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引》黄浦江在逃鸽子

13、混乱

　　听到薛景这么阴阳怪气的话，诸筠脸上不动声色，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会想什么。

　　最后因为众人没能探讨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得先各自散去。

　　很快，诸神医弟子失踪的消息就传了开来，其中最头疼的人莫过于淹城城主了。本来水烈这个武林盟主突然说要来淹城举办什么武林大会，还说是要宣布一件关乎武林秩序的大事。这从一开始就让她紧张万分，本来这样一个大人物要来，就让她忙得够呛。现在又意外发生了这种事，简直让她如遭晴天霹雳。

　　由此看来，她之后必免不了一顿焦头烂额。同时身为淹城城主的岑脩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这一切或许只是刚刚开始。她感到一股强大的阴云正笼罩在淹城，甚至是整个江州的上空，让人无所遁逃。只是她不知道这股阴云是某些人强烈的意志所推行的，还是过去的因即将在不久的将来结成的果。

　　其实说起来，岑脩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这一切都会和自己无关。不仅仅是因为武林盟主水烈在自己所辖的淹城举办武林集会，而且她自己还参与了帮水烈重新将一座往来淹城路上的客栈改装了一下，尤其是在它楼下的大堂里设置了不少机关，是用来让身处其间的人不易逃脱的。

　　在帮水烈做这件事的时候，岑脩就心里直打鼓，很没底。当她硬着头皮问水烈是要干什么的时候，对方只说要对付一些江湖上的穷凶极恶之徒。岑脩听了对方的回答之后，忍不住头皮发麻，心想这是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啊！让水烈这么大费周章，指不定是什么厉害角色呢。她这么想着，心里也不由得加倍紧张起来，还想着，这只客栈楼下大堂设置了机关，那楼上呢？会不会还不够？

　　岑脩这么想着，也对当时的水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没想到对方似乎浑不在意自己说出的漏洞，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就不再理会她。岑脩见水烈这种态度，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在心里暗暗叹气。没过多久，就在她还在绞尽脑汁思考这会是对付什么人的时候，水烈又突然说道：“只要机关都准备妥当了，就没你的事了，到时候你就回去吧。”

　　岑脩听到水烈的这句话如蒙大赦，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她回去的路上，她还是一直觉得惴惴不安。不仅仅是因为水烈让自己做的那个陷阱一样的东西不知是为谁准备的，而且临走时水烈让自己在客栈的招幡灯笼上写上松陵客栈来代替原来客栈的名字。

　　当时她就觉得自己要是写了准没好事，但迫于水烈的作为近十年武林盟主的威压，只得稀里糊涂地写了。现在她越想越后悔。

　　后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武林盟主水烈以自己为诱饵，在松陵客栈设下奇计，和自己的七名手下一举剿灭恶徒一百多人，又为江湖立下一大功。虽然在六月初八武林集会的当天发生了有人质疑水盟主的小插曲，但很快就被水盟主拿出证据有理有据地化解了，以至于那个人后来连面都没露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虽然这一切都很顺利地结束了，但岑脩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因为一切都似乎看起来环环相扣，仔细想想又觉得莫名其妙，其中的许多设计精巧得诡异。其实她想来唯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让她写松陵客栈那几个字的时候，一旦有了这么一个可疑的地方，这个水盟主的种种其他行为在岑脩心里也变了味，让她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在之后的那些日子里，岑脩她写下的那四个字总像一根刺一样梗在她的心里，就像是一种“罪证”烙印一样在她脑海中盘桓不去。想她已经生于世间三十五年，做城主也有五年，本来以为她自己会在平淡中度过一生，却没想到命运根本没打算放过她。

　　与此同时，摧花谷中还是那么宁静，那么神秘诡谲，又或者说是是烟雾缭绕，仙气氤氲。总之一副世外桃源，远离尘嚣的样子。但与其出尘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情况是，因为它，谷外早就有不止一人情绪被强烈牵扯。不论是为了什么，种种一切都指向了摧花谷。

