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法则》过零叮洋

25、怪胎

　　竹叶沙沙，发丝摇晃。光晕下，唯余两双眼眸，眼波流转。

　　阿闲脸带微笑，信步走来，在荷笠跟前站定，竟比他快高了一个头。他第一句便是，“老板，你生得真好看。”

　　荷笠脸庞蓦地升红，风轻云淡的形象一瞬间被击垮了！帅，他心知肚明；夸，他习以为常。但这话突然从阿闲口中脱出，荷笠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心乱。

　　但只乱了一会儿，便好了。阿闲，大到程序、零件，小到发丝、指纹，都出自他之手。他忍不住心动，不是很正常吗。但荷笠在心里对自己摇了摇头，想道，“不是的，这并不是喜欢。”

　　荷笠相貌不凡、机灵有趣，身边不乏追求者，但他从未谈过恋爱。并非他自恃清高，而是他对“伴侣”有着独有的浪漫想象。

　　长得帅、身材好，是最基本的。其次，还要有理想、有实力，既不能是个庸俗之辈，又不能只是花瓶。此外，还得看磁场，荷笠这人吧，还有点信命，若是发觉磁场不合，哪怕你是继承马云财产的吴彦祖，都得连夜坐飞机离开没有你的城市。

　　条条框框虽然明面上摆着，可真当出现这么个人时，荷笠还是会礼貌地发篇小作文拒接对方的“好意”。基友曾经不客气地评价他：“活该单身。”荷笠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颇为欠揍道：“宁缺毋滥。”

　　想到此处，也算是理清楚了与阿闲的关系——“纯洁”的上下属关系。员工的相貌和品性也属于业务能力的范畴，讨老板欢心，这不是职责范围所在嘛！

　　总而言之，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AI！

　　荷笠拂去挂在腿上的李逵，冲阿闲爽朗笑道：“大家都这么说。”

　　阿闲笑了一声，抖了下身后的蛇皮袋，道：“饿了么？”

　　荷笠摸了摸肚子，心道，吓都吓饱了。但见脚边的李逵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他只好道：“那就吃点吧。”

　　他们所站之地的位置便极好，此处竹子高耸垂立，却不密集，在他们头顶上方，留下一方天地。阿闲从蛇皮袋里取出一条薄毯铺在地面，接着才放下袋子，从中掏出锅碗、生米和生肉。

　　荷笠正疑惑没有天然气，难道要在此处钻木取火时，只见阿闲从胸口处拆下一块金属置于锅底，铁锅很快发出嗞嗞的声响。荷笠抓住他的手腕，急道：“你在做什么？”

　　阿闲却不以为意，一边将在家里提前切好的肉倒入油锅中，一边笑眯眯道：“我胸前这块电热板可以加热，出发前是打算采用原始生火的方式，不过好巧地发现它还能把人烫伤，真是方便多了呢。”

　　瞧着他空了一块的胸口，半晌，荷笠才意识到，AI怎么会痛。于是松开了手，道：“话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经历了什么？什么叫把人烫伤了？”

　　阿闲直起身子，回忆道：“我一睁眼，便在花团锦簇的小山坡上，坐在大花树底下的秋千上，秋千无风自荡，我腿能触地，却停不了也下不来。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小女孩，也不对，她的确是小女孩的样子，不过面容却极老，像个阿婆。她一来便指着我说，我抢了她的秋千，可我也不想，我根本就下不来，之后她便来打我，没打几下，她的手臂突然变成了一截枯死的树干，那手掌像个鸡爪似的，往我胸口刺来。之后便像我刚所说的，她手指一碰到我胸口，便突然大叫起来，被烧成了灰。然后我就出现在这，碰见了小黑球。”

　　荷笠道：“想必那‘女孩’便是破关所在了。不过，你怎么任她打呢？”

　　“她那么小一只，我还手倒显得我欺负了人家，反正我也不会痛，让她打两下好了。”阿闲说着，将烧好的菜分别盛入碗里，其中一只装得满满当当，另一只则浅浅一点。他笑着将那只更多菜的碗推到荷笠跟前，道：“米饭还要好久，先尝尝这个。”

　　荷笠夹起一块放入嘴里，一边嚼一边别扭地说：“若有下次，管他牛鬼蛇神都给我打回去，你的身体是属于我的，啊呸，你每块材料都是我精挑细选、用代价换来的，你可得好好爱惜！”

　　阿闲那双好看的眉眼紧紧盯着荷笠，眼里的笑意都快兜不住要溢出来了，道：“记得了，小辣椒。”

