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打工处》斜十

4、槐木家具

　　离开了601的范围，言彻总算能好好喘口气。
　　刚刚在房间里他一直不舒服，无非就是自己身体不好还要被这么多小鬼影响，只是这次好像要严重一些。

　　严重到简颂章一个一身正气的资深神棍站在旁边散发正气都压不下去，要不是知道是什么东西作祟，他真要信那群小鬼的来了个“大家伙”。

　　“邱哥，你赶紧回去安排会议事项。”

　　言彻转身看向低头走路的人，“简颂章，你来。”

　　被叫到的人抬头四处看了两下，这才如梦初醒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言彻拉住想要跟上邱岁宜脚步的人的衣角，叹了声，“好歹听点我的吧，怎么说我也是——”

　　“我亲爱的上司，请问我津贴算好了吗？”

　　言彻无比想说他不管这个但预料到那样的结局会很难看，他作为局长有义务维持异调局同事间和谐关系。

　　“我是有正事。”言彻自认这也不算转移话题，他叫上简颂章的确是正事，毕竟邱岁宜不懂这些，上面派他来当这个副局长说白了是对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不放心。

　　可能他们也没想到，当了那么多年正经人的邱岁宜其实无比咸鱼。

　　深秋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冷，言彻为了装又只穿了衬衫加大衣，大衣甚至还没扣上。

　　他一哆嗦，赶忙说起自己刚才提的正事，“普通人家不会有这么多小鬼。”

　　简颂章低低地嗯了声，一会儿后像是反应过来一样不经意笑了声，“言局长，你不会还要给我科普槐木招鬼的最低级常识吧？”

　　言彻自然没有要科普的意思，但简颂章说的确实是他所想，“她家几乎所有的木质家具都是槐木。槐木家具加工成本高，按照邻居说的，他们家里大概率不会用这个，再加上这几年鬼怪存在被完全证实，家具城一般也不卖槐木制品了，她家里估计都是定制。”

　　槐木招鬼这种低级设定已经被灵异小说写烂了，基本没人不知道这点，就算林淑兰夫妇不看这些，全屋定制槐木家具这种行为也很怪。

　　简颂章这次没嘲讽他，“她家经济状况一般。这房子虽说是八年前结婚买的，但当时不便宜，房贷现在也在还，他们两人上下班的电动车都是用了好几年的，全屋家具定制这种事，他们消费不起。”

　　“聪明呀，不愧是大师。”言彻十分欣慰，他差点就以为简颂章在家里混日子没混好才想出门找工作结果意外干起老本行。

　　下一秒简颂章对他的态度又从平等的同事关系回到了看不起这位上司，“是比你聪明，至少我不怕鬼。”

　　言彻刚升起的欣慰瞬间消失，“你这句话之间根本就没有关联，还有，拿别人的软肋要挟不算君子。”

　　“我说过我是君子吗？”

　　是的，那张怎么看都比怨气比鬼大的脸也不像君子，像是来索他命的。
　　言彻开始怀疑自己挑人那天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他竟然会觉得简颂章一脸正气适合镇宅。

　　证件照上收拾得光鲜亮丽，所以即使言彻见到真人的第一面时，他一身颓废的扮相也没让言彻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简颂章现在总归不能真索了自己的命，言彻便不管不顾起来，“进了我们异调局，就要守我们的规矩，第一条就是要尊敬你的上司。”
　　他没听完简颂章那句“哪来的规矩”，迅速扫了个身边小电驴往跨区大桥那边跑了。

　　说来也让人痛苦，言彻第一次出外勤的时候就发现打车根本打不到异调局。
　　就算有误接的司机，对方也很快会直接电话让他取消，原因就一个：我好好的人才不要沾染一身鬼气。

