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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断绝 ...

  •   马车里的人是专程来堵她的。这么大岁数,为了堵人还堵到了宫门口,真够可以的。

      贺长情顿时心情全无,只定定地看着那辆马车,既不说话也不动。

      她才刚一现身,车夫老张便火急火燎地撩开车帘,对着里面的人点头哈腰:“侯爷,小阁主来了。”

      片刻后,一个一身锦衣华服的精瘦男人在老张的搀扶下,缓步下了马车。

      “侯爷一个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见我?”她这父亲当得实在薄情,自打贺长情有记忆起,见他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看着竟比秦知行那个家伙还要面生。

      如果不是马车上挂着秦家的灯笼,恐怕面对面见了,她都认不出人来。

      而一旁的祝允对安定侯就更没有什么印象可言了,他只是紧张地按压着自己手指的关节,觑着贺长情的面色。

      “瞧你这话说的。为父来看看你,也有错吗?”秦先望今年也才四十出头,但身子骨却远不如同龄人,走几步便要停下喘口气。

      瞧这架势,也不知还有几年活头。

      之前她从侯府下人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只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果然啊,要论薄情,他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话要说清楚。究竟是来看我,还是来看鸣筝阁?”贺长情对自己还有点自知之明。谁家父女做成这种鬼样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先是世子,后来又是侯爷亲自上阵,鸣筝阁真是荣幸之至。

      其实她本来也不是非鸣筝阁不可,鸣筝阁是死的,人是活的,到哪里都可以从头来过。可这父子俩的吃相却是越来越难看,既然如此,她就偏偏要死磕到底,誓不相让。

      像秦先望这样能坐到侯爷位子上的,已经鲜少有吃瘪的时候了。可对上这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他居然也只有语塞的份儿,可气的是,偏生他还当真如贺长情所言,目的不纯。

      “长情啊,我们之间就一定要这么说话吗?”或许实在脸上挂不住,秦先望说到激动之处,就连声音都发起颤来,“人来人往的,你觉得好看吗?”

      宫门之地,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嚷不休确实不成体统,那些个守门的碎嘴子指不定私底下怎么笑话呢。

      回头若是再宣扬出去了,他这安定侯还怎么和同僚共事?就连他那宝贝儿子,都少不得跟着被议论一段时日。

      “我的身世拜您所赐,无人不知,要说丢脸早就丢光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看的,倒是您才丢不起这人吧?”

      贺长情本来还想再讥笑几声,但在看到男人的满头灰白时,忽而又觉得只逞嘴上之能其实实在无趣。她到底还是选择了放他一马:“侯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

      安定侯府与别家最大的不同,并不是设计精妙和塑绘细致的亭台楼阁,也不是瑰丽奇绝的山石流水,而是府上清一色的年轻男女。除了老张那个车夫和侯爷侯夫人,满园子似乎再找不出上岁数的人来。

      就冲这些下人的配置,便可得知秦知行在京中的那些传闻,果然有根有据。更也恰恰说明了,秦先望的爱子之心,简直深到了纵容的地步。

      不过,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贺长情目不斜视地跟在秦知行身后,穿过垂花门,迈入了一间名为闻香轩的书房。

      “怎么还带着这奴隶?还不让他赶紧滚出去!”

      她就说,秦知行身上的那种下流习气从哪儿学来的,原来是家中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过才刚刚踏上他安定侯的地盘,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拿派头开始压人了。

      贺长情面色不变:“我是他的主人,我去哪儿,他就要跟着去哪儿。如果你不想看见他,倒也简单,我走就是。”再说了,她发自内心地拒绝和秦先望共处同一屋檐下。

      “罢罢罢,儿女就是父母的债啊。”秦先望频频叹气,做出了自以为的让步。

      如果她自小长在这府上,或许此刻还真的会生出一二心虚来,不过眼下这假惺惺的作态,已经无法哄骗到她了。

      贺长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万分讽刺。之所以还耐着性子不走人,只是为了看看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打的什么主意。

      很快,她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爹,她人来了吗?”

