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甜饼[GB]》喜从何来

2、故事二(1)

　　“哗啦啦——”名贵瓷器摔落在地的刺耳声打断了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宴会。

　　一身西服的顾书月抬起了深邃的眼眸，看向了事件中心。

　　只见两个年轻人剑拔弩张，彼此仇视。

　　不、是一脚踹翻餐桌的黑发alpha在单方面瞪着另外一个金发alpha，而在金发alpha的身后，还躲着一个盛装打扮、柔弱可怜的男Omega。

　　从来没有人，敢在顾家的宴会上闹事。

　　顾书月眼神微冷，拿起酒杯朝刚刚交谈甚欢的几个合作伙伴点头示意，便抬步往那边走去。

　　宾客纷纷往两边散去，为她让开了一条路——一是为她作为S级alpha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气势所迫，二是因为她可是顾家之主，整个京圈最有权势的人，刚刚和她交谈的那几个老头子普通贵族可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

　　她的到来明显引起了当事人的注意，金发alpha脸色微白了一瞬，就很快拾起了多年的素养得体及时地道歉，“顾总，实在抱歉，一些私人之事竟然破坏了宴会，我会立马带着我的舞伴离开，今天这些损失我们苏家会全部赔偿，非常抱歉。”

　　他连说了两个抱歉，也够聪明，不拖泥带水，同时还点明了他是苏家的小子。

　　还没等顾书月回话，一道嚣张不忿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骂骂咧咧，“苏康，你个伪君子。爱好插足别人的小瘪三！呸，要你赔偿，我踹翻的我自己赔偿，仗着权势为所欲为的垃圾alpha，你赶紧把小天放开！”

　　那个黑发alpha穿着一身裁剪得体、将身材流线完美体现的蓝色西装，有着一双不服输的狼眼和紧抿的微薄嘴唇，一副贵公子的模样，说话却没有半点涵养。

　　而身为S级alpha的她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等级——略等于beta的F级alpha，一种在哪都会受到歧视的A。

　　显然这场闹剧还没结束，还没等苏康反驳，站在他身后的Omega就站了出来，宛如山间小白花一般柔弱但坚韧，“谢飞飞，你不要这么说苏康，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随后他眉头微蹙，转向了顾书月，我见犹怜，“顾总，非常抱歉，打扰了您的宴会，改日我必登门道歉。”

　　顾书月掌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上演这么无聊的八点档：一个粗俗莽撞的Alpha，一个借刀杀人的Alpha，一个心机绿茶的Omega，真当她这里是舞台剧？

　　她嘴角微扬，笑着道，“小年轻人的小打小闹而已，苏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顾家的宴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以后选择舞伴还是要慎重些。我会和‘苏家主’亲自谈谈。”

　　她在‘苏家主’三个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脸上和善地笑着，微弯的黑色眼眸中却像是野兽的瞳孔，无情残忍，完全没有一丝柔情。

　　一句话，就让苏康和他身后的alpha全都脸色灰白。

　　至于这个一看就胸无点墨的Alpha……

　　顾书月冰冷的视线移向他，这一看，她就微微愣住了。

　　只见黑发Alpha因为之前的争执，齐梳上去的头发垂了几丝下来，不仅没有影响他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他就像草原上的一只弓着身子炸毛的野猫，再怎么生气，好像都只能让人感到奶猫喵喵叫。

　　明明是个Alpha，怎么皮肤这么白，眼神这么倔强。这眼眶微红、羞愤不堪的样子，竟让她被定住一般，只留心脏扑通扑通地在响动。

　　她仿佛听到了咔擦咔擦的声音在耳朵回响，似乎是冰冻千年的寒冰在剧烈外力下骤然碎裂。无数或大或小的冰川往幽深的海洋轰然坠落，掀起了骇人听闻的滔天巨浪，而那些被孩样吞噬的冰块却不停往下沉落，被波涛汹涌的海洋包裹、融化、直至不见踪迹。

　　黑发alpha见顾书月死死盯着他，暗得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

　　——这些名门望族，全都是伪君子，根本就瞧不起暴发户，她甚至都不屑于亲自和他说话，生怕他脏了她嘴一样。

　　“不用你说，我自己会走！我说的赔偿一定会赔的。”谢飞飞脸上都是倔强，转身就走。

　　这些破地方，爸爸再怎么哄他，他都不会来了！

　　顾书月最终也没有开口挽留他，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暗流汹涌。

　　*

　　“呜呜呜，顾总，求你了……”