　　荷笠咀嚼的动作一顿，正想回嘴让他别再叫这个了，又想起自己曾说的随便他怎么叫，只好悻悻闭嘴，把肉给咽了下去。

　　他将目光移向别处，却见毯子边边的破盆里丢的葱段竟然还在，疑惑道：“李逵呢？”目光逡巡一番，仍是不见李逵身影。

　　这可不是在家，荷笠开始担心起来，连忙起身要找。阿闲也站了起来，道：“别急，我们一起找。”

　　竹林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际，荷笠正打算说，二人分开找会更快，但又转念一想，这虚境不知暗藏了什么机关，到时可别又被分开了，于是抬手握住了阿闲，道：“别走散了。”

　　阿闲盯着那两只交缠的手，眼前掠过一串代码。

　　二人朝红砖房后方找去，一边找，一边喊“李逵”。

　　阿闲忽然道：“你看！”

　　荷笠以为是找到李逵了，忙道：“在哪？”他朝阿闲手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发现李逵的身影，只听身边人道：“竹子开花了。”

　　“……”

　　他将阿闲拽向自己，无语道：“别看了。”心中却越发不安起来，俗话说“竹子开花没好事”，他牵着阿闲的手冒起汗来。

　　所幸，没走出多远便听到了狗吠。

　　走到近处，只见李逵两只机械脚来回掘土，土坑中间长着一株新笋。荷笠松了口气，笑道：“李逵，你还爱吃笋呢？”

　　李逵却没应，像着了魔似的不停掘土，荷笠发觉不对，立即弯腰将李逵捧到眼前，被抱离竹笋的李逵仿佛丢失了目标似的，无精打采起来。它的仿真眼球，也从原先的浅棕色变成了深红色，但那鲜红的瞳孔却并没有焦点，一副涣散的模样，或者说，一副陷入幻境的模样。他回眸看向那株土坑里的新笋，呼吸不由得沉重起来。他正准备走去一探究竟，没料到阿闲先他一步，蹲在那新笋前打量起来。

　　见其抬手，荷笠急道：“小心！”

　　话音未落，阿闲便已将那株新笋连根拔起，举在手中朝他笑道：“老板，今天能加餐了！”

　　那笋并没有像荷笠预期那样，会连根拔起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即便如此，危机也没有解除，荷笠轻骂道：“笨蛋。”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荷笠连忙朝后看去，竹枝轻晃，碎影荡漾，毫无异状。

　　奇怪。

　　他转过身，看向怀里呆滞的李逵，疑惑道：“是我听错了？”他又问面前蹲着打量新笋的阿闲，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别的什么声音？”

　　阿闲道：“不曾。”接着开始剥起笋叶来。

　　“……”

　　生死攸关之际，怎么还在捣鼓饭菜！！荷笠正要骂他两句，熟悉的沙沙之声再次传来！他回头看去，依旧毫无收获。

　　目光环视一番后，他皱眉道：“我记得红砖房的屋后长了三根竹子才对，怎么现在只有两根了？”

　　他又奇道：“过来的路上我往后看过，并不能看见红砖房，怎么现在又能看见了……”

　　荷笠后怕地朝后缓缓移动步子，却突然听见一声尖叫自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只见阿闲手上、那笋叶之中，竟裹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正号啕大哭！

　　震惊之际，身后那片竹林又开始沙沙作响，并隐约传来几句声音，那声音如同朽木被锯开，咯吱咯吱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身后的尖叫不绝如缕，荷笠喊道：“阿闲，杀了它！”尖叫声顿时消散，而荷笠面前的沙沙声却越发响了。

　　那沙沙声见血婴化成一堆血沫，果然沉不住气现出了原形，原来是“长了脚”的竹子！

　　最近的那根竹子迎面冲来，荷笠迅速从宇宙袋中掏出锋刀，用力挥去，竹子被竖直的劈成两半，往两侧倒下，荷笠却更惊了。

　　只见每个竹节之中都长着颗肉球，紫黑色的毒瘤似的，想也知道，定也是血婴，不过早已干涸而死。未等荷笠从惊惧的情绪中剥离，四面的竹子便成群地涌了过来，逐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

　　就在荷笠即将被一根粗壮的竹子弯腰击中时，身后的阿闲跨步上前挡在荷笠身前，抬手将那竹子掐爆，其中的血婴陈血四溅开来，扬了阿闲一身。未来得及喘息，地面忽然簌簌而动，使人站立不稳。朝下看去，那埋藏于底的根茎竟渐渐浮出地面，那粗细缠绕、根茎相连的架势，可不就像一张网，欲将他们一网打尽嘛！

　　荷笠绝望地想，他宇宙袋里就几把螺丝刀和扳手，怎么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