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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不为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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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前,陆铭沉的白月光夏绯突然出国,音讯全无。
十七岁的陆铭沉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整天醉生梦死,在十八岁生日前夜被父亲揍了一顿后停掉所有银行卡,逐出家门。
是三叔陆时危在雪夜里把狼狈不堪的他带回家安顿。
第二天一早,又准时领着他尊贵体面地出席陆家长孙成人礼。
他也有崇拜多年的人。
陆铭沉不再看照片,视线越过钱夹,看向温怀意。
此时那群保镖抬了几个大箱子过来,是从原主房间搜出来的东西——
陆铭沉穿过的衣服,系过的领带,用过的香水,看过的书,……
记满陆铭沉喜恶的笔记本,贴了满墙陆铭沉爱吃的菜谱,从历年旧报纸上剪下的关于陆铭沉的所有报道,……
看着这几大箱东西,陆铭沉无声笑了。
原本只是猜测,现在坐实了。
这算什么仰慕?
明明就是爱慕。
不过具体细节到底怎么回事,他并不想细究。
毕竟是爷爷费心送来照顾自己的管家,只要不是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爱慕自己这件事,只要不越界,他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来也是情有可原,他陆铭沉作为澜城顶级豪门陆家的候选继承人,现任陆氏集团副总裁,帅气多金,风流博浪,用尽心思爬床的人数不胜数。
一个小小管家又怎能抵挡住他的魅力?
所以温管家无论是被自己吸引心生爱慕,还是真的只是单纯地崇拜自己,都是理所当然。
其实抛开今日之事不谈,单论长相,这温管家即使满脸脏污,依旧难掩他的肤白唇红,眉目精致。
一双天然含情的桃花眼偏偏不露半分风情,反而清澈纯净,眼眶红起来也是我见犹怜。
陆铭沉看着温怀意长密微卷的睫毛,视线一点点下移,最终停在那沾了泥土的红润嘴唇上,喉结缓缓滑动。
这位年轻管家,确实是个难得的纯欲美人。
指尖的香烟静谧燃烧,燃尽时猝不及防灼了陆铭沉的手。
他随手扔掉烟蒂。
可惜了。
再漂亮的男人,不像夏绯,他压根不会多看一眼。
反而是像极了夏绯的苏临溪,更能勾起他的兴趣。
想起苏临溪凌晨在巷子里那个娇弱无助的模样,陆铭沉起身离开。
保镖们能搜出什么东西,温怀意知道,但他不知道陆铭沉为什么突然起身。
难道是想岔了,要换个方式折磨自己?
他慌忙狡辩:“少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发誓,我对您真的只有仰慕之情!绝无其他!您也可以理解为疯狂粉丝!总之我是为了研究您的喜好,想更周全地侍奉您才……”
“这次算了,下不为例。”远处传来的冰冷嗓音打断了温怀意。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保镖们也快速跟了上去。
这是……信了?
呼~
温怀意长舒一口气,慌乱和赤诚瞬间没了踪影。
他暗自庆幸,幸好原主没有偷内裤,不然他说破天也没法让陆铭沉相信这仅仅只是仰慕之情。
*
主卧里,陆铭沉正在洗澡。
温怀意已经光速收拾好自己,换上管家服,戴上白手套,并在衣帽间搭配好陆铭沉一会儿要穿的衣物和饰品,送进主卧后关上房门,身姿笔挺地立在门外等候。
不得不说,温怀意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很快,陆铭沉打理好头发,披着浴袍从浴室出来。
他站在镜前一边戴腕表,一边看向紧闭的房门。仿佛透过房门,在看门外那道清瘦挺立的身影。
片刻,他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穿衣镜。
镜子里陆铭沉一身复古浅棕格纹西装,简单的白衬衫,香槟金的印花领带,驳领别了一枚代表陆氏的家族胸针。
陆氏的家族胸针是两片缠绕而生的银杏叶,金色的那片在上,镶满了闪耀的钻石。银色那片在下,简单素雅没有任何点缀。
每一位陆家人的成人礼上,都会由最亲近的陆家长辈为其佩戴家族胸针。
而陆铭沉这枚胸针,当初是陆时危替他戴上的。
他目光落在镜中的胸针上,成人礼的场景还恍若昨日。
但很快他就收起了回忆。
三叔掌权集团多年,如今已经打算退居幕后,不久就会由他全权代理集团事务。
今天上午的董事会,三叔不会出席,他的衣着不宜太张扬,但也不能没气场。
这一身搭配整体复古沉稳,胸针含义贵重暗藏锋芒,很适合今天的场合。
陆铭沉很满意,比之前那套顺眼多了。
房门打开,温怀意立刻躬身行礼,温柔微笑,“少爷,车已经备好了。”
仿佛刚才差点要了他命的不是这家伙。
陆铭沉漠然扫了他一眼,不发一语大步下楼。
温怀意只想赶紧把这货送走,出去呼吸下自由的空气。
他连忙跟上,压根不介意陆铭沉对他的无视。
何况小说人物本身都有设定在身,而管家只是个毫不起眼的背景板,理所当然没什么存在感。
这样其实挺好。
毕竟现实世界里他童星出道,耀眼夺目,即使早已成年,依然是全民追捧的“国民弟弟”,一直生活在聚光灯下,根本没有任何私生活可言。
做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完全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不过,虽然在这书中世界没了明星光环,但温怀意很清楚自己长相出众外型优越,在这种法制咖遍地走的狗血虐文里,太过惹眼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温怀意此刻对管家这个“毫不起眼的背景板”设定非常满意。
毕竟谁也不想穿个书,就被死变态盯上吧?