　　楚重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而且她在梦魇的状态里似乎滞留了许久，其间她能听到一些声音，但这些声音多少都有些失真，让她无法分辨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真的听到了现实中环境的声音。这个时候，她无法睁开眼睛去看周围的环境是怎样的，可以说她的整个身体都是无法动弹的，甚至不能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后来她感到口渴，也感到冷，但依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让楚重云觉得像过了一百年那么长的时候，她感到似乎有人在抬起自己的身体，给自己喂了一些水。

　　然后楚重云就被水呛到了，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她终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身体可以动弹了。又咳嗽了好一阵，她才稍稍缓了过来，只是身体还是莫名的虚弱。

　　这个时候，她终于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了。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石洞里，里面分布在石壁四周的些许蜡烛的光芒让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等她终于适应这些突兀的光源刺激的时候，她发现了离自己不远的白衣女子。楚重云知道面前的这个白衣女子就是水烈口中的摧花谷妖女，现今对方又戴上了失而复得的金鸢尾面具，显得高贵神秘。楚重云有一种猜想——她现在是在摧花谷里。

　　那张鸢尾面具背后的那双眼似乎在看着楚重云，又似乎没有。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让楚重云心里莫名地有种很空的感觉，让她心烦意乱，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

　　“因为是你在诱惑我。”花灵说到。

　　“什么？”楚重云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不由得脱口而出这句反问。她心想，明明是对方引她来这里，却偏偏说是自己在诱惑她。但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来猜对方心里想什么，她现在心中想的只是自己突然失踪会让师傅师妹担心，必须尽早回去才行。

　　但奇怪的是，对于这个所谓的妖女，楚重云心里并没有什么恐惧的感觉，即便知道对方武功高强，心思难测。

　　“你不知道你生了一副好皮囊吗？”花灵这么说道，似是在回答楚重云的疑问。

　　听到白衣女子的话，楚重云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这早就通过她遇见的许多人的口中和表现出来的惊艳的反应被她所知了。然而这副所谓的好皮囊却并不是她想要的，毕竟她一心想超脱尘世，而这副好皮囊却让她在红尘浸淫中吸引着诸多人的目光——其中不乏恶意打量的目光，粘上额外的俗气，这让她颇为无奈甚至厌恶。

　　而此时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却说自己是被她的所谓好皮囊诱惑，简直是太滑稽，也太与白衣女子看起来出尘的做派不相符了。

　　苦笑过后，楚重云仿佛是失掉一直支撑着自己的那口气，陡然变得精神颓丧起来。沉默了很久之后，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说道：“无论你有什么目的，能给我解毒让我离开吗？”

　　“当然不行，你要留在这里陪我。”花灵道。

　　楚重云似乎是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她表情平静同时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感到身心俱疲，不知什么时候又失去了意识昏迷过去。

　　而另一边，一场剧烈的争吵正发生在淹城的松龄馆内。

　　“仅仅是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就要让这么多人送死吗？”诸筠道。

　　“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整个武林！从我坐上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开始，我就一直为它鞠躬尽瘁。这你是看到的。”水烈气急道。

　　“是为了整个武林，还是为了引心诀？毕竟传闻中引心诀是可以易经洗髓的。既然你为整个武林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继续坚持本心？”诸筠道。

　　“我要引心诀是没用的。这你早就该知道的。而且我何时违背本心了！”水烈道。

　　“那你就该取消定于七月初三的计划。避免诸多武林同道无谓的伤亡。”诸筠道。

　　“你那么紧张这次去摧花谷的事，不会是因为你在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吧。”水烈道。

　　听到水烈这句话，一向淡薄的诸神医脸上突然僵硬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真的被对方说中，还是单纯地被对方的无端猜测羞辱到。很快，诸筠的神色就恢复了平静，反问对方道：“你这么坚持要让众人去摧花谷，难道也是有什么秘密和摧花谷有关吗？”

　　两人间的气氛就这么僵持着，似乎谁也不想再聊下去了，也不敢再聊下去了，于是又是一次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