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糖渍栗子

4、第 4 章

　　第四章宫宴

　　花淑妃出身武昌候府，其父武昌候花裕是镇守西洲的辅国大将军，是为数不多能和皇后娘家唐国公府抗衡的拥有兵权的世家，也是皇帝的心腹，加上花淑妃育有六皇子，在后宫中几乎是横着走，她和唐皇后素来不对付，两人两看相厌，恩怨颇深。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偏偏花淑妃最喜欢打脸从不黑脸的唐皇后。

　　“明嘉一年十二个月有十个月都躺在病榻上，从前顺敏公主在宫里的时候也没能多陪伴在身边，这几年没见了，能有多少变化？用得着皇后你提醒么。”

　　唐皇后本想着借沈雪翎和顺敏公主套套近乎，顺便改善一下两人的母女关系，结果话头刚开就被花淑妃打断了。

　　顺敏公主续上了怒火，眉头压了下来，冷声道：“我儿柔弱，这些年为了治病是与本宫生疏了些，本宫出使西域也是为了找寻治疗明嘉的药材，上天不负有心人，本宫这次不仅带回来了珍稀药材，连同大月国第一神医的徒弟也带了回来，以后本宫一定好好照料明嘉。”

　　那大月国来的神医徒弟已经安排在了公主府，就等沈雪翎回去。

　　沈雪翎伸手抓住顺敏公主的手，顺势躺进顺敏公主的怀里，甜甜地说了声：“多谢母亲为明嘉费心。”这举动彻底打破了郡主与公主生疏不亲的流言。

　　顺敏公主瞬间心软，揽住她声音也柔和了下来，“翎儿。”

　　沈雪翎抬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问：“母亲这次还走吗？”

　　“不走了。”顺敏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女儿，一股酸涩之情涌上心头。

　　萧太后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看唐皇后和花淑妃扯皮，只要她两对上，再好的心情也得被破坏掉。

　　“开宴吧。”

　　流水地珍馐陆续呈上来。

　　沈雪翎被顺敏公主牵着坐到沈绍远身边。

　　“父亲。”沈雪翎乖巧地喊了声。

　　沈绍远嗯了一声，倒了杯果汁递给她，“这是大月国特有的水果，想着你没吃过，便带回来给你尝尝。”

　　沈灼锦拿起一块没炸成汁的蜜瓜尝了口，确实好吃，若不是跟着来宫里，他怕是吃不上这玩意。

　　梁绰在旁边看着，刚想开口，跟着过来的秋晴一把接过酒杯，笑道：“沈大人，郡主体弱不能喝这凉的东西。”说罢，身后的宫女端来一碗热乎乎的羊奶，“这羊奶是经过特殊烹制的，一点腥热味都没有，郡主最爱喝这个。”

　　沈绍远顿时有些愧疚，是他疏忽了。

　　两个被无视到底的儿子嘴角抽了抽，他两也都没被在乎过，两人相视一眼，举杯碰了一杯酒。

　　秋晴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看出两位公子心中的委屈，轻声道：“两位公子年纪还小，不可贪杯哦。”

　　梁绰道：“多谢秋晴姐姐关心。”

　　沈绍远不知道怎么和继子相处，没说什么，转头撇了眼沈灼锦，“只许三杯。”

　　沈灼锦憋了脸通红，负气地灌下最后一杯。

　　到底是年纪小，很快没了气性，又和梁绰聊到一起去了。

　　沈雪翎装完小孩卖了波萌后，想找梁绰问问小翠的事，奈何被秋晴管得死死的，梁绰递过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继续和沈灼锦尬聊了。

　　“说起来，二皇子也十八了，怎么还没选妃？”

　　说话的是花淑妃，喝了几杯酒后又去找皇后麻烦。

　　萧太后这回没制止她，她也觉得二皇子该选妃了。

　　二皇子赵祺是皇后养子，生母是早逝的王婕妤，唐皇后进宫多年只诞下一位公主。

　　作为继后，上头有先皇后潘氏留下来的嫡长子赵羲，下面有花淑妃等高位妃嫔步步紧逼，唐皇后的压力一直很大，在掉了两胎后还是顶不住压力过继了二皇子，说实话，过继二皇子的时候，二皇子已经认人了，养在身边说亲也不算太亲，奈何她没得选，还好二皇子还算听话，功课也不错，唐皇后便起了心思，一直按着不选妃，想往那个位子再争取一下。

　　唐皇后看了眼顺敏公主和她身边的小人儿，朝皇帝和萧太后温驯地低下头道：“祺儿一心都在读书上，臣妾想着晚几年选妃也来得及。”

