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改造村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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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物，人生百态，有人穷尽一生只为功成名就，有人却耗尽心血只为专于一事，张栋为前者，而白扈则为后者。
张栋，世人难以否认他才华卓绝，他也恰巧有了机遇，一举成为官家身边的红人。
相传，他的诗句万人传颂，他的手稿千金难求，他受众人敬仰，却独独被他的恩师唾弃。
“他本不该陷入这些黄白之物，日日沉溺于沽名钓誉之举，诗文之功力却不见长，实在叫我寒心。”白扈说着说着，眉头就不自觉蹙了起来，眼底也透出一缕失望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所以先前我见到你们时，你们说是他引荐而来的，叫我如何不恼火？”
原来，张栋和白扈之间还有这么一遭际遇，他信中还说前段日子来拜访过恩师，现在只怕拜访是假，被扫地出门倒是真。
不过，此事说来说去，也是他们师徒之间的私事，一心求财，还是一心问道，都是他们自己的抉择，余静昭也不好多置喙。
见他们二人端坐在案桌前方一言不发，白扈这才意识到，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把气氛拉到了冰点，于是连忙改口道：“不说这个伤心人，我们来谈谈你们所求之事。”
“我们所求之事也并非什么大事。”既然白扈先开了口，余静昭便趁机搭上了话去，“就是单纯想请您下山，给村子里的孩子讲讲学。”
但很显然，白扈对此有些不屑一顾，他并未直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端起面前的茶水来，细细抿了一口，而后才悠悠道：“找我讲学之学堂亦或私塾不胜其数，而我偏偏拒了他们，选择隐居于此，你可知何故？”
“先生想来，是图个清净吧？”
“正是。”白扈依旧淡漠地理理了理他的衣袖和衣摆，掸落他袖口的尘灰，“你既已知晓，为何还来寻我？”
白扈的抗拒之意已跃然纸上，但余静昭并未就此罢休，而是继续道：“选择隐居于此世外桃源之境，乃是先生一生之所图，但我想，此地您是断然待不久的。”
“何出此言？”
她本不愿以此相威胁，可白扈先前不为所动的模样叫她乱了手脚，情急之下，她才不得不走向这最后一步：“您隐居于此的这段日子里，想必过得很是辛苦吧？”
白扈一听闻她所言，眉头偷偷皱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余静昭虽看见了他闪动的目光，但她依旧继续完成着她的理由：“您作诗饮酒那是极好的，但对于柴米油盐怕是有些手足无措吧？”
“这有何难？”白扈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两袖一挥，傲气逼人，“我到镇上请个婆子来不就好了？”
“可是您如今一不讲学，二不待客，三不作诗，如何有钱请得起婆子？虽说您手上的确有些闲钱，那一月之后呢？两月之后呢？一年之后呢？您是否当真要在这儿坐吃山空？”
余静昭一连串的逼问反倒让白扈乱了阵脚，一时支支吾吾，不成一词。
仔细想来，诚如她之所言——白扈带着白子渊日日在此休养生息，做仙风道骨之人，渴了饮饮山泉，饿了采采野果，长此以往，纵使他一老翁耐得住，白子渊日益长大成人，他倒会先受不住了。
即便如此，白扈也并未一口应允，而是反问道：“那如你这般说，我在镇上寻个私塾，去富家子弟那里做个讲师，岂不赚得更多？如此，我为何还要自贬身价去你们村子？”
其实，余静昭也想不出如何辩驳，所以，面对白扈的反问，她的神情显然慌乱了些许。
直到萧骕一声从她耳侧传来，才打破了三人之间的那阵沉寂：“因为白先生您本就厌恶那些世俗之物，这也是为何您选择隐居在此等偏僻之所。因而如若您既要避开尘世，又想子渊能与常人一般长大成人，到我们村中讲学，绝对是您的最佳退路。您放心，子渊若是到我们村中学堂念书，我们一文不收。”
可待萧骕闭口，又转为一片静默，只余热蜡低落铜制烛台的几声啪嗒作响。
余静昭本以为萧骕搅了局面，刚要抬眼瞅他一下，就被白扈突突如其来的一声轻笑给打断了：“没想到啊，你这小子机灵，倒比张栋要得我心意，既如此，知己难寻，老夫便答应你们了。”
他这一声应允，叫余静昭顾不得疑惑，方才脸上布满的阴霾霎时烟消云散，她欣喜地想大叫出来，但很快又压制了心中的喜悦之情，着急忙慌地搭好姿势冲白扈拜了个手。
