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手札第十二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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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
——《思恋手札》
没料到姜爱莲会这么说，时羡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随后她哭笑不得地否定：“奶奶，您多想了，我喜欢……纯正的男人。”
“有多纯，有多正？”
时羡正好举着杯子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呛到。
她只是想说自己性取向正常，喜欢性别为男、真正的男人而已。
姜爱莲一边为她轻轻拍背，一边唉声叹气：“小羡，世界上有那么多又纯又正的男人，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一个看对眼的？”
“还是你其实心里有人？”
时羡垂着眼睫默不作声，双手却无意识地将水杯捧得紧紧的。
在姜爱莲审视的目光下，她嘴唇动了动：“没有，我心里没人。”
“真的？”
“真的奶奶，您别乱猜。”
“那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就多去结交认识新朋友，时间一长，接触得久了，朋友自然就成为恋人。”
“……”
不知道姜爱莲这观点是从哪个肥皂剧里学来的，时羡一点都不认同。
但为了让这个话题快点过去，她只能内心敷衍、表面诚恳地顺着老人家。
“好的，奶奶，您老人家放心，我一定多去认识新朋友，争取早日谈上恋爱。”
姜爱莲欣慰一笑：“正好，前几日奶奶逛超市，袋子破了买的东西滚一地，一个年轻人看见后十分有耐心地帮我捡起来，我瞧着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介绍给你认识？”
时羡一惊：“……啊？”
姜爱莲拿起茶几上的老花镜戴上，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翻出和小伙子的聊天记录，指给时羡看。
“我暗戳戳地问过他，他跟你一样也单身，而且从没谈过恋爱，心里更没什么白月光朱砂痣，干净得很！”
时羡瞥了几眼聊天记录，发现她问得一点都不含蓄——
小伙子有女朋友没，那有暗恋的人吗，想不想和我孙女谈个恋爱……
看到孙女表情复杂地望着自己，姜爱莲一副“你放宽心”的样子，笑逐颜开地说：“小羡，这小伙子长得很帅，一米八几的大高个。”
她特意补了一句：“身材也棒棒的。”
时羡假装没有听见。
姜爱莲语气肯定：“你绝对会喜欢。”
哪那么容易就会喜欢上一个人……
时羡无意识地扣着手指，心绪恍惚地想。
姜爱莲已经将帅小伙的微信推给她了，并且一槌定音：“你俩聊聊看，觉得可以了就约出来见个面，要是满意了就处处试试。”
时羡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你不是说喜欢男人？不是说心里没人？不是说交新朋友？”姜爱莲眯眼盯着她。
“看来是骗我的，不然为什么不愿意跟这小伙子接触看看，连加好友都这么抗拒。”
时羡只好无奈地申请添加他为好友。
姜爱莲满意地点头，又说：“你不乐意跟他聊也没有关系，奶奶还认识别的小伙子。”
“……不用了奶奶，就他吧。”
回房间后，对面刚好同意了时羡的好友申请，她便礼貌地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并把名字发了过去。
接着，在聊天框里删删减减打了一大段话，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击了发送。
SX：【你好先生，首先感谢你那天好心帮助我奶奶，然后就是，她老人家在微信上问你的那些问题太过冒昧，我在这里向你说声不好意思，最后，我奶奶问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这是玩笑话，希望你不要当真。】
聊天框顶部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时羡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他的回复，困得即将迷糊睡着的时候，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对面回：【我当真了。】
这四个字，吓得时羡睡意全无。
她盯着手机屏幕蹙紧眉毛。
对面又接连发来几条信息：
【我是谢允昭。】
【时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高三下学期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我跟你表白，却被你当时的男朋友给拒绝了。】
