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法则》过零叮洋

10、倚仗

　　荷笠站在避尘博士研究室的门口时，心情忐忑，他也摸不准避尘博士对他的态度。

　　他在赌，避尘博士对过去世界感兴趣，自然也对来自过去的他感兴趣。

　　“又是你这个小家伙。”避尘博士的声音从门内穿透出来，“进来吧，让我好好收拾你。”

　　闻言，荷笠却松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体宽年暮的佝偻着的背影，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那双眼睛神采奕奕，没有一点儿疲态。

　　“避尘博士，好久不见。”

　　“是有阵子没见了。”他说，“今天又被赶出来给我送文件吗？”

　　“不，我只是想家了，你这里是唯一像我那个世界的地方。”荷笠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这上面，试图勾起他对自己的兴趣。

　　避尘博士果然变换了眼神，显得有些哀伤。

　　他起身朝荷笠走来，荷笠以为他想拉着自己话家常，追忆往昔。结果，他按下一个开关。

　　苍翠竹林，涓涓细流，古玩字画，一刹那都化作泡影。

　　他关闭了全息投影。

　　荷笠心跳如雷，难道赌错了？他紧绷后腿，做好向外出逃的准备。

　　“小家伙，我可不是那几个蠢货AI，轻易被你几句骗过去。”避尘博士关闭全息投影后，走回了原位，“说吧，你此行的目的，我再考虑要不要把你放回去。”

　　他以为荷笠是带着那几个AI的任务来刺探他的。

　　自知瞒不下去，荷笠道：“我想向您讨点材料。”

　　避尘博士闻言突然暴起，声音尖锐响彻天际。

　　“你怎敢拿我的材料，给那堆破铜烂铁？！”他猛冲过来，挥起的拳头，犹如铁球，砸向荷笠。

　　在拳头即将落在身上时，荷笠忙道：“不！我拿来自己用！”

　　“哦？你用来做什么？”上一秒还头发爆炸、双目猩红的人，此刻一副气定神闲、好奇慈祥的模样。

　　……

　　荷笠从未如此心累过。

　　“我想做个AI。”

　　避尘博士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向荷笠飞去一记眼刀。

　　“还嫌AI不够多啊。”他继续问，“做AI想干嘛？”

　　这下轮到荷笠不好意思了，他扭捏道：“就…就是…发热期不太舒服。”

　　“你直接说想要根棒子不就完了。”

　　！！！

　　荷笠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避尘博士直接摆摆手堵住他的话头。

　　“行了行了，知道你意思了。”他在操作面板上点了几下，平整的墙面凸出几块格子，满满当当的材料，还闪烁着银光。

　　“材料可以给你。”他看到荷笠眼睛亮起来，话锋一转，“但是不能白给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荷笠明白。他等着避尘博士说出他的条件。

　　“我需要你做我的第三只眼睛。”他冷冽道，“替我盯着那三个家伙，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荷笠简直哭笑不得，九灵想让他做统领的间谍，如今避尘博士又让他做九灵那边的间谍。

　　这是在上演什么碟中谍吗？

　　不过这事儿，于荷笠不是问题，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但避尘博士显然并不完全信任他，他扬言要在荷笠身体内装上一只监视器，以防他传递假消息。

　　您开心就好，荷笠腹诽。

　　“你这个乱想的毛病还没改掉吗？”

　　大意了！

　　避尘博士又拿出另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你是个冒失的帮手，为了不暴露我自己，我还得给你再安上一只屏蔽器。”

　　荷笠不自然地刮着鼻尖，其实他已经练就无形思考的招式了，只不过偶尔失灵。

　　双重保障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这个屏蔽器能屏蔽创造他的主人吗？荷笠这么问了。

　　“屏蔽器一旦启动，全凭安上他的人的意愿，想要哪句被听见，哪句不被听见，皆是你自己说了算。”

　　避尘博士皱起眉头，对荷笠的担心不屑一顾。

　　“还有我对你这小鬼想什么不敢兴趣。”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得飞快，在弹出的材料柜里翻翻找找，嘴上嘟嘟囔囔，“棒子什么的，老夫可没兴趣。一想到我这些宝贵材料，要给你这小鬼做棒子用，我就心疼。”

　　被二次重伤的荷笠：“……”

　　他就不该坦白的！社死不如真死！

　　“市面上Alpha AI也不少，怎么不找他们？”避尘博士好奇道。

　　“自己做比较放心。”

　　“你这小鬼还怪讲究的。”他从柜子里挑出一部分，倒入荷笠准备好的宇宙袋里。“这里是一部分，让我看到你的价值后，我再给你另一部分。”

　　荷笠轻叹，摸鱼计划还是泡汤了，想要得到避尘博士的材料，还是得让九灵看到他的能力，这样他才能接触到核心任务，得到九灵的信任，才能获得避尘博士想要的情报。

　　避尘博士升起操作台，这回操作台上空空如也，上次的AI躯壳消失了。

　　“躺上来吧，给你装芯片。”