　　此时一辆出租擦着自己过去，车窗打开，里面正是简颂章。
　　言彻没看清他的表情，但能猜到他大概想说自己傻逼。

　　红灯，言彻停下车子，看着车流最前面简颂章坐的那辆，想，才刚夸过，脑子又不好使了。

　　他毫不意外地在一个拐角处看到简颂章与司机吵了起来，最终司机以一句晦气结尾，关上车门潇洒离去。
　　秋风凉，凉透了简颂章的心。

　　言彻没忍住笑了声，骑在车座上停在他旁边，这次轮到自己嘲讽，他一时快活非常，“怎么样，还装不装？”

　　简颂章看了他一眼，随后突然掏出一张黄符，言彻第一眼认出那是招自己养的“小可爱”的东西。

　　“……别这么玩不起。”

　　眼见着简颂章已经有想念咒的意思，言彻说：“我给你当司机，您行行好？”
　　青天白日的，言彻不想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丢脸，万一有人知道他还是那个异调局的局长，这以后怕是没法混了。

　　简颂章说：“我不坐这种车。”
　　随后将符纸揉成一团攥着走了。

　　没真的招来什么东西，虽然也没领自己的心意 ，但言彻还是意外地有好心情。
　　只是他没想到，简颂章竟然还是嫌贫爱富，什么不坐这种车，哪来的体验生活大少爷？

　　他哼着小曲慢悠悠往目的地去，中途突然想起还有事没说，想加快速度呢，这车提醒他不要超速，实际数度不如老大爷的三蹦子。

　　懂了。
　　是他他也不骑这车。

　　言彻找地方还了车就赶紧追过去，好在简颂章没在路上东走西顾老实地回了异调局，言彻抄近路很快就赶了上去。
　　“你等等！我话都没说完跑什么跑？”

　　简颂章的看傻子眼神不像装的，“你还说什么了？”

　　“我刚刚不是——”言彻卡了壳，细想一下自己的确没说出口，看来简颂章说得对，有话不应该憋着指望队友像刑侦片主角团一样精明。
　　路旁鸣笛而过的汽车终于打破了尴尬氛围，言彻赶紧说：“我可能忘了说，林淑兰家还有很多婴幼儿用品。”

　　这次简颂章理解了他的意思，“嗯，她根本没有孩子。”
　　林淑兰也不止一次说他们结婚那么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他们一开始只当她开口即停不住要唠到乡里乡亲去。

　　两个人的步子都快了些，终于快到门口时，简颂章却突然问：“这种事不应该回去找大家商量吗？”

　　言彻随口道：“你懂的多。”

　　“我觉得也是。”

　　言彻站在门口看着那逐渐隐进去的背影，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在心里嘀咕，哪有人这么不自谦，夸什么都听！不过好像是简颂章的话也不是不行，总觉得他资料上大串的中文不像假的。
　　不过简颂章说得对，自己不该找他说，因为一会儿又得重新捋一遍告知所有人……和鬼。

　　异调局人员稀少，具体表现为常驻人口只有这一个不知世的局长，一个爱看热闹自请调过来却日渐咸鱼的副局长，一个上面亲手送来把言局长吓到宕机扔话筒的断头鬼姐姐，一个跟着言彻原本想来玩的他师姐，以及简颂章和同天来的赵望远。

　　另外还有个行动缓慢但被提成做事稳妥不浮躁的吊死鬼是言彻名义上的助理，打印机旁常年蹲着的那位言彻至今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总之大小文件都是她在整理。
　　除不固定时间会刷出的曹局长NPC，这个草台班子的所有人就这些。

　　但他言彻是谁，一个从小被鬼吓到大身边活人少得可怜的前野生神棍，根本不在乎这点配置。
　　多招点活人就更好了。

　　想着，言彻理板正衣服站到桌前。

　　草台班子归草台班子，他这个局长还是名正言顺的，怎么着行为也要符合干部画风。

　　会议过程很散，毕竟他也不好真的去管教这些人，只要不闹出大事，这里真的就是相亲相爱异调局大家庭。

　　“我们暂且叫它蛇皮怪，之前那张皮囊则是被附身后的症状，蜕皮。目前看来——”

