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引》黄浦江在逃鸽子

11、引心诀

　　水烈似乎也没有想到诸筠会站出来质疑自己的行事，他脸上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表情罕见地有些松动。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后又抬起头来明显是问询的眼神。

　　接下来诸筠对众人正色道：“像这样兴师动众当然是不行的。不仅仅是因为没这个必要，而且如果像水盟主所说的那样对摧花谷里的人大加讨伐，激怒对方，恐怕才是会更加危害江湖。”

　　听到反而会更加危害江湖的说法，众人都疑惑不解，纷纷问道：“何以见得？”

　　“当然是因为摧花谷里的那位身负引心诀。”诸筠提高了声量，郑重地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不惊异，现场立时炸开了锅一般吵嚷议论起来，完全忽略了武林盟主的存在。一旁的楚重云还因为摧花谷的事云里雾里，现在更是听到引心诀这个词而更让她摸不着头脑。

　　说起引心诀，楚重云多少在江湖上听过其传言，毕竟它的传说在江湖上流传已久。传言修炼它的人可以藉此像薛心一样，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传闻引心诀极难修炼，不仅对修炼者天赋的要求极高，还有最刁钻的一点是，引心诀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个武学奇才所创，她依据自身的特殊体质而创立了这一仅适合与自己相同体质的人所练的武功心法，那就是引心诀。这套功法不仅是非女子不可练，而且非身负异窍心者也不可练，然后才能再考虑武学天赋的加成。

　　异窍心极难出现，除了一百多年前的薛心，还没听说过其他人有异窍心。而要发现自己是不是异窍心也十分容易，只要在运功时将自己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就可以发现自己心脉的奇异之处。也是之前有人通过看到引心诀上真气的运行图发现的这一奥秘。

　　因此引心诀虽然威力强劲，但对江湖众人来说却十分鸡肋，以至于过了一百多年直到现在，除了当初的创立者薛心没人能练就它。而引心诀是薛心刻意保留下来的，仿佛是她给世间开的最后一个玩笑。传说在薛心死后，引心诀的诀谱就有流传，但鉴于它修炼的挑拣极为苛刻，武林众人便将它束之高阁，交由薛氏族人保管。后来薛氏族人几经流离，又将引心诀诀谱交由普陀寺藏经阁保管，以作为薛氏一族对佛的供奉。

　　之后的这许多年里，由于时局几番动荡，普陀寺的藏经阁也几番遭火，诸多典籍都佚散了，引心诀也不知所踪。但这并没有在江湖上引起什么风波，因为这个时候江湖中人早就将其当做故纸堆里寻常的无用旧物了。就像是一些风蚀遗迹，残破地矗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

　　这时诸筠又继续道：“不仅如此，那摧花谷里的人似乎已经将引心诀练至臻境，现在武功深不可测，连水盟主恐怕也不是对手。这都是我此前与对方交手时推测出来的。

　　“你们也看到了，如今我还好好地站在这里。这并不是因为我的武功已经高到胜过对方，也不是因为我使计用毒，而是对方并没有伤人之心。所以既然那妖女并非残忍嗜血之人，还仅仅是在江州境内有她活动的踪迹且身负绝学，我们此番去围剿她得不偿失。那依我看，水盟主不如取消这讨伐的调令，让大家都各自相安无事，难道不好吗？”

　　在场江湖众人并没将诸筠后面的这段话听进去。他们依旧对引心诀的事议论纷纷。

　　对于诸筠的提议，水烈道：“你的意思是要姑息养奸？这恐怕不行吧。有道是合抱之木始于毫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怎知现在她没有伤人之心，以后就也会没有！等到事情真的不可挽回的时候再想办法可就晚了。”

　　“你的意思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诸筠说道。就在诸神医和水盟主旁若无人地在一片嘈杂声中争执的时候，突然人群里又有一个人高声道：“说什么没有伤人之心，这江州里的人可有不少在摧花谷附近失踪的，算下来至少有十数个了，而且我们黑虎堂好几个兄弟都被那个妖女所伤，副堂主奎方五现在生死都未知，更不用说还弄瞎了我一只眼睛。焉知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人遭了那妖女的毒手。对这种穷凶极恶之人，诸位武林同道还有水盟主可不能不管呐！”

　　原来这说话的人正是黑虎堂的堂主周擒虎，人称周老三。

　　说起这黑虎堂，堂众屡屡以武犯禁，常常干些蝇营狗苟的不法勾当，与朝廷多有摩擦，行事狠辣，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因此许多江湖人士多不愿与其牵扯，但有时又不得不在一些地方捏着鼻子进行合作。