脑海中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十分模糊，然而对于这件事，时羡却记得非常清楚。
清楚到她能够准确无误地重演那天她当时的男朋友所说的话、做的事以及脸上的表情。
谢允昭：【我没想到那天帮助过的老人会是你奶奶，也没想到你和他竟然分手了，现在是单身，更没想到，你奶奶在帮你找对象。】
时羡不知道该怎么回他，因为他说的这三件事，连她自己都没料想到过。
谢允昭：【如果我说，过了这么多年，我的心还是会因为，仅仅只是听到你的名字，就剧烈地跳个不停】
时羡眼皮一跳，下一秒，两条最新消息映入眼帘——
【那时同学。】
【你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不可以。
时羡睫毛微微颤了几下，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敲出这三个字，却又突然停住。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好像心里面在守着某样东西，又好像被某种情绪给困在原地，导致她一直都不愿意去认识并接触新人。
但现在，她想真真正正、彻彻底底地抛掉以前的所有，不再回忆、不再回头地朝前走。
而且，奶奶近几年老得非常快。
老人家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她能够找到一个很好的伴侣，以后能有一个幸福的归宿。
所以她想尝试，心再砰砰跳动一次。
再去全身心地喜欢上一个男人。
并开启一段崭新的感情。
时羡轻轻吐息，而后重新打字。
SX：【我们可以先相处看看。】
太阳已经落了，从窗户往外看去，天空染着一层薄薄的金色余晖。
卧室里十分安静，时羡躺在床上，思绪忽然无限延伸。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以前某个冬夜。
……
高三那个寒假，时羡住在县城老家，闻宴也是，他养父母并没有在市里买房，所以他上学一直都是住寝。
闻宴在短假期间是不回家的，因为来回车费抵得上他几个小时的工资。
而寒暑假，他要打一个月的工，赚到假期的生活费了，才可以回到那间又小又旧的屋子里。
在那里短暂住上十几天后，他又拖着行李箱回学校。
1月30日，是除夕。
正好持续不断地下着一场初雪。
时羡家里热闹极了，她爸和一些大叔在搓麻将，她妈和一些亲戚在看春晚，而她，窝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踌躇不定——
犹豫要不要跟闻宴打电话。
她想跟他说话。
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想和他一起守岁跨新年。
最终，时羡还是拨通了闻宴的号码，很快就被接通，清冽的嗓音从那头传来：“时羡？”
“是我。”
时羡清清嗓子，声线不自觉地放软：“闻宴，你在干嘛呢？我好无聊啊。”
“无聊就写寒假作业。”闻宴说，“别到时候又堆到一起，开学前一天叫我给你写。”
虽然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但她特意在除夕夜打电话给他，不是为了听他不留情面说这些话的。
被闻宴的态度给冷到，时羡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小火气来，她撇撇嘴，无所谓道：“行，我挂了。”
挂掉电话，闻宴却又打过来，他一板一眼地重复她之前说的那句话：“我好无聊。”
声线平稳得像AI，没有一丝波动起伏。
时羡知道他这是低头道歉的意思，她抿嘴笑，顺着他的话说：“然后呢。”
闻宴：“你陪我聊聊天？”
时羡挑着眉毛：“那你求我。”
“……求你什么？”
“求我跟你聊天。”
闻宴那边非常安静，没有过年时应有的喧嚣热闹，除了他的沉稳呼吸声，时羡听不到一丝杂音。
默了一下，他语速不紧不慢地说：“求你可以，但我求完之后，你的寒假作业要靠自己完成了。”
精准捏住时羡的命门。
时羡连忙说：“我不用你求了，既然你想跟我聊天，那我这个同桌肯定无条件答应。”
电话那头，少年轻笑了一声：“那这样看，你这个同桌做得真好。”
“当然，我的好人尽皆知。”
时羡有一搭没一搭与闻宴扯着话题。
她是个话唠，在熟悉和亲近的人面前，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
而闻宴则寡言少语，又怕说错话，只是耐心地等她说完，再给出几句中肯的回应。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运转，直到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时羡捏着手机的手紧了几分。
她深呼吸，突然转换话题，语速飞快地问：“闻宴，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安静30秒、一分钟、三分钟……
砰，砰砰，砰砰砰——
时羡屏住呼吸，听见自己心在左胸腔里震个不停。
“……时羡。”终于，闻宴低低唤她一声。
