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念》唐苏娆

2、分崩离析

　　高晖从屋里再出来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了，他沉默地跟在高阳身后回家，李祁在他们中间，在进门的长廊小路上，低矮柔和的灯光和有些硌人的鹅卵石，高晖牵住了李祁的手，李祁怔了一下，顺从地停下另一只手熟练地挽上了她的胳膊，被暖风吹拂的草籽低低微微的摇动，却听见了一声冷哼。

　　李祁的手不自觉的躲了一下，又被高晖紧紧攥住，她停在了玄关的门口，低声说了一句“高晖，我们分开吧。”高晖的指尖颤动了一下没说话打开了玻璃门，灯火通明的餐桌下，等着他们吃饭的家人。

　　李祁看着兄友弟恭，言笑晏晏的一家人，恍惚地思考，她跟高晖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大概是在他的默许下，那些蜂拥而至的女人，她疲于应对，又或者是在酒吧里，高晖的那句只是应付家里人罢了，她已经当了一年的高太太，去接他的时候听见的，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他明明连那个词都说不出，可现在她已经是了吗？

　　高阳替她布菜，又看向刚刚询问儿子感情生活的高母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高晖放下碗筷，牵起李祁的手，含着笑说了一句“恭喜。”

　　高阳也不介意地看向李祁“祁祁，回神了。”温柔的像是在看一朵雨夜里被沾湿的玫瑰，他把纸巾递了过，李祁擦了擦嘴，她碗里的饭菜还没碰。

　　高晖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俯下身贴上额头“是发烧了吗？李祁。”

　　李祁才回过神来，垂下眼眸微微一笑“吃饱了。”她的手搭在高晖怀里用了点力气可没有把他推开，高晖亲吻她的唇瓣“我们回家吧。”

　　跟高父高母告别后，李祁坐在车里沉默的看向窗外摇曳着的细草，星光落不到他们身上，她瑟缩地靠在高晖肩上，司机发动了车子，“高晖，是我做错了吗？”她的声音低微不可闻，可高晖还是听见了，他没开口。

　　他是什么时候对李祁变了的，好像是他们已经同居了半年，某个午后，阳光正好他从公司回来想给李祁做个简单的沙拉，她昨天刚好提起，他打开门李祁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他，手里的书快要阖上了，像一只假寐的猫，他放下外套拿起毯子才看见她眼角溢出的泪，他的手还没替她擦掉，就被她牵住了低声喊了一句“高阳。”他的心脏突然发生了一场轰鸣的车祸，明明是本该如此，他又在期待什么。

　　他微微用力就挣开了李祁的手，高晖苦笑着进了厨房，做好的沙拉被放在了餐桌上，他关上了门，在等电梯的时候，他想他们好像从来都没说过开始，也没有结束。

　　高晖三天没有回家，李祁有点不太适应，直到有女人给她打电话，她有一点仓促地坐在咖啡厅里，女人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她看向对面的珠宝店，高晖在陪女孩买礼物，结账的时候高晖自然而然的去结账。

　　李祁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还是喝了口咖啡才开口问“你要我看什么？”她的目光诚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女人是章蕙的闺蜜一时间被她吓到“你男朋友在陪我闺蜜逛街……”事实好像已经清明。

　　李祁低笑了一声打通了高晖的手机“老公，你在哪？”高晖看了一眼收银台的标志连在那条街上的店也说的清清楚楚，李祁搅着黑咖啡“我在对面的咖啡店。”那边就收了线。

　　女人有些吃惊地看向她又笑了起来“看到没，他们才是一对。”

　　李祁放下杯勺“你污蔑我男朋友出轨，说自己的朋友是小三这件事让你觉得很光荣吗？你好像看上去很开心。”李祁有点头疼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思考着会不会恼羞成怒泼她一身橙汁。

　　高晖进来的时候章蕙还挽着他，一副小鸟依人地模样，可他的目光一进来就在没分给过别人，李祁的脸有些不正常的醺红，他摸着她的额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章蕙想要跟他相牵的手，牵起李祁低声哄她“早上跟你说过，今天会跟章小姐去珠宝店，不是说不舒服就不用理会她们了。”

　　李祁微笑着看向章蕙起身伸出手“章小姐的朋友好像误会了什么，我身体不舒服，跟余阳就不打扰了。”她借力站了起来，被高晖搀扶着往外走，高晖突然停了下来侧身对章蕙说“章小姐，我太太身体不好以后跟远盛集团的合同，王总会接手。”

　　李祁被高晖带到医院打针，他的手机不停地有电话响起，李祁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你去吧，公司里事情还是不要等我，我可以自己回去。”

　　高晖在离开前被李祁拉住了手腕，李祁有些昏沉“高总，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高晖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继续往前走“没有，你做的很好。”他以为这是李祁每次做完后都会例行的公式，被留下的人收回了空落落的手。

　　李祁再次见到高晖是在一个灯火通明的晚上，她站在会所的大厅，看着金碧辉煌的陈设，她心底生了些不清明的厌烦，她刚结束一场对高太太冷嘲热讽的聚会，又要来声色场所接高先生回家，她沉默地让侍者带她去包间。

