雷小小的胃,他很抱歉奥米爷爷准备那么丰盛的点心,他却没有多余的空间来吃了。而且他很累,今天能力用太多了,他想睡一觉。

      奥米爷爷还是那样贴心,哄着西雷进入梦乡。

      西雷好久没有梦到母亲被杀的那个夜晚了,当在梦中再见到那些蒙面人袭击了妈妈,他的心还是会很疼,如果那个晚上他没有觉醒能力,是不是他就能听到母亲和那些人的谈话,获得更多讯息来帮曾外公和警察找到凶手呢?

      他闭上眼睛,不去透过孔隙去看令他懂得绝望的场景。

      忽的,他觉得鼻子痒痒的,他睁开眼,他已经不在那个箱子里了,而是躺在花园中,一只蓝色的蝴蝶正在他鼻子上扑扇着翅子。

      蝴蝶振翅一飞,西雷去追这只蝴蝶,跟着蝴蝶到了一位女人面前。

      是曾外婆,她穿着白色的洋装,年岁正是照片上的,十分年轻。

      “你好啊,西雷。”曾外婆开心的和他打招呼,让他到铺在地上的餐布上坐下。

      “曾外婆,我是在做梦吗?”西雷有些讷讷的,曾外婆给他倒了一杯热可可,热可可微苦的甜香味,小小的喝了一口,好甜,这让他又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了。

      “这是我用小西雷的梦境搭建的一个我们可以见面的空间。”曾外婆开心的说道,她温柔的摸了摸西雷的头,“辛苦了呢,小西雷。”

      曾外婆的手是温暖的,活生生的,像曾经活着的母亲一样,西雷扑进了曾外婆的怀抱里。

      “傻孩子,我想你有很多问题吧,我尽量回答你。”

      西雷抬头望着和他一样的蓝眼睛,问道:“妈妈……是因为我死的吗?”

      “这我不知道。”曾外婆认真的回答他,“我只是个死人留下的残影,靠着爱人的思念才得以存在,脱离了你曾外公认知的事情,我并不知道。”

      “所以是曾外公的思念留住了你?那我想妈妈,也可以让她像您一样吗?”西雷心里突然充满希望,他真的太想妈妈了。

      曾外婆摇头:“很遗憾,我都不知道曾外公具体怎么做到,单单只是想念并不足以形成像我这样的存在。”她深吸一口气,“况且,你的曾外公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见他呀,我已经死了,他还活着,他应该把生活重心放在你,你的奥米爷爷,还有那些还活着的人身上,而不是我,我连鬼魂都不是。”曾外婆慈爱的梳理着西雷的头发,“我太了解你曾外公了,一旦他知道我的存在,他会抛弃他的所有来追到这里,所以西雷,替我保密好吗?”

      西雷点点头,他想到了妈妈,如果他的思念可以留住她,她也一定会像曾外婆一样躲起来的。

      妈妈永远希望他活在阳光下,而不是沉睡在梦境中。

      他还是不能抓着妈妈不放。

      “你太懂事了,西雷,你这样会太累的。”曾祖母看出了他的心思,将他抱在怀里,“我不知道别人为何要杀诺娃,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的妈妈不会怪你,她把你藏起来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你一定,一定不要拿她的死惩罚自己。”

      “好……”西雷感觉眼睛有些干,他想哭,曾外婆的拥抱太像妈妈的了,他小小的臂弯搂住曾外婆,希望这种温暖多留一点点。

      “时间快到了,我不能再留你了,记得,不管你知道什么,你妈妈是爱你的。”

      西雷看到周边的花园逐渐消失,他想抓住曾外婆的衣角,但抓了一个空。

      “对你的曾外公多些耐心,他是个笨蛋,但也是个爱你的笨蛋。”

      西雷醒了,天已经黑了,他能闻到奥米爷爷今晚煮了杂菜汤,很香。

      他还在想着之前和曾外婆的见面,但他几岁的小脑瓜被这么多复杂的信息挤得头疼。

      头晕之中他听到了餐厅里奥米爷爷和曾外公在说些什么,他开始使用能力扩大了他们的声音。

      “奥米尼斯,如果当初我多关心诺娃一些她压根不会被米勒那家伙害了。”

      米勒,西雷的父亲,此前从未出现在西雷的人生里,而今天他第二次听到父亲的名字了,如此陌生的人却可能害了妈妈。

      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一种未知的恐惧让西雷的心快速跳动着,他可以用能力关闭自己的听力,但他决定面对他的恐惧。

      为了妈妈,他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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