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传》小仙公子

30、魔界没有猫

　　整座宫宇以一字型排开，略有弧度，正东方最高点乃是崖弦崖宫主的住处。而我们现处的位置正对北方，白苏住在我隔壁，只是不在同一层。崖蔟锦的房间并不在这，崖弦为这个小女儿额外造了座别殿，就在虚鱼宫右侧。但今晚回来，崖蔟锦不肯回家，非要侍卫收拾一间客房，也住了进来，正在白苏房间对面。

　　长夜漫漫，我睡不着，离开房间出去散步，月色正浓。我盯着房檐下的灯笼，确实是眼睛，是魔族特有的鬼眼，入夜就会睁开，也可做监视之用。是魔族人很喜欢的，一种很温顺的灵宠。围着宫宇挂了一圈，倒看起来十分瘆人。

　　转角处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我本不想听，却听着像白苏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声，双脚不听话的就跟了过去，转过墙角是一片漆黑的花园，花草茂盛，倒是可以遮住了我的身影。我从花园矮墙外跳了进去，落在草中，草吱吱呀呀的叫，我瞪圆了眼，魔族奇怪的灵宠、魔兽、魔人、魔形还真是不少。

　　崖簇锦叫了一声：“谁呀？”
　　打草惊蛇，我只能叫了一声，“喵。”

　　崖簇锦挥鞭过来，从草地割过，切断了前面的一片植物，风驰电掣，我向后翻滚，险些躲过。“出来。”
　　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魔界从未有过猫，那是人族才有的，崖簇锦见出来的是我，讥讽道。

　　“我自出生，爹娘就将我困在登塘，这么多年，我从未来过外面，知道的也只是从话本子，书本子上看到的一些，我哪里知道这个。”我小声嘀咕着。
　　“你在偷听，都听到什么了？”崖簇锦卷起鞭子，坐在白苏旁边。他们两个人挨的很近。

　　我摆摆手，“什么都没听到，我回去睡了。”
　　白苏在身后喊住我，“艾琦有东西让我给你。”
　　艾琦？艾琦不是刚跟我们分开吗？她哪里有东西交给白苏了？
　　“这样啊，”我转身回去，伸出手，“给我吧。”

　　白苏气我脑子不灵光，吸了口气，在身上上下摸索着，摸了半天，最后又摸了一遍袖子，从里面掏出一块手帕，丢到我手里。
　　帕子是月白纱的，雪白干净，我见过的，是白苏自己的。
　　“这不是你....”白苏伸手捂住我的嘴。薄罗长袍，里面是烟水暗花细丝褶锻，从侧面看，倒像是把我搂在怀中。

　　崖簇锦气极，又展开鞭子，跃跃欲试。
　　“白苏，明天的比武招亲你必须来，打赢我，娶我。”
　　怎么又出来个比武招亲？我转着眼睛瞪着白苏，又踩他的脚，他才松开我。

　　“承蒙簇锦姑娘错爱，我并不想娶亲。”语毕，白苏拉着我就走
　　崖簇锦拦在他前面，“是因为我是魔族吗？”白苏摇头。
　　“难道是因为云中仙吗？我都知道了，她脚踏两只船，还得了绝症。我知道我取代不了她，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灰溜溜的缩着头。

　　很久白苏才摇头，我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悲伤。
　　“那是因为她吗？”
　　崖簇锦指着我。
　　这次，白苏干脆利落的点头。

　　我......白苏你出卖我，你出卖你出生入死，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趁崖簇锦怒气冲冲的靠近我，白苏抽出手去，碎步后退，迅速开溜。
　　“你...姓白的。喂...”

　　回屋后，我将窗脚撬开一条缝隙，贴着缝隙向外警惕巡视。魔界照不到日光，所以很难分辨一日时间，数百年前，魔界出兵攻打仙界，虽未得逞，但在战后，抢了个太虚仙子回来，囚在魔族寒域里。太虚仙子司月，被迫将手中的月光放了出来，于是当日尽，越桃花沉眠时，月光就会倾洒下来。

　　借着月色，可以看到虚鱼宫下有不少守卫，目光凌然的四处巡逻，缝隙能看到的并不多，我干脆心一横，假装透气，将纸窗直接推开。毛骨悚然的事立刻发生了，楼下所有的守卫都抬起了头，死死盯着我。

　　我吓的腿一软，摔回了屋内，这地方不对，很不对，我连忙拿起凤鸣刀，推门冲了出去。夜渐渐深了，月色浓郁，宫宇内红光熄灭，黑森森一片。我一边走，一边回想着进来的路线，顺着楼梯摸到了白苏的楼层。一切都很安静，静的我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禁暗骂道，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先觉出不对劲，要不然就是我被抓走，我一只小鸟招谁惹谁了，

