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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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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竹影这时圣驾来临,众人则齐齐行礼。待天子坐定叫了评平身,发觉太子处围了一团,定睛一看便明了,是座席少了一个,本就因云赊月没有名分惹了太子不满,如今在礼数上又慢待了,这运气不好的宫人自然是活不了的,不过宫人的命若能让太子消气,那便杀吧。
裴竹影并不理会被拖出去的宫人,也没有和太子搭话,反而将话头对准了一旁站着的云赊月,缓缓开口:
“萧姑娘,在太子府可安好。”
云赊月走出席位,在大殿中央跪拜行了大礼。
“承蒙陛下福泽,民女在东宫一切都好。”
裴竹影又问:
“今日是下人礼数不周,天寿已处罚了,也怪朕没有及时告知内务府,东宫添了一个人口,萧姑娘不会怪朕吧。”
云赊月心下了然,天子不愧是天下的帝王,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倘若没有天子授意,内务府怎敢不顾太子意愿私自定改席位,如今看来,这分明是借着由头,拿自己受委屈来提点太子,帝王终究是帝王。
“民女不敢。”
“民女不过是陛下赐予东宫的一个奴婢,天子赏了民女饭吃,让民女有差事可干,有屋檐避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何来埋怨不满。且今日是陛下万寿,四海臣服,百官衷心,皇子兄友弟恭,太子深得民心,太子妃娘娘温厚大度,民女深谢皇恩浩荡,恭祝陛下万寿无疆,续写羽朝盛世。”
裴竹影听了这话,心下了然,小小女子竟然如此有想法,难怪太子喜欢,日后她的筹谋也定然能让太子走得更远。点了点头,并未当众回应,可却命人给云赊月在太子身侧加了一个席位,无名无分的民间女子,竟可从此长坐太子身侧,此一处,所有人便都揣摩出了圣意。
而这发生的一切,裴松则在太子的对面静静坐着,看着,沉默地注视着云赊月的一举一动,却不做声,仿佛从不相识。
是保护,还是桎梏。
万寿节浩大结束,众人回到东宫后,仆从奴婢们赶忙前来迎接,众人恭恭敬敬地拜见太子与太子妃,却不知如何面对身份特殊的云赊月,为首的只能领着众人唤一声“萧姑娘”。
裴寂心中烦躁,挥了衣袖便独自回了书房,只留其余仆婢们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性命不保。还是贺颂宜理了理情绪:
“这没你们的事了,都去忙吧。”
待众人各自忙碌,偌大的庭院只剩贺颂宜与云赊月二人。
“殿下心情不好,萧姑娘去看看吧。”
云赊月有些诧异,虽说这段时日她知晓太子妃乃大家闺秀,温柔识礼,却不承想她竟大度到如此境地。
“娘娘深爱殿下,为何容忍丈夫卧榻与他人共枕。”
贺颂宜只是笑笑:
“丈夫若是对我有爱,又何须我亲自询问,若无爱,陪着,也只能让他更厌烦。萧姑娘,我知道殿下喜欢你,这十年来他虽对外狠辣,对我却相敬如宾,我知道,这一切的惦念不过是在照顾宰相的女儿,照顾他深爱的母后唯一的外甥女罢了。我得到的,是天下第二尊贵的女人该有的一切,却从不曾得到一个妻子可以得到的丝毫。你能让他开怀,我很高兴,只要殿下少些烦闷,他愿意与谁人花前月下,直抒胸臆,那便是谁好了。”
贺颂宜握住云赊月的手。
“萧姑娘,他最在意的便是父皇的赏识和太子之位,他做梦都想做一个伟大的皇帝,名垂青史,我知道我不是他要的人,你一定要陪着他,前路凶险,一定不要背叛他,答应我。”
云赊月心神不安,她想起裴松的大计,想起她这一生最大的使命是帮助裴松夺得天下,她如何能许下这誓言。
可看着贺颂宜期待的神色,她不忍拒绝。
“娘娘,我答应你便是。”
“我一定陪着殿下,让他...好好活着。”
语罢,她再也不忍面对太子妃哀伤的双眼,只得行了一礼,而后匆匆离去。皇室贵族,最忌讳的便是付出真心,此时云赊月的心中已然预感到,贺颂宜的结局怕是...不会太好。
可这大内的种种波诡云谲,她插不上手。
明哲保身,已然耗费她全部的心力。
步入书房,径直便望见站在窗边的裴寂。月色的影子洒在他金色的蟒袍上,徒增一身落寞,只有这一刻,他才是裴寂,不是太子。不知为何,云赊月又想起了裴松,他也喜欢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仿佛心中有万般的落寞叹息无处排解。都是丧母,世人皆知裴松可怜,太子又幸运了多少,若是寻常人家,他们定然惺惺相惜,偏生在帝王之家,留下的便只有无尽的争斗,数不清的明刀暗箭,和不死不休的结局。