陆铭沉上车后降下车窗,冷冷盯着恭敬立在一旁的年轻管家。
温怀意回神,骤然撞上这道冰冷视线。
但他丝毫不慌,礼貌性地微微一笑。
金色阳光下,年轻管家温柔又漂亮。
陆铭沉眼底掠过一抹微光。
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仍旧冰冷地盯着温怀意,“温管家,替我去接个人。”
还想出去感受下普通人的自由生活呢,这就安排上了。
温怀意虽然心里不爽,但碍于陆铭沉的阴晴不定心狠手辣,还是微笑应声,“好的少爷,请问是什么人呢?”
可这在陆铭沉看来,今天的温管家殷勤至极。
以往起码还知道伪装一下,装得安静懂事,跟自己保持距离。
如今真是装都懒得装了。
但无论温怀意做什么,有多么殷勤,他都不会喜欢他。
要是敢越界……
他绝不轻饶!
陆铭沉审视着温怀意脸上的表情,不冷不热地吐出几个字,“我的情人。”
闻言,温怀意依旧保持微笑,等待后续吩咐。
陆铭沉以为的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在他脸上没有发现丝毫。
倒是不蠢,还算知道收敛。
陆铭沉终于收回视线,从钱夹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温怀意,“希望你以后待他,跟待我一样。”
温怀意双手接过,车子疾驰而去。
紧接着,他微信收到一个地址——锦绣园。
锦绣园是主角受苏临溪目前所住的小区。
原来是让他去接苏临溪。
温怀意记得原文里并不是管家去接的苏临溪,而是陆铭沉下班后亲自去接的人。
但他没多想。
谁接不是接,主剧情没变,虐文剧情大概率也不会改变。
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小情节没用,卡住尺度不让世界崩塌才是重中之重。
*
锦绣园一出租屋内,苏临溪正在收拾东西。
敲门声响起,尽管门外的人动作礼貌温和,也吓得他本能地一哆嗦。
这是长期被暴力骚扰留下的阴影。
苏临溪缓缓将手中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颤抖着拿起书桌上的台灯,轻手轻脚走到门后。
锦绣园是城西最老的小区,这带门栓的老式黄色木门,只要用力踹两脚就能踹开。
苏临溪屏住呼吸听动静。
门外很安静。
他这才从猫眼往外看,门外的男人身穿黑色英式管家服,身姿笔挺温雅得体,即使在昏暗老旧的楼道内,那一张脸也莹润如玉,异常精致漂亮。
苏临溪脑子短暂空白了一下。
过了会儿才重新运转。
这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暴力踹门的样子。
他想起两小时前陆铭沉在电话里跟他提的温管家,但他不确定这个男人是不是,便抓紧手里的台灯小声问,“谁?”