　　白苏的屋子静静的，我犹豫片刻，还是踹门进去了。
　　“白苏，快走，这地有古怪。”

　　“什么古怪？”青面獠牙的象头人身的怪物坐在床上，露出血盆大口，张着嘴问我。

　　我脚下云步一旋，抽刀跳起，刀势激荡，破风砍去，刀力之猛，连我都有些出乎意料。怪物不躲，仍坐在床上。被我的刀砍中，头顶出现一道血肉模糊的裂口，两只手扯住裂缝两边，撕开皮子，从里面爬出来伊戈尔，血红的无皮怪物。

　　我尖叫一声，从床上惊醒，大汗淋漓。原来只是我的一个梦。

　　我和衣而睡，紧紧的攥着刀，从床上爬起，给自己倒了杯水。灯芯有些闪动，屋子里似乎吹进了风，我四下感受着，风是从窗口吹来的。

　　窗外的月光暗淡，罩上朦胧的面纱，似乎夜要结束了，我有些后怕，想去找白苏，这个地方总是让我觉得毛毛的，崖弦也不像他平白里，装的那么和善。毕竟我是仙族的后裔，自小我就懂得，仙人和魔人，水火不相容。

　　可走到白苏房前，我举起的手又退缩了，这种感觉很微妙，我想靠近又靠近不了，想远离也远离不了。我皱着眉，思绪万千，最后走了回去，一夜无眠。

　　第二日，我与白苏商定，前去拜会崖弦，不管他同意与否，我们今日一定要离开。若艾琦李修弥那方，或者张芋头麦麦那方，有进展了，我们也得想法联络她们。只是崖簇锦缠着白苏，我们只能去告别崖弦，崖弦拥着大氅，脱下来挂起，笑着焚香，也不回答我们的话，拱手让我们坐下。
　　“崖伯好意，我们本不该推迟，只是我们来魔界，确实是有要事，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崖弦似乎意料之中，吹开漂浮的茶叶，饮了一口。
　　“你们是来找小魔君太冥的吧。”

　　他怎么知道？

　　崖弦放下茶杯，靠在宝蓝双层广陵椅上，“我可以放你们走，也可以告诉你们有关太冥的消息。”我一愣，哪有这种好事，肯定有但是。
　　“但是，”崖弦接着说道。“你要娶我女儿崖簇锦。”

　　“不可能。”
　　“不行。”
　　我与白苏同时说道。

　　“白圣主，我话还没有说完，仙人魔三界争端多年，妖界妖族夹在中间，处境也很艰难。白圣主家尊水神乃是水神，又在仙界有了仙位，所以素来倾向仙界，这老身也是知道的。”
　　崖弦顿了一下，“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另外的选择。”
　　“请二位移步，跟我来。”崖弦起身，一旁的侍卫也跟了上去。

　　我们又来到昨日的，后花园，顺着花园小路继续走着，一处乱草堆中，有一个隐蔽的入口，怪石突兀，有巨大的爪痕。见我后退，崖弦从侍卫手上拿过火把，“放心吧，没危险的。”说着崖弦就先一步踏了进去，入口处有封印，崖弦用手点上，封印破碎。几名侍卫似乎要断后，笔直的站着等我们先走。

　　我拉了拉白苏的袖口，白苏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他手心冰凉，虎口处有凉凉的触感，我抽回去，手心多了一瓶蓝色液体，一个没有眼睛的小人在水中游着。是他的水泥人，他把水泥人给了我。

　　我得了慰藉，跟在他身后，一起踏了进去。

　　里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洞穴，更像一个女儿家的闺房，似乎是被遗弃了。比魔界更昏暗，连一朵越桃花都没有生长，只有崖弦手中的火把散出光晕，照亮前路。

　　我一只手摸索着白苏的方位，一只手绷紧，摸着我的凤鸣刀，我不相信这样人，也不相信崖弦，魔族人诡诈无比，喜怒无常，阴狠至毒。脚下不太平坦，踩上去有噼啪折断的声音，我一边走着一边仔细辨认着是何物，但太黑了，看不真切。

　　“白圣主，请。”前面的崖弦突然停了下来，他无中生火，手中的火焰点在火把上，火焰呼啸着张着血盆大口，火舌爬在墙上，整面墙都燃起火焰。面前是一把玄铁巨锁，锁在一面玄铁栅上。后面的世界是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也想象不到的，如地狱般的世界。

　　里面十分空旷，没有一丝杂草，墙壁上地面上，家具上，都是红色。而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不，不能称他们作人，他们有的人身蛇头，有的鼠尾狼身，有的是半只，有的甚至只剩一颗头，但他们中似乎有的有仙法，对着墙，施展着，只是太弱了，墙壁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到底是什么？是人族？还是妖族？是妖兽？魔兽？我不敢去想，喉间刺痛，我背过身子，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