　　在朦胧当中，顾书月仿佛置身在一片涌动的海洋中，但浮现在眼前的场景，却和水没有半毛钱关系。

　　飞扬的丝布在风中飘扬，隐隐露出了它身后的灰色调的高级大床上。

　　顾书月上前一步，就看到了一双白皙暖玉般的脚踝，透着色气的薄红，高高抬起，无力地垂在半空。

　　她抬头掀开纱布，深入了飞扬的纱布，想要一探究竟对方是谁。

　　但此刻，心脏怦怦的声响早就出卖了她。

　　她一把掀开最后的帘子，果然，看到了五指无力揪着深色被子的少年，仿佛是风浪中漂泊的浮萍，随着身上的海浪而一起一伏，泛红的小腿不停摇晃。

　　白色的浪涛打湿了他的黑发，沿着他的垂落的刘海、熏红的眼尾、喘着暧昧气息的薄唇缓缓流下。

　　他搂紧上方看不清模样的人，唇舌相缠，彼此交融，但是那一双潋滟的眼眸，却直直地看着床边的她。

　　那是一双眼眶微红、似小猫一般倔强的眼眸。

　　哈。

　　就算他被别人压在身下无情地操|干，也还是这副可怜倔强、让她硬到爆的表情吗。

　　仿佛被引诱一般，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碰一碰那一双泛红的眼眸。

　　下一刻，她猛地睁开了眼眸，恍然惊醒。

　　原来是梦……

　　但是胸膛的起伏却揭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坐起来仰头喝了几口水，冰冷的水流顺着她的喉咙而下，却丝毫没有压□□内灼烧灵魂的燥意。

　　她捏了捏眉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自从宴会上的一瞥后，之后的每一个晚上，她都做这样的梦，场景各不一样，但唯一不变——是那一双微红倔强的眼眸。

