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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栏梨花(上) ...

  •   午后的日色缠绵而缱绻,细碎的微风拂起层重幔帐轻纱,飞扬的日色混杂着逸散的檀香化入暮春时节的尘埃里,一帘春深似海,勾人骨醉。
      我在这漫天春色中听见了山寺钟鸣,透过层叠如浪般诵经礼禅的呢喃细语,抬头望向大殿金顶下的百万神佛,却不知能求些什么。
      神佛垂着双眸于莲台端坐,悲悯般勾起唇角,似哭似笑的望向俯首于身前的世人,不置一语。
      日色和着袅袅檀香懒懒散散的将他笼住,微风一动,又霎时悉数退却。
      只这样瞧一眼,我便失了神。

      我原是要来求上一求,求什么都行,哪怕是长命百岁也是好的。现下却什么都不想求了。
      我微微喟叹,拢了拢妃色描金密织锦缎披帛,仿佛要融醉在这潺潺秘密的檀香之中。
      :"姒辰可是乏了,"顾侧夫人起身上了柱香,复又跪坐在前抚了抚密金蹙织的繁复裙裾,象牙色的念珠璎珞散在墨绿色的下摆,衬的她端庄又自持。她并不是我的生母,我的生母是镇北将军夫人,当今太后的侄女。我的母亲离世的早,父亲与兄长多在沙场之上,是以府中中馈多由顾氏做主。顾侧夫人本是当今容妃娘娘的庶妹,出身并不逊色,本应抬入府中为正妻,奈何我父亲心中的妻子只有我母亲一人,当今天子感念其夫妻情深,亲自下旨以侧室之礼将顾氏赐予父亲。数年之间,虽又有侍妾美人无数,她倒是不争不抢,沉静雍容,阖府上下皆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再加上她膝下无子,对我一向温和体贴,我倒对她更多一点温情依赖。

      我敛下眸,温润而清淡的抿唇扯了抹笑意:"许是因着这寺内清幽,檀香浓郁,女儿有些懒倦了,还望侧夫人见谅"
      顾氏抬头,华贵的绸金挽臂纱泛出烫金光泽,芙蓉琉纹步摇因着动作晃出一抹熔金亮色,她顿了一下,在满目日辉间回眸,像是在问我,又像是问佛:"此战凶险,也不知你父亲能否功成身退平安归来,我实在担心。"
      我抬眸对上她隐匿下无尽担忧清冷目光,安抚的点头,笑应道:"父亲智谋无双,四海之内无可出其右者,又心怀家国,自然有神佛庇佑,所向披靡,"我起身为她别了别鬓角处无意滑落的碎发,温柔一笑:"侧夫人宽心,万事已备,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她垂落眸子,不再言语,复又回眸望向百万诸佛,染了一抹叹息般的飘渺笑意,我竟无端蕴出了几分浅淡的惆怅。
      她微微招手,一旁的住持会意,微恭身向前扶我起身:"礼佛事宜诸多繁杂,夫人怕是等日头尽了才会离开,大小姐既乏了,不若在这咽泉寺内走一走,权且当作散心。"
      我心下了然,她心中不安,而要解这不安,我不行,非需得求佛。

      我抬眸不甚清明的看向佛,佛祖高居莲台,香火袅袅,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与窗桓打在他的金身之上。

      可惜,我只能也只愿相信,这世间,无人可与我父亲相匹敌。

      我温润颔首,顺从的拢起披帛起身:"既如此,有劳住持费心了。"

      殿外的日光斑驳,春日烟波渺茫,远天山色浅薄。我提起不大方便的怒蝶穿花密织裙摆,一路向山上攀掾。
      一脉流水潺湲而过,冰泉顺山势而下,斗折曲错,盘绕不绝。
      我心中一动,极目向远,依稀可见有松柏苍翠繁茂在山寺深处,不禁失笑。
      冰泉咽危石,日色冷青松。得名咽泉。
      这巍峨古寺的名字,竟是因这一脉泉水而来,倒也委实有趣。

      背靠日色温和,我顺着溪泉缓步而行,夹岸有不少山间野花随性盛放,在这草长莺飞的时节,更衬得古寺空幽寂静,连僧人都不沾尘世凡俗烟火气。
      真好,怪不得凡世俗人都想来此处藏身。
      越向古寺深处越是幽寂,几只翠鸟惊风略过,又隐入参天古木之中,不见了踪影。
      再向前,入目便是满树梨花,压枝浴雪。
      我一怔,不想得这古寺之间,竟藏下了这样纯白如雪的梨园。我低头,穿枝而过,在枝横花繁之间看见了梨园旁立着的石碑,古碑残损,风雨蚀噬,却仍可见两字苍劲有力刻在石上一一东栏。

      我喃喃将"东栏"二字咬于舌尖,品着这遗世名讳,反倒不觉得生涩。
      日色未退,时光尚早,我伸手折了枝这惊艳空山的春色,便进了这绵延无尽的花海之中。春日梨花压满枝,微风荡过,满树梨花花瓣轻摇而下,细腻的清香带了丝冷冽的苦,这香便是梨花孤意所在之处。
      我拂开掩面花枝,目之所及,呼吸一窒。

      纷繁摇落的梨花坠在少年郎天青色的衣摆上,梨花香甜之中似有酒气,他倚树酣眠,眉目如玉,随意躺在梨树的枝干上,三千青丝纠缠随风摇曳,复又散落在少年的肩上。
      阳光澄澈间,便是遗世之景。
      他醉入梨园,云梦春深,姿骨天成,故而美无乱象,色不流俗。
      真是好颜色,当属帝王家,我不禁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好笑。

      许是我的动静稍大,清俊的少年悠悠转醒,他广袖微微拂过满身的落花,一双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望向我:“趁人酣睡时窥探,可不应是什么大家闺秀所为。”
      原来是个漂亮但骄矜的花瓶,美色误人。
      我挑了挑眉,顺从的垂首:“是我唐突了,还望公子恕罪,我阴差阳错来到这东栏梨花处,不想惊扰了公子好梦,愿用两坛梨花醉赔罪,望公子海涵。”
      :“梨花醉?”他闻言一笑,侧身自梨树上一跃而下,惊溅起一地落花:“此酒难得,闺中女儿们竟也识得?”
      我微微欠身,发间的落花轻盈飘落:“我的父亲是镇北将军,父亲不拘小节嗜饮美酒,在家中倒是常常与我品鉴美酒,曾有幸与父亲兄长尝过梨花醉。”
      :“你是镇北将军的嫡女,姒辰。”他瞳孔微缩,稍有诧异:“竟然是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小白兔的毒蛇小姐在东栏梨花初遇未来对手,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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