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糖渍栗子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邀约
　　“我拒绝。”

　　沈雪翎冷漠道:“我从未想过插手朝堂之事，当皇后也并非我心中所愿。”

　　乔瑜却丝毫不慌，“你不必拒绝的这么快，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我只想安稳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别的事情从未想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劝你也一样，王权不可违，不是我们两个人可以轻易撼动的，就算我做了皇后又如何呢？触碰到他们的利益，只需要掌权者的一句话，皇后一样说废就废。”

　　沈雪翎对这个世界是保持悲观态度的，她连婚姻都做不了主，不过是皇权的附赠品罢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劝你，你现在不仅是清流新贵，才华横溢，未来可期，完全不需要冒险去做那些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标新立异的事。”

　　乔瑜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能洞察出她内心的懦弱，“不做怎么会知道结局？还是你已经被糖衣炮弹迷惑沉迷于这富贵乡中了？”

　　“我在这里的出身就是如此，你是在怪我没能和你一样出身寒门受过苦吗？”面对乔瑜的质问，沈雪翎有点恼火，“你如此张扬行事，就不怕被当成疯子，或者被我利用身份和强权除掉么？你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完全不对等，就算没有你，我依旧是大衍朝的郡主，享千金食禄，纸醉金迷地过完一生。”

　　“你觉得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未来的皇后，就不需要付出什么了？”乔瑜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从你第一次给我写信时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你现在嘴硬没关系，我等你回来找我。”

　　沈雪翎转身离开，重重地甩开了门，暗骂一句，“疯子。”

　　“沈雪翎！是和我一起，还是成为下一个玛丽皇后，我相信你早就做出了选择。”

　　乔瑜仰头灌下一壶，“我本就是疯子。”

　　他在等，等沈雪翎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等她明白被同化的命运是痛苦的开始。

　　松竹忧心忡忡地站在暗处，松风问道:“他一直这么癫狂？”

　　“我也不知道，我是大老爷发达以后从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不过我听说，郎君一家从前是过过苦日子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建昭七年青州旱灾？”

　　松风想了想，“有点印象，我父亲好像参与过赈灾。”

　　松竹叹了口气，“乔家就是从灾区迁移去的扬州府。”

　　建昭七年，青州大旱，民多饥乏，伏尸百万。

　　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

　　......

　　自从沈雪翎拒绝了乔瑜的合作后，总觉得心底突突的。

　　春闱过后，前朝传来消息，皇帝对乔瑜的卷子极其满意，在殿试上钦点为状元。

　　沈雪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想，他不会报复自己吧？

　　以乔瑜那癫样，还真说不准。

　　可沈雪翎又没有什么大志向，对乔瑜的想法实在不感冒，也不想和他冒险。

　　什么当皇后，什么改变世界，她只想老老实实苟到老。

　　然后老天爷似乎不想让她这么安逸。

　　萧太后病情再度加重，沈雪翎急匆匆回宫，她觉得很奇怪，太医明明说萧太后的身体在逐渐好转，怎么会突然加重？

　　“安德茂，一直为太后请脉的卫太医怎么不在，这新换的太医，我怎么没见过？”

　　安德茂看了那正在请脉的新太医，“回郡主，那是太医院的刘太医，一直都是负责宫妃诊脉的，卫太医年纪大了，前些日子摔了一跤，回家修养去了。”

　　沈雪翎狐疑地打量着刘太医，“是么...”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小宫女端着碗药走了进来，萧太后一脸病容，虚弱地向沈雪翎招手。

　　“明嘉，你且过来。”

　　沈雪翎看着病榻之上的萧太后，红了眼。

　　“外祖母，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只有这个时候，沈雪翎才完全像个孩子一样依靠在萧太后身边。

　　“哀家老了，护不了你太久，明嘉，你要记住，权利对于女人而言，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才叫权利。”

　　“明嘉不懂......”

　　萧太后撑起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要抓紧属于自己的权利，而不是守着别人带给你的权利，明嘉，你要去争...你要去抢......”

　　她咳了几声，又继续叮嘱道:“自从你落水后醒来，哀家就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玉衡子道长说你魂魄归位，命格不凡更确定的哀家心中所想。

　　既然如此，很多事情哀家也不再瞒你了，想必你也多少知道些，外面传的没错，你是命定的皇后，是皇帝把你母亲嫁给沈家时就定好的事情，为的，便是收回兵权，谁娶了你，谁就是储君，这同样也意味着如果没有你，皇子们的夺储之路则少了一层枷锁。”

　　沈雪翎只觉得如落冰窟。

　　她和皇子们年纪相差很大，有大她很多的比如大皇子，也有小很多的比如那些刚出生的皇子，谁都无法确定那些皇子会不会为了储君之位，直接斩断自己这条拦在他们面前的锁链。

　　她是皇子们一步通天的捷径，也是围困猛虎的围栏。

　　没有绝对的权利，她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是萧太后一直忧心的事。

　　顺敏公主一心想巩固她的权利，皇帝只想利用她稳固皇权。

　　而沈雪翎，不过是皇帝为储君精心培养的礼物。

　　赌赢了，她是皇后，赌输了，不过是霸王别姬，无可奈何。

　　萧太后确实把沈雪翎保护的很好，到如今她的突然病重，打的几人措手不及。

　　“明嘉明白。”