似是喉咙卡了异物一样，少年的声音在话筒里听起来干涩微哑，说话之间吐息也不平稳：“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
对于她问的那个问题，他的回复不是肯定或否定，时羡眼神黯淡，心间又酸又涩，无意识地轻应几声，匆匆挂断电话。
完蛋了。
以后她和闻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时羡手机丢在一旁，身体大咧咧地仰躺在床上，她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这样肯定地想。
十一点的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是闻宴打过来的。
他气息不稳：“时羡，出来看雪吗？”
时羡“腾”地起身跳下床，飞快下楼。
她妈在和亲戚唠嗑，看见她要出门，随口问了一句：“你干嘛去？”
“出去堆雪人。”
“你这孩子，真是闲得没事干……”
门前空地宽敞，立着两盏老旧的路灯，穿着黑色棉服的闻宴就站在那。
他捧着一束颜色艳丽的红玫瑰，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粉色小礼袋。
看见闻宴的那一瞬间，时羡心跳失了正常频率，她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与他对视。
空中飘着簌簌雪花。
少年身形清越，眉眼英隽，站在暖黄昏沉的灯影中，唇角小弧度地弯起。
他轻声唤道：“时羡。”
时羡抿唇应：“嗯？”
“砰——”
附近有人在这时放起烟花来，金色的花簇点亮漆黑夜幕。
时羡在这震耳欲聋的声响中，听见闻宴这样问自己：“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的背后。
是盛大灿烂的烟花。
时羡呼吸微滞，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闻宴走近，低头凝视她，耐心等待她回复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在除夕夜，在下雪天。
她被自己喜欢了很久的人，告白了。
所以，她的喜欢并不是单向的。
闻宴也在默默地喜欢着她，是吗？
时羡开口：“你在跟我表白吗？”
闻宴轻笑：“还不明显吗？”
“我没看出来呢。”
时羡矜持摇头，她语气故作平淡：“你那些追求者跟你表白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吗？我可一点都感受不到爱意。”
“我的追求者吗？”
闻宴视线一直凝在她脸上，故意学她的语调：“我上一个追求者跟我表白时，就是这样说的，就在一小时前呢。”
时羡：“……”
他上一个追求者不就是她嘛！
时羡扭扭捏捏许久，就是想让闻宴主动说出表达情感的那四个字。
她是一个对自己很双标的人。
自己表白的时候因为害羞可以含蓄一点，却不允许别人跟她表白的时候连“我喜欢你”都不说。
时羡耷拉着眼，嘴唇不自觉地一瘪，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闻宴弯颈凑近，往她不断扇动的眼睫上轻吹一口气：“你看着我，时羡。”
等两人目光再次交汇。
闻宴神情认真且郑重严肃地说，那是时羡第一次见他一连串地说这么长一段话。
“时同学，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以后你没写完的作业我全包了，你不会写的数学题我教你，你喜欢吃的甜品和蛋糕，我都排队给你买……”
大概从未跟人告过白，所以语气很生硬，时羡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些事情你当同桌的时候，不就一直都在为我做吗。”
闻宴一愣，随后沉默。
他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想了半天，才喉结轻滚，嗓音微哑地说：“因为那时候，就已经在喜欢着你。”
却自卑又懦弱，像个胆小鬼一样。
只敢不易察觉地偷偷喜欢。
明明生活在泥泞之中的他，觉得既不配也不应该去喜欢别人。
当惊觉到自己已经喜欢上时羡的时候，情感早已不受控制且无法压抑了。
时羡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脚尖不断蹭着水泥地，语气中含着几分故意而为的无奈。
“好吧，那我给你一个追求我的机会。”
明明她先告的白，明明她也喜欢闻宴，最后却变成了被追求的那个人。
她在他面前，一向都这样。
“谢谢你。”闻宴把玫瑰花束递给时羡，最后凝视她双眼，轻声这样说。
——谢什么呢？
——谢你，能够让我光明正大地，继续喜欢你。
那天，零点的时候。
夜空中又绽放了一波烟火，闻宴勾着时羡的小指，缓慢地说：“新年快乐。”
“新年礼物。”
他又把小礼袋递给她，然后轻轻挑眉，拖腔带调：“时同学，你不跟你未来男朋友，也说声新年快乐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手札第十二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