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法则》过零叮洋

20、灵魂重生

　　研究基地的氛围很奇怪，既忙碌又死气沉沉，连一向油嘴滑舌的金角都闭上了嘴。

　　荷笠正准备走到工位，便被九灵叫住了。

　　“小笠，过来。”

　　虽然他是AI不会感到疲倦，但荷笠还是察觉到他与往日相比，没有那么云淡风轻了。

　　荷笠余光瞥向他的操作面板，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字。他仔细辨认了会儿，才发现，这不是他那份实验方案吗。

　　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九灵的话很快验证了他的想法。

　　“昨天我去上A层开会了，高层对我们的实验进度很不满意。”

　　谁的问题？荷笠内心不屑道。

　　九灵继续道：“他们要求一周之内要看到显著效果。”

　　他看向操作面板上打开的文件，“你的实验方案可行度最高，我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生育计划’组的负责人，带领大家度过难关。”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可看到九灵满含期待又不容置疑的神情，又咽了回去。

　　事情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哪还由得你选择。

　　“知道了。”不叫“九灵老师”，是他最后的倔强。

　　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回走。

　　“小笠，时间紧任务重，这周就别回居所了吧，研究基地里营养液、睡床都有，可以为你提供基本保障。”

　　“……”荷笠压抑着怒火道，“传送阵的速度很快，不会耽误实验。”

　　“话虽如此，但舒适的环境容易使人精神放松，想再次以百分百的精神状态投入实验中，需要消耗很多时间。”他皱着眉，一副你不要无理取闹的样子，“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统领的手段你也见识过了，高层只会更残暴，我自己便算了，可让你受他们欺负，我不忍心……”

　　呵呵。

　　荷笠冷着脸比了个“OK”，一句话都懒得说。

　　他调出实验方案，重读了一遍。

　　他大致将它拆分为三个步骤：

　　其一，派金角在众多AI和人类的DNA中，挑选一批质量较高的基因，将它们结合。

　　其二，派银角筛选、编辑上一步结合成功的基因，确保基因组接近自然人类。

　　其三，他来设计运行程序，精准地把基因植入营养球中，观察基因在里面的生长情况。时间有限，哪怕只有一点生长迹象，都可视作“一大进步”。

　　至于九灵，荷笠没好意思给他派活。过去的职场经历，让他不得不懂了些人情世故……

　　他将想法说与九灵听，很快得到了肯定。除了金角有些愤懑外，大家都快速地接下了自己的任务。

　　只有待金角的任务完成，接下来的实验才能展开。不过银角和荷笠也没闲着，提前设计、研究所需的工具和设备。除了九灵安详地坐在原位，其余人皆在研究室里跑上跑下，口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我再去一趟高层，看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九灵起身，离开了实验室。

　　金角用崇拜的眼神目送着九灵的背影，他从未见过高层，但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们。对活在传言里的高层，他天然有种害怕的情绪。九灵常对他们说高层的恐怖手段、残酷教训，可他本人却一点儿不怕他，甚至常常在高层手中讨到便宜。因此，金角相当敬佩他。

　　“别看了，就等你呢。”银角调控着操作面板，分了部分眼神给他。

　　金角撇撇嘴，重新投入工作中。他眼球上下扫视的速度极快，在密密麻麻的基因群里极快挑出质量过关的基因，放入新建的数据库中。

　　别看他总是游手好闲，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这次任务若没完成会遭受什么惩罚。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荷笠从休息室取了两支营养剂，尽数推入血管里，晕眩感才稍微消退了些。他打开研究室的材料储藏室，仅仅只有他卧室的大小，材料之间也留余很大的间隙。在领略过避尘博士那宏伟的材料库后，荷笠眉宇间露出些许失望。不过好在这些材料的品质还算上乘，支撑起这个实验，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从中挑出几件，准备当作培养基因的温室。

　　荷笠也没想到，光是挑选、配对基因都足足花了三天，连他和银角一同参与进去后，也没有明显提升速度。

　　挑选优质基因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优质基因之间无法配对成功，导致其数量骤减，以至于实践到最后，仅剩十几个优质基因。