　　言彻把邱岁宜找到的那一小截皮脂亮出，“根据它的风干程度来看，它已经蜕皮不止一次。我和其他几个人查看完一致认为就差最后一次它就会成为自由体。”

　　“蛇皮怪”一开始只是一种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灵体，偶尔会挑个倒霉蛋上身，不过一旦上身也很好除去。
　　但放任它长大，被寄生者经过一次又一次蜕皮后会完全被它吸食，而它则能自由选择寄生宿主，再生出灵智。

　　“不能吃了它吗？”

　　一直盯着画面的女人忽然悠悠开口。

　　对于这个“吃了它”，言彻不禁打了个寒颤，勉强笑道：“和谐社会，和谐关系，要和谐，段毓，咱冷静。”

　　段毓旁边的人也附和说：“对啊，这个男的看起来不好吃，不要乱吃东西，闹肚子怎么办。”

　　“……”重点是“吃”吗？还有不要盯着受害者的照片说这话啊！

　　“咳……我们的目标是这个。”他指着一个框起来的问号，“刚刚才有名字的蛇皮怪，不是受害者潘卫。”

　　段毓轻嗤一声，“能被寄生说明这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对对。”

　　“……你们。”
　　局势越来越混乱，言彻最终转战网络，给每个人布置完接下来的任务后他先走了。

　　刚从林淑兰家出来，对方也明显对他们有些许戒心，现在再过去肯定不行，再加上潘卫不在去也没用。
　　林淑兰很奇怪，明明谁来看都是那张人皮更加骇人些，她却只顾着说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态度有多么多么不好，以前又是多么体贴。

　　说起来，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林淑兰心态能大到一个人找袋子装着人皮去报案也是史无前例，当时连小警察都吓到了，她在意的却好像并不是这件事。
　　以及单元门边上的数字，谁家误导人弄这么明显的方式……除非这个人脑子坏了，要么就是慌里慌张不敢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门后很快探出一个头，是刚刚一直在和段毓对戏的那位，岑云舒。

　　言彻不经意松了口口气，却是欲哭无泪，“我没事我很好。”

　　岑云舒拉凳子坐到他面前，闻言只是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打了个哈切，浑不在意，“加油你行的。”

　　岑云舒算是他师姐。
　　是一个，实际年龄比他小，一点也没有姐姐样子的师姐。

　　按照正常逻辑来讲，岑云舒这种设定应该会在自己小时候处处帮着自己，再不然也该温和善解人意，但她一个也不占。
　　言彻小时候整天被鬼吓，有些能够显出样子的知道他害怕还就喜欢逗，整天刻意把自己搞成传统恐怖片里的鬼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而岑云舒，主要的任务就是站在旁边嘲笑，并且与那些跟她玩的好的小鬼们沆瀣一气。

　　言彻几个月前回到这座城市，她一听也赶紧跟了过来——本身她也不受限制，只有言彻从小不被允许到处跑。

　　说好她来当这个局长，思想考核的时候她却勇敢拿到了负分。
　　据说这个负分是她态度太过恶劣导致。

　　“好了，有点领导的样子，大家都去准备工具了，什么时候去抓人？”

　　“你竟然还会催进度？”稀奇，实在稀奇，他以为岑云舒永远人淡如菊。

　　岑云舒说：“再让她看到渣男，这个地方你怕是待不下去了。”

　　言彻头一次对这个师姐有了来自后辈的敬仰，“我就知道你还是——”

　　“话说我可以做后勤不出门吗？”

　　“不可以，人不够。”果然，师姐不愧是师姐，永远不会温柔，言彻彻底对她失去了期待值，冷酷地拉下脸，“明天下午，全部都去。”

　　一看时间到了下午六点，还超了一分钟。
　　言彻麻利地扣上文件夹，语气终于轻松起来，“下班，有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