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寻》水晶豆包

3、上了热搜

　　姜芷音站在冷风中，回想着这几年的大起大落。

　　从一炮而红到落入尘埃，从豪华专用大包房到狭小杂物间，从万众瞩目到冷嘲热讽，再到如今的一脚踢开。

　　她深吸了下鼻子，说好不能哭的。

　　简歌手里捧着两个纸箱，胳膊下又夹着一个走过来。

　　姜芷音上前帮忙，“林达呢？”

　　“被人事部缠上了，我先送你回去。”简歌没好气地把林达那堆瓶瓶罐罐扔进后备箱，发出不满的叮当声。

　　“简歌，送我去老地方，我要见他。”

　　简歌想要说什么，在瞥眼看她眼含泪光受伤不轻的样子，硬是憋了回去，车子在前面路口拐弯。

　　老地方是家私人会所，当时还是简歌精心挑选的。

　　这里地处幽静，只有会员能进出，个人隐私有保证，很好地杜绝狗仔娱记乱入偷拍。

　　姜芷音要见的那个他，曲一鸣。

　　同一公司的作曲，她绝大多数歌都是经由他来谱曲的，合作几年相处融洽，在音乐方面有共同话题。

　　姜芷音觉得他们是精神伙伴，有时她只说前半句，他便懂她的意思，指尖跳跃间奏响的音符就是她心中所想的旋律。

　　她庆幸能在音乐路上遇到这样的知己，就在两月前曲一鸣说不想单单只是她的伙伴，知己，还想做她的伴侣。

　　姜芷音震惊之下，羞怯地点头答应。

　　当她把恋爱分享给好友时，简歌极力反对。

　　从经纪人的立场很是严厉地训她。

　　“现在正是拼事业的时候，谈什么恋爱，它只能成为你的绊脚石。”

　　“简歌，唱歌和恋爱不是单选项啊？”

　　“别忘了你是公众人物，你的私生活都被无限放大在公众视野中，一个风吹草动就能毁了你的事业。”

　　“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谁会关注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众歌手，还是过气的。”

　　“正因为是爬坡阶段，才更要注意个人形象，更要自律才对。”

　　姜芷音就不明白了，谈恋爱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就成罪大恶极了。

　　简歌又以朋友的角度反对，“曲一鸣跟你不是一路人。”

　　姜芷音更不懂了，怎么可能！

　　她唱歌，他作曲，明明是同路人。

　　当下最有潜力的作曲人与热爱音乐的歌手，怎么都算是志趣相投的般配。

　　最后简歌拗不过恋爱中的她，保留意见地安排这处约会地点。

　　姜芷音也乖乖答应，只在这家会所和他见面。

　　她脚步稍快，推开来过几次的包间，茶香扑鼻而来，不禁皱了下眉头。

　　曲一鸣先到了，茶艺师将沏好的茶倒入杯中，便退了出去。

　　“小芷，这是推荐的新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姜芷音不想喝茶，想喝酒。

　　迟疑中她还是拿起瓷杯轻抿了下，唇上沾着辨不明的涩味儿。

　　曲一鸣：“味道怎么样？它有个童话般浪漫的好名字，白雪公主。”

　　姜芷音伸手抹去唇上沾有的茶汁，迟疑地点点头。“还凑合。”

　　相似的沉默。

　　相同的白雪公主。

　　姜芷音不知怎么开口，她被公司不续签的事。

　　本想专辑敲定来庆祝的，却急转直下变成让他安慰的落魄田地。

　　“小芷，我们……分手吧。”

　　姜芷音抬起头看向对面，耳朵嗡嗡作响，她没听清。

　　不，她不是没听清，而是不确定，那种恍惚感又来了。

　　“我们不合适，还是分手吧。”

　　姜芷音望着曲一鸣站起身，逃也似地离开包间，极快地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瓷杯里的茶汤还是温热的，飘渺的热气熏了她的眼。

　　当姜芷音从会所出来，失神地坐上保姆车。

　　简歌看她眼眶泛红，这是跟曲一鸣诉苦委屈抱怨，扑人怀里大哭特哭了？

　　奇了怪有恋爱加持，男友安慰，她怎么比之前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简歌一路察觉姜芷音的异常，在她下车后，给曲一鸣打去电话。