　　荷笠在最后这十几个基因里一一查看比对，按眼下的情况看，每失败一组，他们的实验走向灭亡的风险便高一分。

　　他快速地在操作面板上翻阅，突然灵活的指尖停滞在半空。

　　那页基因分析，清晰地显示个人详情——

　　姓名：小来

　　性别：Omega人类

　　年龄：18

　　经历：只注射过营养液，血液干净；三个月繁殖经历，基因纯净；喜怒无常，符合人类性格。

　　他的头像上方，是金角刻印的大字——优。

　　荷笠的手指近乎发起抖来，他疯狂地点击继续翻阅的按钮。但那按钮颜色已然暗淡，这已经是最后一张……

　　他好痛恨这般无能为力的自己，小来是多么单纯善良的孩子，可那自诩给他的希望的人，如今却也成为了伤害他的帮凶。

　　“对不起。”他眼眶发红，颤颤巍巍地按下了“确认选择”。

　　操作面板接受到指令后，没转两圈，便闪烁出一行鲜红的字——恭喜您，配对成功！

　　荷笠看着这几个字，却觉得讽刺极了。

　　他将配对信息通过发件箱传给银角，另一头的银角查阅后，松了口气，项目能够推进就是好事。他将事先定制好的“人类特性”编辑进基因信息中，一串串代码先后输入，银角紧张地等待，惊喜地发现它们在其中安然相处，没有发生冲撞。实验进行到这步，依旧是顺利的。他悬着的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他忍不住期待，实验会完美收官，即使这组实验数据已然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荷笠拿到银角的成功基因后，没再多想，立即去到恒温室，将其放置在他提前打造的机械手臂中，然后调出操作面板，操控机械手臂打开培养箱，里面悬浮着透明的晶球，那是富含营养物质的为新生命搭建的温床。

　　成败在此一举。

　　他继续推进机械臂，它手里夹着的基因片被缓缓送入温室里。待其抵达温室中心时，荷笠操作的指节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在结束时难以动弹。他用另只手托住它，在关上盖仓的培养箱前蹲下，可以清晰看见中心的基因片像长了个小嘴，疯狂汲取着营养物质。

　　小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呢？荷笠幻想着。

　　众人在研究室又等待了三天，在这三天内，三人每隔一小时，便穿戴好防护服进入恒温室，观察并记录基因的生长情况。但它虽然汲取养分，却不见生长，众人也无法判定，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噩耗。

　　他们只能等……

　　而九灵自那天自称去与高层交涉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通过接收器问过几句实验的进度。

　　头顶明明是柔和的灯光，众人却莫名觉得黑云密布，沉沉地压在心头，喘不过气。

　　时间很快来到最后一天。荷笠抱着忐忑的心情，打开阀门，调出显示器的生命指数。

　　这是最后的机会……

　　防护服里响起沉重的呼吸，透明的面罩处凝结了一层水雾，荷笠撑着疲倦的眼睛，看向显示器。

　　零，还是零……

　　他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这一周，不，连同实验前的几天，他都几乎没怎么阖眼，此刻加上失败的实验，身体的极限与精神的打击，让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水里，下一秒就要被海浪裹挟去似的。

　　“怎么样？”金角紧张地盯着从恒温室里走出来的荷笠。

　　荷笠轻晃了下头，下一秒，却被金角拽住了领口。

　　“这不是你的实验方案吗？！你是不是故意糊弄我们啊？！”他一边拽着领口，一边狠狠摇晃他。

　　银角过来阻止金角，扯过他紧拽不放的手，却见被松开的荷笠，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也紧闭着，仿佛在哪儿倒下就在哪儿睡会儿。

　　“到这节骨眼还有心思睡觉？”金角抱臂旁观道。

　　银角皱起眉头，蹲下，探其鼻息。

　　“他死了。”

　　金角闻言，难以置信地松开双臂，“怎……怎么会……他不是统领的人吗……怎么会死……”

　　“快联系九灵博士，快！”银角催促道，“不，直接拨通他的视频通讯！”

　　“联系不上！”视频“嘟嘟嘟”得响个没完，搅得大脑越来越乱。

　　银角失神地后退了一步，嘟嘟囔囔：“晚了……全都晚了……”

　　荷笠感觉眼睛像被粘上了浆糊，怎么也睁不开。一会儿他觉得自己仿佛身陷大海，无论怎么扑腾，都抓不住任何东西。一会儿又觉得仿佛在空中，身子变得越来越轻，任凭他怎么蹬腿，都无法降落一星半点。

　　算了，不管了。他放弃挣扎，爱去哪，去哪。

　　他感觉自己沉睡了许久许久，仿佛过去了一个地质时代。

　　耳畔响起一阵喧嚣的吵闹声，他翻了个身，紧紧捂住耳朵。可那叫唤声反而吵得更大声了，他烦闷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熟悉的客厅，沙发上还堆着散乱的毯子，几个靠枕掉在地板上，其中有一个还破了个大洞，掉出了许多棉花，那齿印一看就是李逵的杰作！

　　耳边又响起犬吠，荷笠生气地大喊李逵，却发出一声撕裂的“喵！”

　　？？？

　　他疑惑地低头，发现两只毛茸茸的山竹，他抬起一只，肉垫还是粉粉的。

　　等等，他怎么变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