　　昏沉的灯光下，高晖坐在中间，身边的朋友身边的莺莺燕燕时不时给他递杯酒，他接过也不喝，转着杯子回着人家的话，不过是哄着长辈，应付家里罢了，他这话说的有歧义，李祁哪一项都比不上高门女子，家里又逼得不急，只有躲清静是真，身边人附和说他会玩，他也只是笑笑不应话，可一抬头李祁站在门口，门外是灯火通明，里面是灯红酒绿，她的白色开叉长裙摇曳在地，金色的高跟鞋站不住的摇摇晃晃，可面上还是笑着的“老公回家吗？”她的大波浪遮住一侧半脸挡住她疲惫至极的神色。

　　高晖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起身，身边人调笑却没有拦着他，他站在李祁面前撩开她的卷发低俯下身子轻轻地亲吻了她的唇瓣。

　　李祁只当他是做给别人看，靠在他怀里，还是忍不住地委屈“我好累，老公。”

　　高晖带着她出去，司机等在门口，刚一上车，李祁就靠在他肩上昏沉的不行，司机极小声地跟他说，太太刚从餐厅里回来，心情不好，高晖嗯了一声接过毯子盖在她身上，司机又说了句明天太太还有局，高晖低头看她，吩咐说不重要的就不去了吧。

　　刚到家，李祁才沾着沙发，就拉住了把自己放下的高晖，疲惫地起身从瓷罐里舀出醒酒汤端了一小碗踉踉跄跄地往客厅走，快跌倒的时候被高晖掺住，洒出来一些，又迷糊地抬手喂他，清红的汁液流到她的手腕处又落下。

　　高晖接过瓷碗，喝了一口，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蹲下身来解开她的高跟鞋将她抱起放在椅子上，又取来沾水的毛巾替她擦手擦脚，李祁的手撑在他的肩头上“早点休息吧。”

　　高晖没听清，抬头看她时，李祁已经环着他的脖颈睡了过去，他那一句，明儿别去了吧还没说出口又哑在了嗓子里。

　　高晖躺在自己的床上突然有些不清明地想，他为什么不敢回家。

　　李祁起来高晖已经走了，等太太们打来电话叫她，她才清明了些，换上黑底绣着杜丹的旗袍出门，到了牌室，明绿的牌桌，几个太太已经聚成一桌玩起来了，见她来了才让别人起身，不是多看重她，她手生牌不好，却总能喂出胡牌来，来了也只是沉默地出着牌，时不时附和的笑笑，不计较赢输，都爱跟她玩牌，也不呛人，输了认罚。

　　牌室里空气不好，被呛得受不了就把牌让人，出去透口气，输了算她的，有几位官太太，跟高家有往来，她做的也仔细，站在门口的槐树下望会天，不到一刻钟她就进去了，看人玩的尽兴就坐在茶楼桌上小憩一会，输了就过去替位，今天高晖来的时候，她刚从外面进来握着紫砂茶杯低头浅笑，听着她们说自己不会玩，看替位的许太太要胡了。

　　高晖到了洋楼外面，往里走的时候还被警卫兵拦了一下，怕太太们怪罪，说了是接人又给高位的赵太太打了电话才让进，一水的欢歌笑语，嬉笑怒骂倒显得坐在外侧的李祁不讨人喜欢，赵太太牌运真好，抬头招呼着“小高总今天早啊，高太太可是我们着脾气最好的牌友了，你可有福气了。”寒暄了两句，快要胡牌了又形势紧张起来了，也顾不上什么高太太了，只招呼了一声，又忙着去了。

　　倒是李祁跟各位打了招呼才走，高晖跟在她身后脸也阴沉起来。

　　等坐上车，李祁坐在副驾望着他“不高兴？太太们人都很好，从不为难我。”她的手低低地搭在开车的高晖身上，笑了一下有些淡漠，像是不明白他好端端地怎么生气起来了。

　　高晖在红灯的时候突然问她“怎么不胡牌？”总不能除了他带着的那一次再没好过，她的牌是高晖在太太圈里磨了半天教的。

　　李祁浅笑了一下“大概是我手气不好，心疼了？下次我坐在旁边看……”她神色倦倦像是想起了她第一次胡牌除了高晖哄着她周围的太太面色都不好，连带着对高晖也冷了几分，那时候高晖只让太太们带着她打发时间。

　　高晖没再理她只冷青着神色，李祁小心翼翼地撑着脸手背微微贴上他的冷脸“不肯跟我说吗？”她眼里的疲惫快要撑不住了还是带着讨好的笑意，又放下手被他牵住。

　　车外的风景略过，树影婆娑的带着湿漉漉的绿意，车窗上沾了些水渍，晶莹剔透地像是绣上的宝石，昏沉沉的像是旧照片。

　　高晖沉默了一会“不是让司机说……”他像是说不下去，追溯过去有什么意义。

　　李祁抬眼望着他低笑了一下，晃了晃他的手“高总，我是有工资的。”她顿了一下“在外面拿到这个工资，不知要受多少苦，熬多少夜，比我现在累的多，挣得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她的指尖微微颤动在他掌心点了两下。

　　高晖又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才说“是吗？”

　　李祁微微挣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凉地手背贴上了他的脸“高晖，你是不是……”她又低下头靠在他肩上“我累了。”

　　高晖替她拢了拢披上的粗织毛毯，垂在一边的手攥的青白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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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高晖从屋里再出来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了，他沉默地跟在高阳身后回家，李祁在他们中间，在进门的长廊小路上，低矮柔和的灯光和有些硌人的鹅卵石，高晖牵住了李祁的手，李祁怔了一下，顺从地停下另一只手熟练地挽上了她的胳膊，被暖风吹拂的草籽低低微微的摇动，却听见了一声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