　　沈雪翎紧紧握住萧太后的手。

　　“不，你不明白。”萧太后摇摇头，回握住沈雪翎的手，“哀家这一生，一直都是身不由己，从十五岁进宫成为皇后，到如今的太后，光鲜之下是无尽的折磨，从未有人问过哀家想要什么，明嘉，你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女，哀家不愿意你走上哀家的老路，这条路太危险太寂寞了......

　　明嘉，听外祖母的话，好好活着，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萧太后仿佛是在说遗言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的一下子吐出了一口气，手臂松了下来。

　　沈雪翎带着哭腔:“外祖母！不要离开明嘉！”

　　刘太医本来在殿外侯着，听见沈雪翎的哭声连忙跑进来，给萧太后连扎七针，竟吊住了萧太后的最后一口气，他踌躇半天，看着默默流泪的沈雪翎道:“郡主，有件事，微臣不知该不该讲。”

　　沈雪翎看着昏迷的萧太后有些慌张，见刘太医想说什么也不容多想就让他赶紧说，“你快说，太后身体如何了！”

　　“微臣负责太后病情不过七日便发现太后的病，只是简单的血淤之证，然此证却偏偏拖到如今这个程度，微臣查阅脉案，发现一直都是请了病假的卫太医专门负责太后的病，卫太医医术高超不可能连着小小的血淤都治不好，还拖到如今这个地步，所以微臣怀疑，是卫太医玩忽职守刻意疏怠太后病情！”

　　刘太医也算是赌上了前途和性命，能在皇宫里明目张胆谋害太后，这背后难免不会有上头那位的指示。

　　只是刘太医左思右想，觉得不太可能。

　　这背后肯定有人搞鬼，若是能成功救回太后，他的前途就稳当了，再也不用天天去给嫔妃去看那些头疼脑热的小病了！

　　不如赌一把，直接告诉小郡主。

　　其实主要是万一太后在他手里没了，难免会被降罪......

　　沈雪翎脸色一沉，“你确定？如有半句谎话待本宫禀明皇帝舅舅，那可是欺君之罪。”

　　“微臣，断不敢撒谎！”
　　刘太医双手拜地，跪了下来。
　　......

　　长春宫。

　　孟美人正调着一壶新茶，香气四溢，让她面容安详。

　　一个小太监淡定的从门外走进来，低声道:“外面传来消息，明嘉郡主正前往养心殿，卫太医已经被金吾卫拿下。”

　　孟美人悠然道:“知道了。”

　　“美人不做点什么吗？”

　　“萧太后为了明嘉郡主劳心劳肺，还为她请来了青城山隐世的道长做法，这才让明嘉郡主好好的长大了，而齐婕妤的孩子也一样生下来有不足之症，成日里病歪歪的，为此求了太后好几次...你说，齐婕妤会不会怨恨呢？”

　　宫道上。

　　沈雪翎带着刘太医几人急步养养心殿去，梁绰拿了太后令牌安排了金吾卫去抓卫太医进宫，顺便通知顺敏公主回宫。

　　刚出建章宫没多久，沈雪翎就看到宫道的尽头拐角处站着个面容憔悴的美貌女子。

　　“齐婕妤？”

　　沈雪翎皱眉。

　　齐婕妤转过身来，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眼神里满是疯狂，她“明嘉郡主，本宫等你好久了。”

　　沈雪翎这才注意到她的怀里抱着个襁褓，心里咯噔一下，“小皇子还小，还是赶紧回宫避风吧。”

　　“本宫的小皇子，一出生就不会哭，就像郡主小时候一样，整天不哭不闹的......太医说，是失魂之症，郡主，你也是这个病，怎么你好了.....本宫的小皇子却好不了呢......”

　　她说着说着，哭出了声。

　　沈雪翎有点焦急，她赶着去见皇帝舅舅，赶紧给安德茂使了个眼神。

　　安德茂上前拦住齐婕妤，沈雪翎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想换个方向走。

　　齐婕妤突然爆起，狠狠的推开了安德茂，往沈雪翎身上一扑，“你的命是命，我的儿子就不是命了吗！凭什么你可以活着！我的儿子却死了？”

　　“齐婕妤，我赶着去见皇帝舅舅，晚点来找你好不....好...”她话音未落，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刺痛，巨大的痛处让她瞬间倒在地上。

　　沈雪翎眼神不解，身体逐渐发凉，看着齐婕妤被赶来的侍卫抓住按倒在地，掉下来的襁褓里露出了一个灰白小脸的婴儿。

　　失去意识前，她想:你的儿子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