　　“臣妾怎么听说二皇子近来得了匹汗血宝马，天天往宫跑，没怎么读书啊。”

　　花淑妃看了眼皇子席上人高马大的二皇子，怎么看都不是读书的料，还想晚几年？呵，再晚几年都没用，也不看二皇子都多大了，那小郡主才几岁。

　　赵祺见战火烧到自己，起身面不改色道：“确有此事，不过那匹宝马是儿臣特意寻来想献给父皇的，那马性子烈，儿臣总想着早点驯服好献给父皇，没想到被淑妃娘娘知道了，儿臣骑术不精，还落下了课程，实在惭愧。”

　　这一通话，不仅洗清了身上的玩物丧志的黑料，还把话头扔给了花淑妃，隐约有指责花淑妃干涉皇子的意思。

　　皇帝的神情看不出情绪，他一直笑嘻嘻的，看起来很和蔼，吃瓜的沈雪翎知道他是个笑面虎，宫里的妃子基本都是各大世家的女儿，能平衡后宫这么多妃子和背后的家族，皇帝才是最深藏不露的。

　　“淑妃最喜欢热闹，身边人一多啊，自然就知道很多事情了，你啊，平时少聊些有的没的，多关心一下乾儿的功课。”

　　皇帝这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没怪罪花淑妃，也没回应二皇子的示好。

　　花淑妃娇滴滴道：“哎呀，臣妾在宫里无聊嘛，乾儿功课一向很好，都不用臣妾操心。”

　　皇后笑道：“是啊，乾儿的功课可是诸位皇子中的第一呢，祺儿是比不上弟弟的。”

　　“六弟自幼便聪慧，又得王太傅单独教导，儿臣愚钝，自然是比不上六弟的。”赵祺谦逊道。

　　赵乾看着戏，老二就把火又引到自己身上，不得不站出来灭火，“皇兄太谦虚了，谁不知道皇兄的骑射是我们兄弟中的头名，臣弟不过是在读书上有些小聪明罢了。”

　　沈雪翎看的津津有味，往年这热闹她可赶不上，她之前精神不好，根本没注意过这宫宴原来这么精彩。

　　大皇子赵羲是个性子沉闷的，潘后早逝，他被父皇不喜，宫宴火药味十足，偏没人扯到他身上，远远地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唐皇后和花淑妃斗法。

　　皇帝今年四十了，一直拖着没有立太子，二皇子和六皇子母家强势，风头无两，赵羲一个失去生母的嫡长子，地位尴尬，连娶妻都是萧太后看不过去，去年才做主给他娶了母亲娘家的表妹潘氏。

　　潘后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潘家不过是二流世家已经是三代爵了，等老祭酒一死，连个爵位都要没了。

　　大皇子妃叫潘惠娉，是赵羲舅舅潘宏唯一的嫡女，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亲上加亲了，她拉了拉赵羲的袖子，眼神里满是担忧。

　　宫宴过了大半时间，宫女们上完最后一道菜后，也到了尾声。

　　萧太后道：“祺儿确实不小了，不立正妃好歹选几个侧妃，身边就几个侍妾像什么话。”

　　唐皇后脸色变了变，刚想拒绝，皇帝发话了。

　　“母后可有人选？”

　　唐皇后立刻明白木已成舟，侧妃这事今天得定了，好歹不能让太后把正妃定下，皇帝心里恐怕是知道自己的算盘，没拒绝就是有戏，想着，皇后低了头。

　　萧太后看到皇后的姿态，也不好逼太紧，道：“就让内务府将适龄的女孩们列出来办个宴吧，皇后你自个看着选，这侧妃，祺儿喜欢就好。”

　　沈雪翎看到顺敏公主松了口气，又看了眼皇后维持不住的笑容，突然意识到萧太后又护了自己一次。

　　谁能想到，年龄相差这么大，唐皇后居然还敢肖像自己做儿媳呢。

　　沈雪翎一阵后怕，她在这里顺风顺水了十年，享受着身份带来的好处，却没想过要承担什么责任。

　　她是郡主，是顺敏公主和沈绍远的女儿，她的代表了母亲用婚姻和孩子链接起来的沈梁两家的兵权和皇权的脐带。

　　祖父宣平候虽然不再上战场，但虎符仍在，大伯沈绍崇平时都在雍州边关镇守，手握兵权，今年好不容易才有空回京述职，大堂兄也已经再军营里待了好几年了。

　　再看看梁绰，梁府只剩梁绰一个独苗，梁绰的父亲粱琒战死沙场，梁家三代孤臣忠于陛下，梁家军听令不听召，常年镇守岭南，这也是皇帝将顺敏公主嫁给粱琒的原因，怎料粱琒死的那么早。