      是秦知行的声音,清亮有力,不会再有别人了。

      话音一落,秦知行人就冲进了闻香轩中。只见他一袭裁剪合身的紫红劲装,额前还绑着根镶有红宝石的玄色抹额,白皙的脸颊正泛着一片潮红。

      不得不说,秦知行的样貌还是有几分可看的,也难怪他人事一件不干,可还是能惹出许多风流韵事。他的脸,功劳应该位居第一。

      可惜这张脸偏偏给了秦知行,那这一切就都变成了暴殄天物。

      合着秦先望是来给儿子伸张正义的。

      贺长情才不允许这两人一唱一和地联合起来羞辱她,还不如先发制人:“哟,哥哥这是从哪里鬼混回来了?满头大汗怎么也不擦擦,像什么话啊。”

      这话触了秦先望的逆鳞,秦知行还来不及跳脚,秦先望却抢先一句暴喝,立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贺长情你放肆,还不跪下!”

      瞧瞧,好一个爱子心切的父亲啊,伤儿子如伤他自己。

      “您也喊了我贺长情。既然姓贺,不是你们秦家人,我为何要跪?天地君亲师,你算哪个?”就当她当时在宫门口的心软是喂了狗,根本就是多余。

      “祝允,跟我走。”贺长情的隐忍在这一刻终于耗到了极限,她只隔空一抓,也不管拽到了祝允的哪里,拔腿就走。

      “安定侯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秦知行无赖的嗓音响在她身后,与此同时,园子里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数十个侍卫拔刀提枪,齐刷刷地对准了自己。

      秦知行的所作所为,比之前在鸣筝阁时还要嚣张跋扈。

      而他之所以敢如此,不过是因为强龙不压地头蛇,谁叫她现在陷在了安定侯府里。反倒给了他们摆自己一道的机会。

      望着早已埋伏在四周,此刻将他们二人围得水泄不通的府兵,贺长情淤塞的心反而有了一丝豁口。

      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吧,这世上就没有一个教训是白挨的。

      “要干什么?”贺长情从未这么冷静过,方才的火气此刻全熄了下去。

      “你养的刁奴,伤了行儿。对此,你应该道歉。”秦先望迈着艰难的步伐好不容易跨过书房的门槛,哪怕人都摇摇欲坠着站不稳了,却还不忘摆出高高在上说教的样子。

      “如果我说不呢。”鸣筝阁可不是吃素的,若真动起手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吃亏的只能是安定侯府。

      她这状若癫狂的可怕模样,别人不知道,但秦知行是见过的。他深知这个小妹发起疯来能把事情做得有多绝。

      哪怕这里是侯府,眼前是任凭调遣的府兵,秦知行还是从心底深处发了怵。

      “你我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亲的兄妹,不道歉就算了。但你这金玉奴,伤了本世子,这事总不能算了吧?”他一个世子都主动递了台阶,贺长情这回总该配合了吧。

      秦知行这个色胚,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又惦记上祝允了吧?贺长情不动声色地将祝允往身后挡了一挡:“你想如何处理?”

      “你让我亲手扎他几刀以解心头之恨。要不然,就依你当初的诺言,把这个金玉奴给我。”无论贺长情选择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算亏。

      尽管当初是他伤人在前,可金玉奴在北梧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祝允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落到秦知行手里,等着他的会是什么。元弋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离开主人身边的滋味,他再也不想感受了。

      想到这里,祝允第一次牵住了贺长情的衣摆,他的声音低若蚊蝇,但足够贺长情听得清楚:“主人,能不能……别把我给人。”

      当时说把祝允给人,也不过是她的驭下之术。她需要确定祝允这个金玉奴留在自己的身边,是迫于形势还是发自内心。如果有机会可以远走高飞,且他真的这么做了的话,那她也不过是少了个影子般的下属。

