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宓豆

8、归队

　　来三亚的时候，晚晴轻松地只拎了一个随身的小箱子，一个假期过后，箱子里却全是家长们以生日礼物为名头购买的东西。尽管晚晴再三保证没什么机会用得上，妈妈还是给了她一个新箱子让她托运带走。

　　一个人拎着两个箱子下了出租车，在门卫安保处登记好，晚晴看着对面穿着短裤跻着拖鞋走过来的，正是她的混双搭档。她的嘴比脑子更快地打了个招呼：“轶哥！”陈汶轶本来是要出去买点喝的，根本没看对面帽檐压得低低的人是谁。听着熟悉的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是晚晴。原本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现在不及肩膀，简单的牛仔短裤，宽松的上衣，配上一双反季节的长靴。这一身虽说看起来时髦，但陈汶轶常常不能理解，这到底算是夏日穿搭还是冬日穿搭。

　　“怎么没把三亚都搬到北京算了。”陈汶轶看着她回去一个小箱子，现在却多了个大出许多的行李箱，忍不住轻声调侃。“托运费用太高，不然我考虑一下了。”晚晴和对方对上视线，知道他是逗她玩儿。其实她有拒绝，这一箱托运的费用都快够淡季的机票费用了，但妈妈非得让她带着，说北京气候太干，热的时间也久，她们买的都是她能用得上的东西。

　　嘴上虽然在调侃，陈汶轶手上接过了她的行李箱。“走吧，送你回宿舍！”

　　舍友还没回来，晚晴将东西简单地归置后，就换上衣服去训练场馆了。曾昭正和她的体能教练做着基础训练，晚晴从旁边经过，拍了拍她的肩。“晴姐！”曾昭也是率先被她的一头短发夺去注意力，“你把头发剪了。”倒也不算惊讶，因为整个球队都是这样，女孩短发的远远多于长发，毕竟对她们来说，短发确实方便许多。不过晚晴之前一直长发，还以为她会一直留着。

　　“省事儿。待会儿一起练练？”扬扬手中的拍子，晚晴问道。体能教练也赞同地颔首，曾昭比赛在即，能有水平高一点的一起练练提高手感，对她来说只有益处。在这个当口愿意主动跟她一起练习的，一队没有几个，毕竟一队的赛事强度大，训练时间已经很紧迫，大家也更愿意找跟自己水平相当甚至比自己厉害的人去陪练。晚晴自己的训练也是队里公认的刻苦，但是，当有二队的妹妹找她练，她从不拒绝，永远都会带着笑意同意，还会在练完后，从不吝啬提出自己的看法。

　　陈汶轶进球场的时候，正看见晚晴跟二队的女孩儿在练习中远台对拉，跑动中，剪得短而轻薄的头发在空中轻轻跳动，一下一下拍在晚晴的头发上，但她丝毫不受影响，认真应对着对方回过来的每一个球。隔壁桌的场地正好空着，陈汶轶将球拍放下，一边热身一边围观她们的练习。

　　“谢谢晴姐！”曾昭将水放在球台上，示意晚晴她得去教练那边，晚晴点点头。她的球拍还没放下，转身看见陈汶轶正站在挡板旁边拉伸背部，小白球被轻轻抛到上空，正面胶面轻触，球如同有了眼睛，越过挡板，陈汶轶伸手一抓，球就稳稳落在了他的手心。

　　“尊老爱幼送你个球，不用谢我。”晚晴把球拍立在球台上，靠着球台拧开水。

　　“一个肯定不够。”陈汶轶的教练还没来，“闲着就来我这边捡球。”对练时，教练常常是没有感情的捡球机器，没有教练在时，她们只能自己捡。晚晴知道这是邀请她一起训练。

　　晚晴直接想从挡板上跨过去，却没想中间的挡板太高，右腿被钩住，先落地的左脚单脚往前踉跄了一下，陈汶轶赶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刚从剧烈的运动中歇下来，皮肤表面的汗已经带走了她身体的温度。陈汶轶缩回手，仍感觉她凉凉的胳膊温度残留在他手心。晚晴低下头，感觉到胸口心如擂鼓，胳膊也像是被他的手心烫到，感觉热意一阵阵涌上她的皮肤尤其是耳朵。 “谁捡球还说不准呢！”

　　打了几个球晚晴很快就发现，他是在模仿她跟章粒的那场球，重复的落点跟反手相持，刚输的比赛，晚晴的应对很快就改变了。说是让她捡球，实际陈汶轶每次口袋里都塞一把，她还没来得及去捡球，陈汶轶就会拿出下一个球等她做好准备。

　　“看来打完回去你们还是认真复盘了。”放下球拍，陈汶轶把水递给她。他是故意给的重复落点，她对输的球的每一个处理却都有改变应对方式，如果不是烂熟于心，就是又回看了失败的比赛录像。

　　“何止看录像，晴晴的本子上可是所有输比赛的关键比分丢分点一清二楚。”苏指导不知何时，已经拎着球网站在了训练区，跟晚晴的主管教练颜指导一直盯着他俩练习完，满意地点头。作为在一队带了晚晴半年的教练，颜指导对自己这个徒弟已经非常了解。