　　如果不是当年军中出奸细，粱琒不死顺敏公主也不会二嫁沈绍远，粱琒的声望足以震动唐国公的势力。

　　皇帝与顺敏公主对视一眼，兄妹二人多年默契，自然明白对方的想法。

　　顺敏公主不甘心，她牺牲了这么多，连女儿都保不住，她的女儿，注定要当皇后。

　　皇后，绝对不可能再出自唐国公府。

　　宴会散了，顺敏公主留在了宫里，沈绍远带着沈灼锦离开了皇宫，走之前对着沈雪翎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沈雪翎的脑袋。

　　“等过段时间，爹和娘筹备好了就把你接回来。”

　　沈雪翎面对沈绍远总有点怕怕的，许是沈绍远冷面的形象影响过深，她这便宜爹纵使再好看，也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看着他笨拙地安抚自己。

　　沈雪翎吸了口气，闷声道：“爹不用担心我，明嘉已经习惯了。”顺便往沈绍远心上插一刀，果然他听了这句话更愧疚了。

　　“爹会尽快安排。”说着往沈雪翎手里塞了个盒子，“这是爹在大月给你选的暖石，有温养身体的功效。”

　　本来沈绍远没想起这石头的事，这石头还是身边的侍从帮他带上的，现在一通愧疚之下瞬间想了起来，不知道如何补偿女儿，赶紧拿出来送给她。

　　“谢谢爹。”沈雪翎开心了，白嫖了个暖手炉。

　　似是怕再和沈雪翎对视，沈绍远带着沈灼锦快步离开了皇宫，沈雪翎站在宫门口，看着父子二人在雪中逐渐消失。

　　“又下雪了。”

　　沈雪翎伸手接过一片雪花，心中有些悲伤，若不是因为看雪，小翠也不会死。

　　梁绰牵起她的手往建章宫走，秋晴跟在后面一步不离。

　　“秋晴。”沈雪翎喊了一声。

　　“下官在。”

　　“替我将母亲带回来的书籍整理一下吧，晚上念给我听。”沈雪翎找了个由头把秋晴支开。

　　秋晴知道是郡主要和哥哥说私房话，也识趣地离开了，郡主才十岁，能和小梁公子聊什么秘密呢？秋晴摇摇头，这段时间是太后太紧张了。

　　“哥哥，这是小翠枕头里的东西，她一直都跟在我身边，怎么会和旁人接触，一定与她的死有关。”

　　梁绰惊讶于妹妹大病一场后变的聪颖机灵，拿起那块破缎子看了看，“这是蜀中的缎子，每年进贡不少到宫里，各个宫里都有分到，如果要凭一块缎子去找那个人，恐怕有些难。”

　　沈雪翎听完有些丧气。

　　梁绰见她不开心了，敲了敲她的小脑瓜，“但是也不想想你哥哥是谁！你哥哥我啊，现在可是锦衣卫，我们梁家的大本营就是蜀地，蜀中的每块缎子都有特殊的纹案，只需要确定纹案就能找出这块缎子被分给了哪个宫，到时候不就好查了。”

　　沈雪翎眼前一亮，“谢谢哥哥！”

　　“但是小翠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明嘉你确定要查？”

　　沈雪翎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是为我死的，我总要给她寻个真相，而且，那背后的人要害的是我，哥哥你就不怕他们杀我一次不成不会再动第二次手吗？”

　　梁绰表情凝重，“看来太后也知道些什么，决定将你送出宫也是这个原因。”

　　他已经猜到对小翠用刑的人是太后，太后应该是知道了是谁才灭了小翠的口。

　　这段时间宫里死的不止小翠一人，梁绰在查看过小翠的尸首后，又在宫里查了查，光建章宫就死了三个太监两个宫女。

　　如此大规模的死人竟然没有人发觉。

　　看来太后的态度，是要保那个人，让这件事当做是意外。

　　究竟是谁，用得着让太后如此费心的瞒下。

　　沈雪翎忧心忡忡，“昨天我派安德茂查了查，我宫里换掉了不少太监宫女，能随我回公主府的人，只剩安德茂和秋晴几个人了。”

　　“郡主，时间不早了，该回了。”

　　秋晴远远地提着灯等在路边，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梁绰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