      而如今,一切结果都是她想要的,就更没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贺长情连眼睛都没眨就拒绝了:“这两种,都不可能。我既然是他主人,就要护他到底,今日有我在此,你们休想伤他一分一毫。至于你要是真想要金玉奴的话,就自己去一趟落星谷,签下了盟约,自然不需在这里和我拉扯。”

      祝允悬着的心落了地。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随随便便就把自己送出去的主人,今天哪怕被重重围困,也再没动过那种心思。但不管怎样,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真好。

      祝允扯着贺长情衣摆的手愈发紧了一紧,掐得指尖都发了白也浑然不觉。

      这边有人欢喜,那边自然有人愁。

      秦知行想要的哪里是什么金玉奴。任何他看上的东西以往都唾手可得,在祝允那儿栽了,他就一定要找回面子来:“爹,你倒是帮帮儿子啊!”

      ——

      侯府花园里,各色花朵竞相开放,挤挤攘攘地挨在一起如叠云,似堆雪。

      傅念卿人比花娇,可再美的景色,也盖不住她的满面愁容。

      等了许久,自家小丫鬟望月终于回来了:“世子他们都在西边的闻香轩那里,不过婢子远远地看了一眼,好像吵起来了。姑娘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

      望月劝不住傅念卿,只好小跑着追了上去,继续念叨着:“真的真的姑娘,您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吓人,我们要不然就先回去,改日再来?”

      可傅念卿哪里听得进去,她只知道,自己在花园里等了半个多时辰。

      当初是他们侯府不厌其烦地登门拜访,她也渐渐对世子有所改观。今日原本约好了的一同去郊外骑马,可是他倒好,把她一抛,竟是不闻不问。

      她一定要找秦知行好好问个清楚。

      等傅念卿和望月二人赶到时,正撞见闻香轩外对峙的双方,众人的脸色实在难看。看来望月说得没错,即便没有见血,这场面也着实骇人。

      “您还不知道吧,您的好儿子,秦大世子他好男风,这么费尽心思地想把祝允要过去,为的还不定是什么呢!”后来她找机会问过祝允那日的详细情况,贺长情这才知道,秦知行是何等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当时还是青天白日,坐在马车里的秦知行就开始对他动手动脚。即便迟钝如祝允,那一刻也骤然明白,元弋遭遇的究竟是什么。

      秦先望当然想不到自己儿子还有这种癖好,他只当是行儿喜好一切外表美艳的事物,所以行事才乖张一些,本也算不得什么。但若是……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侯爷的面色一时白一时红的,比六月天还要多变。

      而傅念卿原本还对这言论半信半疑,可看到人家父亲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便再也支撑不住,转头跑开了。

      见状,望月哎了一声:“姑娘,您慢点跑,当心摔着!”

      得益于望月的大嗓门,秦知行的心一看到那道倩影瞬间凉了半截:“念念?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贺长情从急急忙忙离去的秦知行身上收回目光。看来,她又坏了某人的好事啊。

      “父亲。”贺长情抬眼,郑重其事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闲杂人等都走了,那么接下来,她要做一件在世俗眼中看起来是离经叛道的大事。一件她想了很久,却始终犹豫不决的事情。

      今日种种,彻底消磨掉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情感。当断不断,从来不是她的性子。

      贺长情还从来没有叫过自己父亲,秦先望在一时错愕中无法回神。但紧接着下一幕,更是让他浑身都跟着抖了一抖,倚着门框直接跌坐在地。

      只见贺长情从祝允的身上抽出一把刀,利落地从肩头扯过一绺头发砍了下来:“第一刀,断青丝,从此与秦家再无瓜葛。”

      贺长情对着自己的掌心又来一刀:“第二刀,以血明志,往日种种如烟散,纵是相逢也不识。”

      咣当一声,那沾了鲜血的刀被她弃如敝履。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贺长情一步步上前,轻弯腰身,将她带血的手掌叩击在了秦知行的手心上:“最后击掌,你我生生死死,再不相干。如违此誓,必遭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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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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