　　她年纪虽然小，打球却很有几分灵气，而且正手的进攻能力在同期的其他选手里，很难找到能与之媲美的。虽然缺乏打顶级比赛的经验，但是积分一直在稳定上升，而大赛经验只需要时间去积累。一个处在上升期的选手，就像是未被填满的米缸，大的小的都能吸收，大大小小的比赛，她都能学到东西。真正难得的是，她心思简单，练球的时候，跟队友常常有说有笑，比赛输了的时候，苦恼一阵子，还会自己琢磨问题马上去学习对方。这样的性格，加上自律的训练，出成绩是理所应当的。

　　“晚上咱们几个一起吃个饭，晴晴要不要回去换身衣服？”苏指导笑眯眯地把最后一个球拢进球网放在训练区边缘。晚晴看向颜指导，看到他微微点头，“出去吃啊？”因为饮食限制他们很少会外食。“神兽归笼前给你们小小放纵一下。”苏指把得意写在了脸上。“好吧，那我回去换衣服。”

　　“司马昭之心。”陈汶轶看晚晴背着包走远，才忍不住调侃了一下这个心思都快要刻在额头上的老头。苏指轻轻给了他一脚，“你也赶紧去换身衣服。”

　　上了陈汶轶的车，晚晴才发现，说是换衣服，她和陈汶轶还是穿着同系列的队服。这是赞助商品牌的衣服，因为是运动品牌，穿着也舒服，队里平时也都爱穿。

　　吃饭的地方是队里偶尔也会去的烤肉店，趁着苏指说要去洗手的功夫，晚晴问服务员要水把碗筷全部冲洗一遍。

　　陈汶轶看她默默地弄，想到蒋之遥平时跟他们吃饭也是如此，每次都认认真真像是什么仪式地把碗筷全都开光，让他们一众北方人瞠目。

　　“来，晴晴，先祝你生日快乐，虽然晚了两天，但是也是新一岁的开头。”选手的生日都是公开的，在队里过大家经常会庆祝一下，但是晚晴的生日刚好碰上放假，于是只能推迟了这顿饭。作为晚晴的主管教练，颜指导还悉心准备了一个红包。晚晴笑眯眯地摊开双手，颜指将红包放在她掌心，在她打算捏住的时候，又轻轻拿起来敲了一下她的头。“新一岁更要好好打。为自己努力。” 怕颜指反悔一般，晚晴一边点头一边赶紧捏住红包的另一端，把红包揣进了口袋里。

　　“颜陆你什么意思，生怕落后我一步是吧！”去了个洗手间就被颜指抢先一步的苏指立马不甘示弱掏出红包塞到了晚晴的手中。“谢谢苏指颜指。”

　　陈汶轶倒是真无奈了，这两个老头，只顾自己抢徒弟，倒没想过告知他一声。像是看出陈汶轶的无奈，晚晴将倒好的饮料递给他，“那这顿，就轶哥请吧！”

　　“对对对，肯定这小子买单，我们就放心吃，晴晴想的话，直接炒一本儿也行。”苏指才想起，陈汶轶肯定是不知道还有生日这回事儿的，赶紧顺着晚晴的话将买单的事情推到了他这儿。

　　“我可以炒一本，就看你吃不吃得下一本。”陈汶轶接过菜单递给晚晴，手上接过她涮过的碗筷摆好。

　　四个人一边吃，苏指还是直接说明了意图，“其实我们还是想看一看你对接着打混双的想法。因为我们觉得，你们刚开始打，就能取得好成绩，还是可以试试接着配合一下。”从下午两位教练一起出现在训练区，晚晴就知道是为这件事儿，看陈汶轶的平静，就知道他们应该已经找他聊过，只是她没想到，陈汶轶还会同意打混双这个项目。光是男单比赛的冲击力，就已经很强，需要他们保持高强度训练了，而混双的压力，因为之前金牌的丢失，更是无形中增加。这对他的要求也太高了。

　　看她沉默，颜指也不自觉放下了筷子，“晴晴，你自己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每一个选手，都有对单打的追求，拼命努力，都是为了获得那一块象征着最高水平的金牌。他们自己都是运动员出生，非常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明白为了那块金牌所要付出的东西，远远不止是汗水那么简单。

　　晚晴带点疑惑地看着他们面色的沉重，“我可以啊，轶哥兼三项都没事，我还年轻怕什么。”不懂他们怎么会以为她会有其他的想法，不论是单打还是混双，都是国家荣誉摆在面前需要他们去争取去守卫的时刻，如果轮到她，她当仁不让。“就是颜指要更辛苦陪我加练了。”晚晴将陈汶轶已经烤好的雪花牛肉夹到颜指碗中。

　　看来这两老头是担心太多。她还真是喜欢点他年纪大。短短一段时间都已经被她提醒两次了，不过运动员的职业生涯黄金期短暂，三十岁退役的，在国乒属于非常常见了。

　　这顿饭吃完，两教练倒都像放下心头大石，踏实了许多。对他们来讲，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剩下的就是为了这个目标去努力了，其他的一切，现在都可以往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