　　系统给他装芯片的时候，貌似没有这步啊。

　　他忐忑不安地躺上操作台。

　　“可以要半管麻醉吗？”他有点怕疼……

　　“要求真多。”

　　荷笠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只看见避尘博士忙碌的身影。

　　见他醒来，避尘博士下了逐客令。

　　“醒了就快走吧，耽误我的工作。”他把正在使用的材料转移到荷笠刚才躺的操作台上，手指灵活地在操作面板上游走，从荷笠角度看，只能看见一大片复杂的代码。

　　“避尘博士，日后可以在制作AI上帮我指点一二吗？”

　　上次浮在操作台上的那具AI，比他在储藏室见到的任何一具，都更逼真，更精良。

　　“除非你对我有价值，否则一切免谈。”

　　“当然。”荷笠眼神坚毅，口气轻狂。

　　避尘博士神色不改，心底却对眼前的人类高看了一分，他不但不惧怕自己，还向自己提出了他所想得到的。

　　除了那个高傲的家伙，荷笠是避尘博士见到的第二个敢把野心写在脸上的人类。

　　荷笠离开了他的研究室，而连接他胸前的监视器的屏幕，却是一片漆黑。

　　避尘博士压根没有在他身上安装监视器。

　　也许是对那个世界的依恋，让他对来自那个世界的荷笠爱屋及乌吧。

　　他想要材料，就找个理由给他好了。

　　这大概就是人类专有的特殊的感情吧。

　　材料在高温下咕噜噜冒着气泡，“啪”的一声，拉回了避尘博士的思绪。

　　又失败了。

　　这个月的第48次。

　　避尘博士拿起失败品，在手里翻转了几下，得出结论——这材料还能用，可以留给那个小家伙。

　　他从前视材料如粪土，随意挥霍，甚至实验做完后，多余的完好材料，都会被他强迫症地丢掉。

　　可是如今，多了一个屁股后面的小垃圾桶，他突然觉得这感觉还挺奇妙。

　　避尘博士难得实验失败了，还心情不错。

　　而赶回自己研究室的荷笠，就没这么放松了。

　　他还得面对九灵众人的“旁敲侧击”呢。

　　荷笠早已习惯九灵那套矫揉做作、不厌其烦的嘘寒问暖，等着他废完话后进入正题。

　　“你要到材料了吗？”

　　“没有。”荷笠垂下眼眸，露出自责的神情。

　　九灵倒是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他还奇怪，荷笠怎么好好回来了。避尘博士瞧不起他们这些AI，九灵是心知肚明的，若是以AI的立场向他讨要材料，无异于狮子面前撒野，自讨苦吃。

　　这也是为什么九灵在银角说出避尘博士那里材料丰富时，鼓动荷笠去向他讨要，因为无论荷笠要到与否，结果都是他所想看到的——

　　死个荷笠，或者拿到材料。

　　九灵看向荷笠的眼神，温柔得要淌出水来。

　　心越狠，笑得越灿烂。

　　“九灵老师，关于你交给我的那两个任务，我有新的思路了，我可以再做一次吗？”荷笠神采奕奕，斗志满满，这一回，他将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当然可以。”九灵爽快答应，实际上并不对此抱有期待。

　　回到自己工位后，荷笠没急着干活，而是对体内的屏蔽器十分感兴趣，急于求证。

　　他吞咽了一下，好奇与紧张参半。

　　“我要努力工作。”他在不使用屏蔽器的情况下，在脑海里说出这句言不由衷的话。

　　“这句用屏蔽器。”他不放心地对屏蔽器叮嘱了一句，紧接着道，“傻逼才爱工作。”

　　他抬眸观察几人的反应，大家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看来屏蔽器起作用了。

　　荷笠玩心大起——

　　“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九灵这条眼镜蛇，别给我毒死了！”

　　“这椅子不够劲儿。”

　　“金角这个非主流，纹身就差把脸也纹上了！”

　　“肚子有点饿了。”

　　“银角的b男味都腌入味了。”

　　他沉浸在“真情流露”的快乐中，被金角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吵死了，蠢货！”

　　被发现了吗？！

　　“你是没事可做吗？又是桌子又是椅子的，我早说何必繁衍人类，像这样的蠢货，多一个都是麻烦！”金角嫌恶地盯着荷笠，按操作面板的力度之大，仿佛按的不是代码，而是在鞭笞好吃懒做的荷笠。

　　荷笠彻底放心了，避尘博士给的屏蔽器果然好使。

　　“像～你～这～样～的～蠢～货～，多～一～个～都～是～麻～烦～”他心下戏谑道，面上却是一副正气凛然、知错悔改的姿态，“我现在就开始工作，金角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