　　因此黑虎堂常常并不明面上出现在江湖事务里，而多处在暗处。这次黑虎堂的堂主出来发言，众人纷纷对其说的话持怀疑态度，但仔细一想，那些失踪的人和摧花谷里的那人有关的确也不无道理。

　　黑虎堂本来并没有被点名邀来这次集会，而是闻风而来。想当初，他周擒虎听闻摧花谷中或有当世罕见之奇药，或有起死回生之效，又或有见血封喉之毒。他本不信什么起死回生的神药，只是他但见那山谷之中常年烟雾缭绕，神秘莫测，料是其中多半藏有异宝。虽然有多人在其处失踪的传闻，但黑虎堂本就秉持着富贵险中求的理念，周擒虎誓要在摧花谷中搏一搏。

　　于是周擒虎就带着奎方五在内的十数堂中好手前往摧花谷，只是在他们甫一接近的时候，就被迷雾缭绕中射出的金针攻击，他们几个人无不中招，身上奇痛无比。堂主周擒虎更是不幸被扎中一只眼睛，一行人只在重重迷瘴之中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若有下次，小心你们的命！”他们这些人不敢耽搁，连忙跑了。

　　并不是花灵当时有恻隐之心不忍痛下杀手，而是她之前已经抓了一个人，已经“处理”好放着了，短时间内并不想做重复的事。但她现在要赶走那些入侵者，而她又不想在此处将这十数个人杀死，让这些人的尸体就这么在这里烂掉。

　　后面发生的就是周擒虎为报复花灵而让自己的义弟奎方五做诱饵的事了。当时周擒虎让奎方五的胳膊中毒镖，说是等他将妖女引来苍龙山庄之后，自会给他解药。就这样，奎方五也只得照做，只是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殒命了，也许他的好义兄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

　　眼见此计失败，周擒虎又盯上这次由武林盟主主导的淹城集会，誓要让自己瞎了一只眼的妖女付出代价。

　　在场众人听周老三这么一说，纷纷心里发毛起来，再联系诸神医说得那妖女身负引心诀，就更加不安起来。看来那妖女并不是平和无害的。但众人心里也有侥幸——那只要他们不接近摧花谷不就安全多了吗？但这些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一时间众人对摧花谷的看法在两边波动着，水烈趁机一锤定音，要坚持自己原先讨伐摧花谷的决定。

　　楚重云一时有些心绪震动，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希望摧花谷和摧花谷妖女被外界的这些力量打扰，甚至是毁灭。但那个妖女的确并非无害，那摧花谷到底是世外桃源还是不见天日的魔窟呢？这个问题，楚重云想不明白。她想着像自己这般经历尚浅的人，还是不要在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上发表看法了。

　　见在场众人对摧花谷的警惕情绪被意料之外出现的黑虎堂主调动起来，水烈似乎觉得很满意。他志得意满地道：“好！如今诸位武林同道在此，誓要替周堂主和那些无辜失踪的人讨回公道，解救那些还不知生死的人。”但这个时候，沉默了有一会的诸筠突然又开口说道：“水贤弟，你到底是为了公道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还是直接点说，是为了引心诀？”

　　听到自己师傅说的话，楚重云不由得心里一惊——师傅诸筠今天很不一样。她不知道一向淡泊的师傅今天态度为什么这么坚持。

　　而一边的水烈听到诸筠称自己水贤弟，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还是压下心里的情绪，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怎么会呢？你知道的，引心诀是女子才能练的，对我没什么用。”诸筠听后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

　　事后武林盟主水烈与众人约定，下个月七月初三就是他们正式前往摧花谷的日子，希望众人不要失约。

　　又过了些许时候，众人渐渐散去。此时日影西斜，薄暮之下周围已经开始变得昏暗。最后演武场上只余下淹城城主一众，水烈及其七个徒众和诸筠师徒三人。在水烈的示意下，淹城一众也离开了。诸筠也让自己的两个徒弟楚重云和诸嘉回她们下榻的松龄馆等她。

　　楚重云听从师傅诸筠的指示带着师妹离开演武场，她在远处回头想再看一眼自己师傅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师傅和水烈二人还是像自己离开的时候那样位置不变僵持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说着什么，因为距离实在是离得有些远了。

　　楚重云只是很自然地向那个位置瞥了一眼，就不在继续关注，之后就径自带着师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