　　那边传来一句，“如你所愿，我跟她分手了。”

　　简歌一脸懵……

　　曲一鸣在这节骨眼上提分手，真他妈的人渣。

　　送他个国粹。“草！”

　　*

　　入夜，姜芷音盯着月色发呆。

　　她6岁那年喜欢上了唱歌，姜爸随即专门请声乐老师来教女儿。

　　小小的她欢快的像只黄鹂鸟，保证地说。

　　“我一定不辜负爸妈的期望，将来要站在最高的舞台上，唱最动听的歌。”

　　姜爸姜妈相视而笑，蹲下身跟她说。

　　“宝贝女儿，我们从来没期望你日后成为大明星，如果哪天不喜欢了随时都可以放弃，不要有任何负担。”

　　正因为有了爸妈无条件的支持，她才一路兴趣浓厚地走到今天。

　　学唱法，识乐谱，抱吉它练指法，枯燥是有的，更多的是从中收获很多专业知识。

　　从小到大歌唱比赛得奖无数，学校里有一群粉丝跟随，又早早被签约，这些的这些要说没有优越的成就感，肯定是假的。

　　如今竟落到这般境地，被老板嫌弃被市场淘汰，打击与挫败双双而至。

　　失业重创痛到极致，相比之下失恋的疼似乎要轻些。

　　她叹了口气，唉……

　　失业，东家把她了结。

　　失恋，她要自行了断。

　　曲一鸣说分手时太过突然又走的急，怔愣的她没机会答复。

　　姜芷音轻点手机上的联系人将他删除，微信拉黑，社交帐号上取关，要断就断个干净彻底。

　　她随即发了条动态‘相逢一程，缘分寡淡。’

　　*

　　顾寻回到家中，见奶奶正跟着电视里的美少女们练搏击操，动感十足地挥舞着双拳。

　　“茶叶送去了？”

　　“嗯，奶奶您的这位老朋友外表和蔼可亲，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不是一般地圆滑。”顾寻应对下来身心惧疲。

　　“能在某个领域立足多年，又哪能是傻子。不过老陈是城府深了些。”顾老太停下来，拿着毛巾擦汗。

　　“奶奶，事先声明我对您这位老朋友的女儿没兴趣。”

　　顾寻就知道奶奶让他送茶别有用意，见了面陈总聊起独生女没完没了，意图再明显不过。

　　“哈哈，老陈那个女儿风评太差，不会让她来糟蹋我宝贝孙子的。”

　　顾寻：“……”

　　“我就是看中老陈是开唱片公司的，有门路搞得到绝版唱片，最重要的是他公司里有我喜欢的大明星。”

　　“我拿给你看。”顾老太四处找到手机，好不容易找到，发现顾寻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毕竟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出去一天，累了。

　　深夜顾寻醒来，他捏着发紧的眉心，自动换算彼时的英国才刚傍晚。

　　他拿过手机点开社交帐号，打发时间。

　　虽长住英国十年，国内软件他并不陌生，时刻关注国内经济动向，政策变动，以及顾氏集团的经营战略。

　　他所关注的帐号都跟金融经济有关，罕见地关注了一个歌手。

　　顾寻在推荐主页翻看几条更新后，一条简短的微博滑了上来。

　　‘相逢一程，缘份寡淡’

　　他的目光短暂停留，点赞，随后又滑向下一条新闻。

　　披着星子的天空渐渐亮了……

　　姜芷音一大早被电话喊醒，这特定的铃声在梦里都知道是谁。

　　她带着起床气地嘟囔着，“简小妈……”

　　“大小姐，我理解你现在心情不好，但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才对！”

　　对面传来简歌严厉的教训，听得姜芷音一头雾水。

　　“什么啊？”

　　简歌动气，声音也高了几分。“还装糊涂，你别告诉我你微博帐号被盗了，别人发的八字箴言。”

　　姜芷音想起昨天的了断，也没什么吧。“哦，是我发的，怎么了？”

　　简歌：“还怎么了？你这样不就不打自招，坐实了你之前的绯闻！”

　　还没完全清醒的姜芷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简歌直接下达命令。“赶紧删掉。”