那么,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是谁死谁伤。
云赊月不愿再去想,因为她无法窥探结局,更无力更改。
走上前去,她安静地站在裴寂的身后,一袭白衣连同心境被月光抛洒,裴寂要静,她就陪他静。眼前人感受到她的到来,转过身,眼底的阴暗瞬间清明,他怕吓着云赊月,更怕她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害怕自己。
裴寂缓缓坐下,云赊月则走过去站在他的身侧,伸出手,将裴寂的头轻轻环抱着靠在自己的怀里。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未来需要经历多少血雨腥风,她或许早已舍弃情爱,不在乎跟着的是谁,但这一刻,她的心疼是真的,她希望自己能让他安心,哪怕只有这一刻。
“枝和。”
裴寂抱住她的腰,心中泛起酸涩,却怎么也不允许眼泪落下。
他是储君,不是普通人,苦楚不可言说。
“谢谢你。”
这个怀抱,或许是云赊月众多算计中的一环,或许是一瞬的心疼,有许多理由让她这么做,可裴寂只需这一个理由,就可以爱上她。
因为怜爱,便是这世间最深刻的情感。
比一切门当户对的般配,和所有戏文本子里的一见倾心,更加无可撼动。
“殿下,在妾这里,你可以安心地睡。”
那一夜过后,太子下诏令,皇城内外所有人都需尊称萧枝和为“东宫娘娘”,一应用度与侧妃无二,即使没有册封名分,裴寂也要昭告天下,萧枝和是东宫太子心上的女子,他要给她荣耀,许她华贵。而消息传到大内后,帝王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些门面上的东西,加上费些银两财帛,裴竹影自然无所不依。
看着声势浩大的太子,贺颂宜心中羡慕,他知道这才是爱一个人的模样,生怕她受人欺凌,不放心她离开身边一刻,时时惦念,日日关心。
裴寂为云赊月办了一场私宴,除却东宫众人,还有他的两个弟弟,他平日里最厌恶那庶出的弟弟裴松,可今时今刻,却非常期待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会不会有些别的颜色。
大殿内歌舞升平,细细装扮过后的云赊月迈入大殿,只听身后殿门大开,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
“弟弟来迟了,大哥莫怪。”
端坐高台的裴寂则走下座席,走上前挽住云赊月的手,她也是第一次见裴寂是如此慈爱的神情,舐犊情深当真能感化世间所有人,就连皇家的纷争里,裴寂还是给弟弟留了一份温情,不妒忌,不怨恨,不争锋。
“五弟来迟了,平日不打紧,今日是你新嫂嫂的好日子,你可要自罚三杯。”
裴照笑了几声,朝着云赊月的方向走来。
“大哥要罚弟弟,小嫂嫂可比大哥要疼我些,我只好求小嫂嫂免我罚酒了。”
“你说是吧,小嫂…”
云赊月转身,自如地与裴照对视,微微欠身。
“羽王殿下说笑了,不敢当。”
这熟悉的面容,和那日天池旁嫣然一笑的白衣姑娘重叠,裴照不可置信地盯着她,那日相遇未留下姓名,他寻遍大内都没能找到云赊月,不过几日,她竟成了自己亲哥哥的新妃。
定了定神色,裴照收敛了嬉闹,轻声问:
“敢问小嫂嫂,叫什么名字。”
“我…”
“萧枝和。”
裴寂抢先回答,占有般地揽她在怀。
云赊月明白,裴寂不得父母真心,他已然让出太多给了这个弟弟,而自己则是他唯一争取到的,他永远不会放手了。
是真心,还是弥补裴寂自己的遗憾,于云赊月而言不重要了,至少她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在众人面前如此郑重地维护自己,珍爱自己。
可惜,他不是云赊月的良人,他是杀人如麻的太子储君,是裴松的宿敌,自然也是自己要利用,甚至谋害的人。
侧身去看,裴松只是坐在位置上,如同身在局外。他真是狠心,这段时日就如同与自己不认识一般隐身在王府,云赊月细细想着,假使裴照是当空的太阳,耀眼柔和,复生大地万物,那裴寂便是一只狐狸,两面三刀,阴狠毒辣却事事都料理得干净。
若真是如此,裴松便是一只毒蛇,蜷在阴暗的山洞中,静待时机便一口将对手吞下,于是一生四季,便用半生去蛰伏。
那她呢,也是他牺牲的一环吗。
“二弟,可否也痛饮一杯,祝福本王的新妃。”
裴松听言,站起身,双手将金杯玉盏举至面前,朝着云赊月的方向弯了半个身子:
“臣弟,愿太子殿下与新妃。”
“永结同心。”
仰头一刻,烈酒入喉,不知这红绿衣袍交相辉映间,烛火摇曳里,又或是面对面的饮酒时,在裴松心里算不算得上是,举案合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