　　顾书月指尖摩挲着杯沿，眼神微暗。

　　她当然知道谢飞飞对她不同寻常。

　　但她并不是个充满青春幻想的少女——对一个人有特殊感觉，就千方百计要和他在一起。

　　更何况，她也从来没有过青春期。

　　相反，她和谢飞飞有太多没必要在一起的理由：他脾气爆不懂礼数、说话粗鄙不堪、对她有偏见等等。

　　最重要的是……他是小她二十岁的Alpha。

　　她三十八岁，谢飞飞十八岁，虽然在人均年龄三百岁的今天笼统一点也能算是同辈。

　　但偏偏谢家，可能是暴发户的原因，信奉多生多育，早生早育——她和谢飞飞的Alpha妈妈同岁，甚至两个谢飞飞都没她大。

　　而谢飞飞，还是A，就算是F级A，那也是A。

　　Alpha的本能让他不可能接受来自另外一个A的占有和侵略。

　　顾书月做任何事都会计算回报。

　　明显，在这件事上，她不仅毫无收益，还会长期亏损。

　　她是顾家家主，不能任性妄为——一件事，如果没有明显受益可能，她就不能干。

　　顾书月最终选择压下了这件事。

　　甚至就连宴会、大学、所有可能能接触到谢飞飞的场所，她都一律不去——她和谢飞飞，不该有除了那一天宴会上以外的任何交集。

　　但偶尔，她也会下意识地关注他的消息：

　　谁都不知道，她是第一个知道他考上了帝都最好的大学——他的聪明出乎人意料，还以为他还得靠家里给他捐栋楼买个二流学校的学位。

　　黑发alpha和家人亲密笑着在帝都大学打卡的照片，她单独裁剪了谢飞飞的部分，放在了她的床头——那是她，在和谢飞飞做两年路人以来的唯一的一次放纵。

　　两年后，谢家破产了。

　　顾书月对此毫无意外——一群傻狍子闯入了豺狼虎豹之地，真心以为猎食者对于食物的逗弄是发出善意的信号，还傻乎乎地贴上去，这不，被吃得一干二净。

　　但顾书月也并不打算管——就像她不曾对谢飞飞出手一样，也不会谢家伸出援手。

　　商场兵不血刃，单纯的谢家不适合水深的京都。

　　那一天，细雨绵绵，大地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烟泷飘渺。

　　“张叔，停车。”闭目养神的顾书月突然开口道。

　　司机吓了一跳，但还是尽忠职守地找了个可停靠的地方缓缓将这辆黑色的迈巴赫停了下来。

　　顾书月微微摇下车窗，宛如鹰隼一般的眼眸望着雨中落汤鸡一般蜷缩着身体的少年。

　　是谢飞飞。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灰色垃圾袋，里面装的是无数的陶瓷碎片。

　　一眼，她就猜到了来龙去脉。

　　谢飞飞大学选的专业是陶瓷艺术，很符合他爱玩泥巴的形象，谢家甚至还为他开了个展，宴请了商圈很多人——虽然很多都没有搭理。

　　如今谢家破产了，他估计想卖掉他的陶瓷回血。但在京都，艺术品的价值往往和本身无关，和艺术身后的关系密切相关，而陶瓷代表的谢家，现在一文不值。

　　可惜了，露出一角碎片的那个青花陶瓷，是谢飞飞花了两周做出来的，而另一个五彩瓷，更是花了一个月。

　　她曾经，多次想入手一个，但都克制住了。

　　如今，却碎了……

　　“查一下，谢飞飞之前见过谁。”顾书月清冷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既然这么有眼无珠，她就免费送他们一程，顾书月冷冷地想道。

　　坐在副驾的秘书被这么一吩咐，花费了好几秒，才从脑海中的旮旯角中翻出来谢飞飞是谁——还得感谢谢家最近破产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莫名其妙，但是职业素养让她没有多问。

　　“走吧。”

　　不知何时，顾书月已经升上了车窗，重新闭目养神。

　　司机受到命令，打了个方向盘，正准备重新发车，顾书月就猛地睁开眼睛，对着秘书道，“你下去送把伞。”

　　还没等秘书回应，她又突然改口，看向了司机，“我记得，张叔，你是beta？”

　　张叔点了点头。

　　司机这么重要的职位，不管是会招致顾书月厌恶的Alpha，还是会引发事故的Omega，都不合适。

　　“那张叔你去吧。”

　　*

　　今天的顾总很怪异，秘书想道。

　　她从后视镜偷偷观察这位以冷静自持扬名的S级Alpha神色，却发现一向一丝不苟的顾总不知何时眼睛睁开了眼眸，瞳孔竖成了一条线，冷冷地盯着外面，眼神幽深，似有无尽的深渊。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顾书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刻，秘书的心脏突然攥紧，如同被一只嗜血猛兽扑到在了地上狠狠咬碎了喉咙，无法呼救，无法呼吸。

　　她恐惧地收回了视线，心脏不停地跳动——老板在警告她。

　　很快，司机就回来了，给沉闷的车内引入了一丝清新的湿气。

　　“你的奖金，加一个月。”顾书月道。

　　秘书：……

　　她竟然就这么错过了一个月的奖金！

　　迈巴赫重新上路了，路边景色不停往后移。

　　清冷alpha往后视镜盯了许久，不知道在看什么。

　　或许，在看那个淋雨的少年吧——秘书想道。

　　之后，日子如流水一般飞逝。

　　可惜麻绳专挑细处断。

　　谢家不仅没有好转，谢飞飞柔弱的Omega爸爸还病倒了，急需大笔手术费。

　　然后在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在顾书月望着空荡荡的身边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时候，某个她一直以来联系的、灰色头像的账号发来了信息——

　　【谢家，准备和罗家的omega联姻。】

　　看到信息的这一瞬间，顾书月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断了。

　　哈。

　　联姻。

　　一向清冷自持的Alpha第一次失了理智，S级Alpha精神力的失控瞬间让家里的所有线路报废，尖锐的警报声不停响起。

　　在系统自动喷水的朦胧中，修长alpha无视了沿着她的发尾不停滴下的水流，赤脚踩在了水中，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同时让智能助手接通了秘书。

　　愤怒没有让她失态，相反，她神色前所未有的冷静沉稳，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我记得，谢家是被苏、张、何家联手吞并的。一周内，我要把谢家曾拥有的资产都买下，并且收购谢式集团——”

　　“百分百控股。”

　　对面的秘书心神俱震，似乎不明白突然怎么了，但是后背发凉的危机感让她根本不敢多问，连忙称是。

　　挂掉电话后，顾书月坐在了阴影中，就像一头即将挣脱锁链的猛兽。

　　她不愿意接受谢飞飞，但似乎，也不愿意任何人能得到他——就算对方是生理上与谢飞飞更加契合的“Omega”。

　　谢飞飞，你不该来我梦里。

　　顾书月眼神阴冷。

　　谢飞飞，整整七百六十五天。

　　你一天都没放过我，整夜整夜，都像一只妖精一样，缠着我、勾引我、让我堕落，让我在醒来时候憎恨无边的孤寂。

　　顾书月的嘴角残忍地扬起。

　　谢飞飞，你都没有放过我，凭什么——

　　我要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