温怀意礼貌微笑,“苏先生你好,我是少爷安排来接你的管家温怀意。”
得到确认后,苏临溪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还是不自觉地通过猫眼环顾四周,确定门外只有一个人后,才慢慢打开房门,“温管家,请进。”
温怀意进门后,苏临溪又看了看门外,才快速关上房门并反锁。
“如果我是坏人,苏先生就打算用这个台灯自保吗?”温怀意长身玉立,逆着窗台的日光,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整个人被光晕笼罩,显得梦幻又美好。
苏临溪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物理意义上的蓬荜生辉,看得失神。
好一会儿才想起温怀意的玩笑话,连忙尴尬地把台灯放回桌上,攥着衣角局促道,“不好意思,我以为是那些人……”
温怀意看着这个瘦骨伶仃,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不安少年,目光扫过他洗得发白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视线最终落在那遍布於痕的手腕上。
想来是凌晨被那几个混混拖拽时弄的。
真是个小可怜。
按照书中设定,苏临溪和许多古早狗血虐文的主角受一样,也有个烂大街的设定——父母双亡,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所以他经常会面临暴力催债,不论是在路上,还是家里,亦或是校外和兼职的地方,这些人都会随时出现。
而今天凌晨三点,苏临溪下班后,在兼职的会所门口遇到了几个来催债的混混。
在被他们拖进小巷子即将实施凌辱的时候,陆铭沉及时出现一打五,潇洒扔下一张卡,才让苏临溪保住清白,同时解决了他的所有债务。
清楚他的遭遇,温怀意语气柔了几分,尽量缓解他的局促,“开个玩笑,苏先生别紧张。以后也不用如此小心,少爷已经替你解决了所有问题。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了,放心。”
不知是因为温怀意的温柔安慰,还是因为提到了陆铭沉,苏临溪松开攥着衣角的手,嘴角微扬,眼底有微光浮动。
他眼中没了不安,看起来就显得乖巧,说话的声音也活泼了些,“温管家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放心。很幸运遇到了陆少。”
显然,苏临溪此刻是无比感激陆铭沉的。
原文里明确写了,苏临溪一直都知道陆铭沉的心思,但此刻他只把陆铭沉当成恩人。
进了别墅后,在陆铭沉的猛烈攻势下,才很快由恩情转变成爱情,深陷其中。
如果此时有人给苏临溪的恩情泼一盆冷水,他是一定不会信的。
甚至还会怀疑别人的用心。
所以,改变虐文剧情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
但苏临溪一旦进了陆铭沉的别墅,那尺度就卡不住了啊。
温怀意可不想死于世界崩塌,虽然明知阻止不了,但能给苏临溪提个醒,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也好,所以他必须要泼这盆冷水。
“苏先生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幸运,而不是噩运呢?”
苏临溪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温柔漂亮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愣了几秒,苏临溪眼里浮动的光黯淡下去。
也不奇怪了,世人多是嫌贫爱富的势利眼。
像他这种生活在泥潭里的底层人,能被陆铭沉这样的豪门阔少看上,一定会被人认为他为了攀龙附凤使尽了下作手段。
所以他会被人嘲讽和警告,也很正常。
哪怕这个人很温柔很漂亮,笑起来像天使一般美好,也终究和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只有一副皮囊的区别。
怪他,经历了这么多苦难,依然还这么天真,竟然被温怀意的耀眼迷了眼。
不过他这十八年来,听过的露骨难听话实在太多。
这样意味不明的警告,反而显得对方难得善良。
知道温怀意的立场后,苏临溪不愿再与他交谈,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低声说了句,“谢谢温管家提醒。”
便开始自顾自将桌上的瓶瓶罐罐装进新买的药箱里。
他没有问温怀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去探究反而道谢,很礼貌地拒绝了温怀意再说下去。
温怀意了然。
毕竟主角受是个娇弱小白花人设。小白花嘛,就这样。
就算此刻温怀意一股脑地告诉他,陆铭沉有个白月光,压根就不喜欢他,他只是个替身,一旦搬进别墅就会被囚禁被强制被虐得痛不欲生。
他也不会相信半个字,反而还会对温怀意防备和排斥,适得其反。
不如等一个月后,夏绯回国。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亲眼所见,就什么都明白了。
苏临溪很快把药箱塞满。
温怀意看着透明药箱里的胃药、感冒药和跌打损伤药,声音不自觉又软了下来,“苏先生,这些药以后都用不着了。我会让医生给你准备一些进口常备药,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随时找我,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随时……”苏临溪有些不可置信,简单一句话又让他对温怀意升起好感。
他望着温怀意的眼神很单纯,也很期待,“半夜也可以吗?”
毕竟,他总在半夜犯病。
“当然。”温怀意眨眼笑,“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苏临溪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虽然刚刚还想着不要被温怀意迷了眼,也知道他受雇于陆铭沉,会说这些话很可能是职责所在,但他也确确实实和陆铭沉身边的其他人很不一样。
刘助理每次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保镖们也永远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虽然不会意味不明地警告他,却让他感觉十分冰冷,也让他明白他和这些人,以及陆铭沉之间隔着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温管家不一样,尽管有自己的立场,却会给他温暖。
哪怕只是职责之内的温暖,对他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也弥足珍贵。
这是苏临溪第一次在除了父母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温暖。
尽管陆铭沉看起来对他很好,他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谢谢你,温管家。”苏临溪浅笑一下,掩去眼中情绪,又恢复之前的乖巧模样。
温怀意也回以微笑,“不客气。”
他环顾四周,问,“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苏临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也看见了,我家没什么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他走到床边背上背包,拉上行李箱。
温怀意打量着他那副瘦弱的小身板,快步走过去,拎过行李箱,“苏先生,我来吧。”
苏临溪抬眼看向温怀意,由于距离拉近,他很清晰地捕捉到温怀意眼中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谢谢。”
他盯着温怀意漂亮精致的眉眼喃喃道,“温管家真是个好人。”
温怀意:“苏先生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临走时,温怀意看到窗台边有一盆开得红艳的丽格海棠。
“丽格海棠可是出了名的娇花,苏先生养它费了不少心力吧?要带走吗?”
苏临溪踏出房门,头也不回:“不要了。它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