　　睡的迷糊的姜芷音哦了一声，把脸埋在枕头里沉静了几分钟，这才不紧不慢地上了帐号。

　　内心开启自黑模式，‘简歌根本没必要那么紧张，谁会注意一个过气歌手的动态。’

　　‘仅有几千人关注，粉丝一个群都没装满，还赶不上网红大V的零头多呢。’

　　她的主页冷清，一眼就能望到底，昨天发的那条点赞11，多吉利的光棍数字。

　　看吧，就说没人关注这事儿，简歌就爱夸大其辞。

　　删除成功，她将手机扔到一边，又翻身继续睡回笼觉。

　　再睁眼已是下午，姜芷音洗漱好，闷闷地趿拉着脱鞋到楼下，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大院子，第一次觉得寂寞，想哭。

　　……

　　她家是二十年前海城近郊最早兴建的别墅区，中式庭院结构，当时吸引了很多有钱人购置。

　　其中就有姜芷音的爸爸，他看中了前后都有庭院，当时小芷音正是刚会跑的年纪，宽敞的正合适。

　　四周又栽种了竹子，风吹过带着竹响翠绿一片，老婆喜欢，当即就买了下来。

　　老姜从商势头正紧，突发心脏病险些要了性命，卖了公司跟老婆搬到外省的乡下静养身体。

　　那时姜芷音刚大二，唱片公司也很重视她，老姜看出女儿的心思，便尊重她的意愿。

　　老姜夫妇临行前，将宝贝女儿托付给佣人春叔秋婶来照顾，今年刚好是第六个年头。

　　……

　　姜芷音站了好一会儿，吸吸鼻子想想算了，再哭也改变不了失业失恋的惨况。

　　肚子饿了，去厨房找口吃的。

　　餐桌上放着粥，小笼包和腌萝卜咸菜，没见到春叔秋婶，应该是采买去了。

　　这里地处偏，出行不便利，再加上三十多年前铺的路质量不过关，颠簸不平。

　　就在去年，唯一的生鲜超市也关门大吉，要到几公里以外的市场买生活必须品。

　　初代买下这里的富商要么把庭院卖掉，要么闲置已久，她左邻右舍都是空无一人。

　　姜芷音倒是很喜欢这里，清静，方便她平时练声开嗓唱歌，不用担心吵到谁。

　　她将小笼包的盘子拿近些，意外摆放着一只杯子小蛋糕，这中西式组合看起来格格不入。

　　让她很自然地联想到，前东家胖老头对她的评价——‘不适合’！

　　不适合他的公司发展前景？还是再往大了说，不适合整个圈子？

　　也是，在这个靠热点博流量的圈子，自打她出道多年来的热度，不是她的作品，而是上个月与曲一鸣的恋情暴光，位于热搜最末。

　　还没等被简歌教训完，就被‘大狗走失当街哀嚎痛哭’的时事新闻挤下榜单。

　　姜芷音咬了一口小蛋糕，甜，刚好中和她心里泛起的苦。

　　她刚喝了半碗粥，背后传来脚步声，林达风风火火地进来。

　　“你今天不忙，这么有空？”

　　姜芷音的事业一直走下坡路，就算有工作时也不太喜欢化妆，做为妆造师的林达相当地清闲。

　　他利用手里的大把时间变现，给那些参加宴会的富太们，提供上门妆造服务。

　　林达拿过她手里的小笼包，抢白地说。“谁说我不忙，正去老客户家半路上，听到你的消息就调头赶过来了。”

　　姜芷音：“？”

　　林达就晓得她还不知道，将小笼包塞到嘴里，拿出手机让她自己看。

　　她居然又上了热搜，比上次榜单上升了一名，倒数第二。

　　‘疑似民谣歌手姜X音的秘恋公开’

　　姜芷音看着自己名字中间的X，不加也不是不行！

　　有了上次被冲榜的经验，再加上对自己名气的充分认知，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没事，一会儿就会被其它别的新闻冲掉。”

　　比如，惊现某某明星奶奶粉，现场嗨到爆。

　　再比如，这个家没狗狗得散。

　　林达没有她那么乐观，犹豫着吐出一句。

　　“这次……不太一样……”