白扈是个明眼人，他自然瞧出了余静昭举手投足之间透出的惊喜和意外，顿时忍俊不禁，随后捋了捋胡须问道：“那你们需要我何时去讲学啊？”
“学……学堂还没建好呢……”余静昭也实在没能料到白扈竟答应得如此爽快，一不留神就将学堂修筑一事抛之脑后了，这下白扈一提，她不自觉挠了挠后脖，心中羞愧顿生。
“还没修好学堂？”
“您放心，很快！很快就能修好！”
白扈一时被气得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两袖一挥，提起边上摆着的热炭炉就自行起身向屋内走去。
为表歉意，余静昭和萧骕见状立马直起身子目送白老离开，看他步入黑暗后，又立马松懈下来。
可白扈偏偏就爱耍回马枪一套，他们二人刚沉下肩去，他就回头伸手指了指右侧的厢房来了句：“今日天色已晚，这山间夜路难走，二位暂且在我这儿住下吧，正巧我这儿只有一间屋子空着，你二人恰是夫妇，就暂住那间吧。 ”
“我们……”
余静昭刚想反驳，却被萧骕如雷的道谢声盖住，惹得白扈狠狠甩了他一个眼色才推开白子渊的房门走了进去。
“你为何要打断我？”余静昭不解。
“白老已经仁至义尽了，莫要再给他找麻烦了，大不了你睡屋里，我睡这儿便是。”
“这怎行？”听萧骕这安排，余静昭倒是急了些许，“而今已然入冬，堂内这般冷，方才那炭炉又被白老拿走了，这怎能睡得？”
“那不然……”萧骕的眼神佯装出一副无辜样，心中却暗暗窃喜，“你和我同床共枕？”
余静昭早就料到他会来这一嘴，当即翻了个白眼去：“我睡床上，你睡床下。”
萧骕又装傻似的“哦”了几声。
蹲坐于此许久，待余静昭正欲起身之时，却双脚脱力，迟迟难以站起，只得撑着案几踉跄直起腿来。
萧骕刚想伸手扶她一把，却被无情回绝。
走前，余静昭还特意留心多抱了几个坐垫过去，她想着，地上那般湿凉，给萧骕垫上一层总归能好些。
恍然间，一层轻纱笼罩住天地，月光如洗，洒在静谧的庭院。竹篱上，霜花轻轻覆盖，如同岁月的细语，尽诉温柔。
池水微颤，鱼儿悄然跃出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如同心中的思念，层层叠叠，却又不着痕迹。
不过夜色尚浅，他们二人皆毫无睡意，一个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在床下欣赏月色。
寒气自窗棂的缝隙钻进屋内，似乎停滞在萧骕的眼睫，凝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霜。
“诶，你怎么知道白老不去镇上讲学的原因的？”余静昭借洒进屋内的月光瞥见萧骕的睫毛仍在闪动着，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也毫无睡意，索性和他低声攀谈起来。
听闻余静昭的声音，萧骕撑着胳膊慢慢转过身来，向她那侧躺去，浅笑一声：“我？猜的。”
“猜的？算你小子运气好。”余静昭眼角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松了下来，“不过，白老这般视功名金钱如粪土之姿，确实叫人佩服，换我，我可是做不到。”
“那是，我们余老板可是立志要称霸一方的。”
“你不也是？为求功名宁愿奔赴远疆，抛妻弃……兄，争名夺利的。”
萧骕见余静昭忽然的结巴，扬起了脖颈看了眼床上支着身子的她，忍俊不禁：“对啊，我就是这般世俗之人，我们俩，天作之合。”
“是一丘之貉。”
余静昭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即侧过身去，将被褥的被角压在身下，全身蜷成一团，只图在这冷似铁的布衾之中求得一丝暖意。
在她彻底难挡睡眼昏沉之际，脑中却油然升起一丝焦虑：哎，这一睡醒来，她手中之事又多了起来，建学堂、改造稻杏村、缓和邻里关系，哪一件都极其耗费心力，她这苦差事，又何时能到头……
不经意间，余静昭的呼吸渐渐减缓下来，她也慢慢步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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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两三月里，余静昭正式接手成为了稻杏村的新任里正，不过，虽说她镶上了这个名头，但她自知，私下里，还是有不少村民在等着看她笑话，因此，她不得不在这段时日中，将手上的一切杂事都处理妥当。
眼看渐渐步入隆冬之中，慈阳镇也在不知不觉中迎来了今年的初雪，虽说下得琐碎，但依然为村里的小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袄。
正值深冬农闲，余静昭索性将大家一同叫来帮工。
昔日，稻杏村中，众农户纷纷向她诉说田间灌溉之艰辛，随后，她便率众始于细微之处，疏浚沟渠，引流河道，一锹一篓，逐步涤荡淤塞。
与此同时，村中小径繁多，虽纵横交错，却坎坷难行。因而，她携手村民，挥锄拓土，一一掀去路上的顽石，填平零星小道，转而拓宽村中通衢，使得村容益增雅致，交通亦因此便捷。
更甚者，村中有些农户向余静昭倾诉，言及多处破败不堪的屋舍、猪圈，无人问津，荒废已久。她未做多言，即刻召集村中青壮，携手共除这些陈迹旧物。一番辛劳之后，那些杂物尽被清理，腾出的空地之上，她匠心独运，置以石桌石凳，以供村民们耕作归来，得以在此稍作歇息。
此间种种，惹得稻杏村村民称赞连连。
处理完村中之事，余静昭便匆匆赶往了后山破庙之处，为修建学堂的村民搭把手去。
破庙之内，残垣断壁，岁月的痕迹随处可见。
愿意在隆冬之中奔波上山的村民，大多是有孩子的村妇，这里除了萧骕，就只剩下两个年纪稍长的农户，作为唯三的男子，他们主动包揽了其中所有的苦累活儿。
破庙深处，余静昭身着厚实的粗布衣裳，头戴一顶棉帽，手持竹篾，跟着村民们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将每一个桌脚都包上竹条以加固几分。
破庙的中央，原本供奉神像的台座已被清理干净，即将成为学堂的讲台。余静昭亲自上手，用打湿后冰冷刺骨的抹布抹去台面上的尘埃，不放过任何角落。
墙角处，几位年长的村妇正在用竹篾编织成简易的靠椅，她们手法熟练，不敢怠慢半分，每一道工序都透露出对这所学堂的殷切期许。
此时，细小的雪花从破庙的屋顶缝隙中飘落，落在正在劳作的人们身上，他们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手中之事。
余静昭也顺着台面和桌椅擦了过去，不经意间就走到了萧骕身边，她边将抹布折出折角，用以擦拭细处，边用余光扫了萧骕一眼，开口说道：“你近来有空吗？”
萧骕本在为学堂四周摆放青砖，听闻余静昭这番搭话，偏头瞄了一眼，随后回道：“若是你问，那我便有，怎的，何事求我？”
“我那糕点铺子，近期需要帮手。”
“糕点铺子？”萧骕心中疑虑骤生，一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你若是说水煮铺子需要帮工我尚且相信，这冬日里糕点铺本就生意比水煮铺差了不少，怎还需另找帮工？”
面对萧骕的反问，余静昭眼中并未有所波动，而仍旧一心擦拭着眼前的桌椅台面：“这不昨日，谭青云来找我说，姜姜有了身孕，可她身子弱，胎相不稳，本应静养，但姜姜不愿放下手中之事，所以他问我可否能寻个人替她分担些，我想着你不正巧借住在廖家吗？你就索性帮了这忙，工钱照结，权当是给他家的报酬了。”
“我不要工钱，给他们的报酬我会自己另出。”萧骕淡淡回道，而后又话锋一转，“这事儿，廖姜姜知道吗？”
“姜姜近日脾气有些古怪，怕她知道后动气，我们就先瞒着她了，你到铺子里帮工之时也注意些，就说是我叫你去的，切莫说漏嘴了。”
“本就是你叫我去的，我也没扯谎。”
眼看萧骕这嘴皮子倒是灵光，余静昭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几日她确实被村中各项修葺之事缠得脱不开身，又为了叫村里那些等着看笑话之人自惭形秽，她必须要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而反观糕点铺那边，就只好托萧骕前去照看一二。
不过，萧骕替余静昭暂时接手谭记糕点铺的消息如穿堂风般，很快走遍了全镇，也在悄然之间，走到了萧泉幺妹、萧骕小姑萧落耳中。
“萧骕又回镇上了？”萧落一边抚着手炉，一边冲身边的婢女惊呼一声，柳眉微蹙。
随后，婢女弓着身子点了点脑袋，补充道：“正是，今日婢子去镇上为夫人采买胭脂之时恰巧路过谭记糕点铺，无意瞥见表少爷在铺中帮工，想来他走了这般久，还是回到镇上来了。”
萧落理了理肩上的毛氅，目光猝然凝聚，瞬间锐利无比，心中暗思顿出：“无妨，既然他回来了，那我正好可以亲自去见见他了。”
隆冬之夜，银霜满地，萧落双手环抱着一个錾金手炉，指尖轻轻摩挲着炉身的精致花纹，时而轻轻晃动，使得炉内的炭火闪烁跳跃，勾起一抹难解之意。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改造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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